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道兵文苑

《稻香萍踪》雷建珂文集之二十 一(重回古交)



《稻香萍踪》雷建珂文集之二十 一(重回古交)

  重回古交

  因为持续下雨,重访古交营地旧址的计划,不得不从上周末顺延到今 天。一早起来,厚重的云层和预报的多云天气大致相仿,正好适宜今天的活动。

  2012 年 7 月 12 日,太古高速公路通车,去往古交的行程便不再遥 远。这是离开古交 30 年后的第一次故地重游,也是太古高速通车后的首 次体验。上午九点出发,耗时 20 分钟,穿过 13 公里的太古隧道,眼前就是昔日驻扎过的部队营地所在地——古交。在30 年前我们刚进驻时,是需要驱车翻越一座 60 公里的西山,最快也要两个小时。一过西山隧道,天空下起了小雨,更增添了几分凉爽和惬意。

  古交隶属于山西省会太原市,原称太原市古交工矿区,是享誉全国的优质焦煤生产基地,1988年撤区建市。

  我们当时的部队隶属于铁道兵二师,其前身为回民支队,先后经历过抗美援朝和抗美援越的陶冶和洗礼。1968 年部队回国后,即整建制投身祖国的三线建设事业,到1978 年,部队历经 10 年艰苦卓绝的奋战,硬是在人迹罕至、山高沟深,环境异常艰险的秦岭腹地,建成了新时代的钢铁“蜀道”——襄渝铁路,改写了千百年来“蜀道难”的历史,创造了共和国铁路建设史上的奇迹。

  完成襄渝铁路建设任务后,这支能征善战、不畏艰险的铁兵劲旅又挥师北上,转战吕梁山深处,披荆斩棘、风餐露宿,投入了又一段崭新的祖国能源动脉——太岚铁路的建设事业。

  太岚铁路设计起讫,东起省城太原,西至吕梁岚县,因当时客观因素制约,一期工程暂至古交的镇城底。古交可以说既是中心又是终点,其位置至关重要。

  太岚铁路工程建设关键时期的 1981 年末,我们这群血气方刚的热血青年,响应祖国号召,穿上绿色的军装,戴上了鲜红的领章帽徽,来到太岚铁路建设的一线营地,在经历了短暂的新训后迅即加入铁兵建设大军,投入了铁路建设。

  此后跟随这支光荣的部队,我们先后经历了兵改工集体转业到铁道部,成为一名铁路职工,而后又作为国企改辖国资委,成为一名国企员工。现在的中国铁建,已经跻身“中国 500 强”和“世界五百强”,成长为中国乃至全球最具实力、最具规模的特大型综合建设集团之一。

  到上世纪 80 年代中期,部队陆续完成了在古交的铁路建设任务后,相继撤离在古交的营地,将建设触角布局到了国家需要的每一处建设主战场,甚至在一些国际建设的最前沿阵也能一睹这支铁建大军的风采。转眼之间,30年的时光 流逝已成为过往,而我们这群当初的“年少青葱”也都满头华发、两鬓斑白了。古交虽说不远,大家每天忙忙碌碌,沉湎于工作和生活,尽管也会 常常说回老营区看看,却总是一推再推,这一推就是30 年。

  前不久的“八一”期间,老连队在古城西安举行了首次老兵聚会,分别几十年的老战友相见,情同手足、亲切异常、感慨万千,大家欢聚一堂, 促膝长谈,“不舍昼夜”。

  受这次战友聚会感染,曾经生活战斗了七年之久的“第二故乡”古交就在身边,何不抽空去看看,因此就有了这趟看似便捷却来之不易的旅程。

  原本第一站是要去连队第一个营区旧址——西曲矾石沟的,不想一进市区便迷了路,车到金牛大桥才辨清方向,因为金牛大桥往南就是金牛大街,金牛大街的最南端西边的一片区域正是连队由西曲旧营地迁入东曲后的新营地。

