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道兵文苑

【旧作新读】 奶奶的纺车

  


 

【旧作新读】奶奶的纺车

  

  如今的年轻人,知道纺车的怕是不多了。

  城里人大概能从电影电视中看到过当年延安大生产运动时纺线织布的情景。

  现下农村,有些地方兴许还保留着纺车和纺线的传统,但多半是一种民俗民情了。

  纺车对我们这些上个世纪五六十年代出生的农村孩子并不陌生。那时侯,农村经济条件差,大家普遍地穷,农村人的穿衣铺盖,大多是妇女们用自家的纺车一线一线纺出来的。我和同龄的伙伴也是听着奶奶、母亲的纺车声长大的。

  我的奶奶其实是三奶奶。因为祖父母离开我们早,我与兄长自幼随三爷三奶奶长大。三爷三奶奶为人好,待我们如同己出,久而久之,打心眼里觉得比亲爷爷奶奶还亲。

  三奶奶精明能干,里里外外一把手,纺花织布更是样样在行。她纺的线粗细匀称,织出的布平整光滑。那时农村没啥裁缝,三奶奶就用自家织的布,染黑了,自裁自缝,给全家老少冬一季、夏一季地做衣裳。

  奶奶的纺车其实很简陋,说白了也就是由一个转轮、一只手柄、一根锭子、一条环线组合而成。那时的农具就是这个样子。

  秋去冬来,本是农闲时节。可在当时的农村老家,又成了妇女们的冬忙季节。为了一家人来年的穿着,刚一入冬,奶奶、母亲、邻家婶子大妈,还有年轻的姑娘媳妇们,便支起纺车,找来麦草铺团,盘腿而坐,吱嗡吱嗡地纺起棉线来。由冬至春,不分昼夜,日复一日,家家如此。

  冬天纺花,春上织布,渐渐成了那些年农村老家的习俗。

  而女人纺花,男人和孩子们帮忙打下手,用筷子或疙筜箭儿(高梁杆顶端一节),将小块小块的棉花搓成棉花剂儿(中空圆条形),一家人有说有笑,其乐融融,也给寂寞难耐的冬季平添了不少快乐。

  我清楚地记得,小时侯,三奶奶和母亲一个北屋,一个厢房,两台纺车打入冬一支起来,就没有停下过。纺车似乎成了大人手中心爱的风车;棉花剂儿在她们手中如蜘蛛吐丝,很快变成了棉锭;纺车发出“嗡嗡嗡——吱、嗡嗡嗡——吱”有节奏的声音,很像绝妙的童谣和催眠曲。我们兄弟就是这样,夜晚经常在奶奶、母亲的纺车声中进入梦乡,又在纺车声中一觉醒来。

  那时农村没有电,夜间纺花,奶奶凭借的是盏光线微弱的煤油灯;没啥取暖设备,时间一长,手上被冻出一道一道的血口子。

  就这样,忙上一冬,奶奶、母亲不仅纺够了一家人穿衣的棉线,到了春天,还多织出几匹土布,换回些零用钱,贴补家用。

  到了七十年代,城里开始有机制棉纱供应乡下,奶奶和乡亲们又试着将家纺粗线与机制细纱染成彩色,经纬搭配,织出五颜六色的彩条布、格子布,丰富了乡下人的穿着打扮。

  社会变化真快。才十几、二十几年功夫,农村早已告别自给自足的小农经济,融入到社会化大生产时代。年轻一代农家妇女再也没了上辈人纺花织布的拖累。

  三奶奶今年八十有二,满脸的皱纹记录了昔日岁月的沧桑。

  老人的纺车还在,尽管早已搁置不用,上面蒙了厚厚的尘土,可一眼望去,还是那样的亲切。

  (2006年11月2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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