1976年7月23日早上,我吃完早饭挎着书包准备上学去,妈妈递给我一把黄色油布大伞,并小声嘀咕:这雨下得这么大,学校不放假吗?我说学校没通知放假,就拿起大油伞冲进了大雨中。
这伞还是从三天门搬家带到了古北口,由于南方盛产竹子,所以伞的“骨架”全是竹子制成的。年仅13岁的我,在大雨中双手死死紧攥着油伞,在上学的路上被风雨吹得踉踉跄跄到了学校。一进教室看到班里只有十几位同学,跟我差不多都是被大雨淋湿了衣服,一个个裤子被淋湿了站在课桌旁边,同学们七嘴八舌对我说:“郑吉辉快把书包放在桌子里,咱们一起到大坝去看河里的水好吗?”。
作者13岁在古北口河东留影照
亥娃从小就跟部队钻山沟,我就读的古北口公社学校,学生生源年龄相差很大。我在班里年龄是最小的,同学中还有年龄比我大八岁的。每天上学要自带干粮步行十几里路,总是透着股老成气的味道。说去看看大坝河水涨了没有,我爽快跟着班里一帮同学跑到直线距离不超过500米的河东大坝去看河水了。
当我们兴奋地跑到大坝上看河水时,我当场就傻眼了。往日清澈见底的潮白河水,被黄泥汤一样的洪水所替代。此刻河面离我站在坝上仅有两尺多距离了,随着黄泥汤洪水正快速往下游动。我看见河中间有大牲口也被冲下来了,在洪水里只看见露出的脑袋和嘴巴拼命朝着天空,木箱和木柜还有农具也在河面漂浮而下。我看到有百姓站在河东大坝用长长杆子试图去捞河面上的漂浮物,我傻乎乎正看着出神,旁边同学说:这水又比刚才涨上来一块石头(斜堤坝边上都有一个个鹅卵石嵌入水泥中的),这是发大水了,咱们赶紧回教室上课去。
跑回教室不一会,班主任老师进来第一句话就是:“同学们赶紧回家,不许在外面玩,赶紧拿上书包快回家,同方向的结伴走,互相监督听到没?”。我从课桌拿起书包斜挎在身就跑到高中班找我哥一起回家,只见我哥和同学们忙着搬课桌往上叠加,摆摆手让我自己先回家。我打开油伞走出学校大门时才看见,我们64团团部大门口还有街道上,都已经被雨水积有一尺多深了。
回家的路呈斜坡往高处走,油伞被大雨砸的发出咚咚作响,一个强风把我的油伞吹成了“倒喇叭花”。淋成落汤鸡的我回到家里,妈妈一把拽我进里屋,给我换了一身干净衣服后急忙对我说:“你哥呢?怎么不跟你一起回家?”我告诉妈妈:哥在教室叠课桌呢!我看到妈妈的脸上露出焦急不安的表情。
妈妈在古北口家中的生活照
妈妈急慌慌给我穿上又大又厚的军用雨衣,双手捧住我的脸说:“团里已经来人通知了,不许留人在家里,都到纪念碑小山上军用帐篷里集合,每家安排有一块木床板。你赶紧往纪念碑小山上跑,我在家里等你哥回来一起上山,不然你哥回家看不见我们,他又要跑到外面寻找,那就乱套了!”。听罢,我冲进了倾盆大雨中,朝着家门口熟悉的纪念碑小山方向跑去。
我平时放学后,为完成学校分配的割草任务,常常跑到纪念碑小山割草,平常不超十分钟就到小山顶,今天愣是双腿发软怎么也不听使唤,肥大的军用雨衣只好用手提着两边,跌跌撞撞趟在水里深一脚浅一脚无法跑起来。看到从小山冲刷下来的山石泥浆和树枝,我慌不择路手脚并用乱抓乱爬终于到达纪念碑旁边的军用帐篷里,只见两顶帐篷里全是躲雨的人。
第一个跟我打招呼的是张惠卿副团长的家属宁维阿姨。宁阿姨开口就说:“这丫头小脸都憋紫了!你家怎么就你一个人上山?你妈和你哥呢?”。等我气息稍喘匀后,告诉了宁阿姨实情,阿姨又急又气补充一句:这个老戴(我妈妈姓戴),连命也不要了!
在席地放着的一块块木床板上,坐满了年龄大的阿姨和孩子们,与家属院紧邻的北头生产队百姓也躲在帐篷里避雨。其中一个木床板躺着一位临时来队的家属,她刚生完小孩还没满月,额头还包着毛巾,小婴儿发出来的啼哭声和帐篷外的暴雨声混杂在一起,听起来是那么微弱。不知是谁说了一句:“大家一起围成圈,不能让坐月子的人吹到风,不然会落下月子毛病。”话音刚落,年轻力壮的人都纷纷站在了产妇木床板旁,围成里外两圈,其中北头生产队百姓也站在人体挡风墙行列,这一幕深深刻在我的脑海里。
站在帐篷里朝我们家属院方向看,洪水已经把家属院大门口对面老百姓的房子和菜地都淹了。再看看勤务连和团部办公区域,妈呀!整齐排列的营房已经有一半高度浸泡在洪水之中了。
(未完待续)
作者:郑吉辉,1963年5月出生于吉林省镇赉县,籍贯安徽省来安县,居住地浙江省杭州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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