  小雨淅淅沥沥下着,夏末秋初的酷热一扫而光。将车子泊在路边的车位里,和曾经在此待过一些日子的妻及只听我常常说起过的儿子一起,打着伞,绕着早就面目全非已是繁华街区的连队营地旧址转了一圈。当时我们是团直属汽车连,连队有 120 多辆解放牌军车。连队营区坐东向西,大 门外是一条大的坡道,直通山脚下的公路,而那条沿着西边山脚修建的乡村公路,是当时唯一一条通往山外的公路。营区大门是用钢结构焊接而成的简易门,用红漆涂成了大红色,两边门柱上有用白色油漆书写的“行车万里,安全第一”的对联。对联是广东阳江藉战友詹其舫的手笔,龙飞凤舞,大气沉稳,印象深刻。而此时此刻,除了那条山脚公路依稀可辨外, 其他的一切都不复辨认。经仔细比对,终于估摸着看出了当年营地南侧的,古交外贸公司的大门,还有一丝当年的影子。经过询问一位正在此处工作的环卫大嫂,她说她就是本地人,这儿就是当年的外贸公司大门。外贸公司大门北侧就是当年连队营地通往公路的通道,而此处连同往东和往北的所有区域内,统统被一些小区和单位的房子所占用。从山脚下的公路的边沿,下了一组长而陡的台阶,进入一条巷子,叫做江苑巷的,大约就是当年连队营区的中心位置,巷子东边尽头是金牛大街,当年古交唯一的一条南北主街道。街道西侧、当年连队停车场的位置已是古交市住房和城乡建设管理局机关的办公楼和院落。南侧的拐弯处还是当年的电业局,只是大门旧貌换新颜了。临街的一间门面是一家“陕北特色炖羊肉”的小饭店,门口有几个操着当地口音的中年人在聊天。

  查看之间,下了一个多小时的小雨已经停滞,天空逐渐放亮。收起雨伞,让学新闻专业的儿子为我拍了几张照片留作纪念。看完了东曲新营区旧址,还想顺路看看当年团部的院子。团部就在金牛川西边,通往交城的大川河东岸。当年担任连队文书的我,会隔三差五徒步去团部报送报表和取送文件资料,非常熟悉。驱车再次沿金牛大街往北,过了金牛大桥沿大川河西路去往团部驻地的方向,经过桥头一段人流密集,商贩集中的街道后,道路豁然宽阔起来。大川河两边道路平整、栏杆美观,河道治理的非常漂亮。大川河对面,山头飞檐廊柱的楼亭亲切熟悉。而当年团部驻地的位置也是一片繁华的商业楼群,已分辨不清当年的模样。车子沿大川河西路往南走了一阵,竟没有找到一处当年的影子。便随之调转车头,往北到达汾河南岸的滨河南路,沿滨河南路往西,再经迎宾立交桥到达汾河北岸由迎宾北路到西曲街区。记忆里由此穿过西曲村,沿一条土路再往东北就到西曲的矾石沟老营区了,但老路泥泞不堪,根本辨别不清方向,遂根据导航驱车进入滨河北路,再由此进入矾石沟附近。而宽阔的滨河北路正在修建中根本不能通行。矾石沟之行就此泡汤,只好原路返回。

  上午九点从太原出发的古交之行,看了这几处老营地旧址,返回太原 还不到十一点。

  三十年是漫长的,也是短暂的。说她漫长,是自己从青春年少到今天的步入老年;说她短暂,几十年过去弹指一挥间。

  (此篇登载于 2016 年 12 月 10 日《中国铁道建筑报》4 版)

  为女儿做一顿饭

  日前看到一段《为女儿做一顿饭》的视频,讲述的是,住在深山里一位年逾花甲近乎失明的老妈妈,提着自己养的鸡,千辛万苦,费尽周折大老远徒步去看望住在城里身体虚弱的女儿的故事。

  视频不长,却看得人泪眼模糊,几近失声。

  老人家在近乎失明的情况下,冒着生命危险,用一整天的时间跋山涉水,长途摸索打问,来到时尚新潮的城里的女儿家,就是因为女儿身体虚弱,想亲手给女儿做一顿饭,给女儿补补身体。岂不知自己已是风烛残年的老人,早已力不从心,加上近乎失明,在给女儿做饭的时候,不是打翻了筷篓便是放重了盐巴。在意识到自己的到来,不但不能够帮助女儿恢复身体,只会给女儿添乱时,老人又悄然独自返回了山里。

  这个故事尽管简单,却深刻揭示了人性的真谛。这不禁让我又想起新近离世的我的妈妈。妈妈是六月底走的,至今还不到两个月。而我,总觉得妈妈还在关中老家那座古老而熟悉的院子里,像往常一样,每次回家一进院子照例会看见妈妈亲切慈祥的笑脸。

  就是在今年春节我回家陪妈妈过年,已经病得不轻的妈妈仍然每顿亲自下厨为我做饭,每顿都是我最熟悉最亲切最爱吃的口味。我们娘俩静静相对而坐,溶入院子的春光里,怡然自得,有一句没一句地拉着家常,我关切询问着老人家的身体和病情,商量筹划着下一步的调理计划,而妈妈却总是关切地询问我在外面的工作生活,还有身体情况,总是一再嘱咐我,说自己身体没事,不要总惦记,休息休息就好了云云。平时每次回家,妈妈总担心我在外应酬喝酒伤身,总担心我吃不好,总是变着花样每顿都做我最爱吃的饭食。要是听说我在家吃饭,那就是妈妈最高兴的事。过年回去的那些短暂日子里,我尽可能不主动和朋友们联系,就想多在家陪陪身体虚弱的妈妈,我也能够从心里体会得到妈妈的欣慰。回想起春节回家那些日子,也算是妈妈后期最开心最舒心的一段美好时光了。真没料到妈妈的身体会那样急转直下,其实过年期间,妈妈无微不至地为我铺床拿被子、每顿变着花样做我爱吃的饭食的时候,病魔早就在无情地折磨着妈妈瘦弱的躯体了,只是为了不使我走后更加担心,才强装精神的。一直后悔没能够在家多陪妈妈一些日子。

  妈妈走了。妈妈和爹爹一起抚养我们成人,又帮我们照顾孩子,眼看着里孙外孙一个个长大成人,接着又独自一人撑着早已患病的身体,照顾患病卧床的爹爹四年,直到爹爹离世。这四年的时时刻刻、点点滴滴绝非常人可以想象,是妈妈用自己的一腔大爱,对每一个子女的爱,用自己瘦弱的病体撑起了一片天。妈妈对子女的爱是人世间最高尚、最无私、最纯粹的爱,不附带任何条件,妈妈在家就在。妈妈走后这段日子里,自己对家的感觉似乎发生了质的变化,往惜几十年来心心念念对家的深切向往,竟在一夜之间出乎想象地变得异常沉重起来,难以名状。没有了妈妈,感觉自己一下子变成了一叶飘萍,一架断线的风筝。妈妈,儿子想您了!

  2014 年 8 月 惠远街

  灵魂永恒

  还记得多年前的一件小事,曾经在偶然间和一位学过哲学一生做学问的朋友谈论起关于灵魂的话题,至今记忆犹新。

  随着发展,人们对一些过去诸如鬼神、诡异现象等等讳莫如深的话题渐渐有了一些理性的认识;同时随着社会的开放和传统文化的回归恢复,诸如民间节庆、宗教和祭祀活动等已被纳入民间传统文化的范畴,得到了社会和政府的认可和良性引导。春节、中秋、端午等一些民间节日还被纳入了公共节假日。如此一来,民间传统文化出现了繁盛的趋势,社会和百姓的生活也因此变得丰富多彩起来。人们从不同视角谈论鬼神等话题也不再是禁区。

  那次和朋友交流哲学话题时,就说到了一些先贤先哲的理论观点,甚而他们的人品德行对后世产生的巨大影响。朋友乃资深学者,可谓著作等身,是我素来敬重的朋友加师长。他说,那些历朝历代的先贤先哲们不仅留下了丰富的著作记述供后世学习传承,他们生前的生命能量并没有随着他自己的死亡而完全消失,而是嬗变成了各自特有的带有一定信息的微粒在空气中飘荡着。而这些先贤先哲们散发在空中的微粒,又根据各自德行影响的高低大小,其能量的强度各有差异。这些微粒也会受时空的影响发生变化。

  当时听到朋友的这一观点感觉十分诧异,不禁联想到弗洛伊德关于梦的解析中的观点:“梦最主要的意义在于梦是梦者愿望的表达,这经过或许是曲折的,间或有许多动人的故事,梦中的情景仿佛一幕现代派风格的荒诞剧或者一个最难解的斯芬克斯之谜一样”。

  且不论弗洛伊德对于梦的解析如何,朋友的这一观点尽管未经证实,但出于人性的向善,我还是在潜意识里在一定程度上趋同于这一观点的。有鉴于此,也自然在下意识里多了一份对先贤先哲们的崇敬,宁愿相信那些已经故去数百年上千年的贤哲们其实并没有真正完全消逝,而是以另一种状态存在于我们的身边。

  一直在坚持利用早晚各一小时疾走来恢复不尽人意的身体状态。早上犹可,晚上走到一半天已全黑,一边听着广播,一边让思绪在夜的黑暗中恣肆蔓延。近来一直沉浸在母亲突然逝去的强烈悲痛中,加上父亲也去世不久,这种人生至痛叠加的突然降临,让人猝不及防,几近沉沦。此情此境不由得让我这个半生漂泊,思乡念家情结极重之人不禁联想到那位朋友的观点,即 :“人之虽死,灵魂犹存”。直到此刻,我沉重紧绷的神经方才稍感释然。由此我便更加确信了朋友的观点,相信灵魂的存在。

  故去不久的爹妈频频活灵活现地出现在梦里,用他们特有的方式和儿子相会着攀谈着……,爹爹和妈妈并没有走远,他们依然在儿身边,在儿的生活里,更在儿的心里。

2014 年秋 惠远街

  编辑:开门见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