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充当了一回指挥员

                     文/刘治美

        越南北部山高林密，田沟山坎纵横交错。自卫还击战打响的当天，我们架线分队天黑受令冲出国，架设连通 126师的电话线，半夜后126师又加派一位排长带一个班来为我们警卫并带路翻越靠松山。我们在蒙蒙的夜色中，架设通信线往前延伸。山野里零星的枪声不断，路边燃烧物星火闪闪。当我们一夜艰难险行来到靠松山下，126师的文书又告诉我，昨天上午敌人一男一女埋伏那独立的小山头上阻击我们的部队，我们伤亡极为惨重。听他一说，见前面山口晨雾升起，我心里不免紧张又感到危险在前。我往后看架线的余副连长和几个战士没有跟上来，126师那帮兵小心翼翼走在我们行进的队伍中间。此时，我见山下树林里又出来一个战斗连队，多人跟了上来。我心想我们这群兵平时没打几枪，敌人如有埋伏，机枪一扫一大片。我心一急，站出来大声喊：“听我的命令，停止前进，两边散开，就地隐蔽！”众战友即马散开，也有的呆望着我，感到奇怪：你一个背药箱的卫生员有什么资格下命令？其中一个老兵模样的走近我，对我说：“我们听你的命令？”他指手说他还是副连长呢！“副连长”穿着松散的战士服，提把手枪。我走近他对他说：“副连长，那我听你的命令，我们现在怎么办？”那副连长看看我说：“还是听你的命令！”我毫不客气的说：“行！听我的！”我再次大声下令队伍散开，注意警戒，拉开距离，跟随大部队前进。

        没一会，余副连长一行人跟上来了，我们随大部队走到半山腰，突然前面枪弹声大作。我心想，我如不喊停止前进就地隐蔽，我们这帮架线兵撞上去了，那伤亡肯定会不少呀！当我在前面问打扫战场的兵。他告诉我，十几个越南女兵埋伏在山口上，被我们前进搜索组发现干上了。我心有余悸，幸亏我充当了一回“指挥员”。

        多年后，一位山东战友在网上聊天对我说：“你是卫生员，我们撤回国时，你不怕死，就你连打了两梭子。”我心想我就是怕死人才打的。岁月神偷我己老，我常常为自己大胆不顾脸面的充当指挥员，使战友们没伤没死而庆幸和欣慰，我也从心里感谢我的战友们没有给我难堪，他们——认识的和不认识的都是无声的服从了我的“指挥”，令我感动。

        我们沿4号公路爬到山顶，眼前的惨烈现场，炸烂的坦克，成堆的烈士遗体，俩卫生员还背着沾染鲜血的药箱仰卧地下。126师教导员用坚定的语气鼓励我们前进。我们用了一夜一天才把线路架达东溪。到达东溪，我军几辆坦克和步兵正在攻打对面敌人火力点。

        当晚宿在东溪一所学校里，我跟余副连长请示说晚上太冷，尽量多搞些稻草来垫上，余副连长说要注意群众纪律，趁他不注意我抱了几捆稻草铺放在屋角就躺下了。看好多战友单衣单裤睡在课桌上，越北山区白天热死人晚上冻死人。下半夜好多战友冻醒了，就挤压在我身边取暖。第二天上午我们架线分队又从东溪返回布局关，沿通信线路返回时，余副连长带人边检查边理顺线路。直到下午2点左右，我们才下靠松山。我实在太饿了，见有甘蔗田和另一战友下田便扯，余副连长说不能随便搞老百姓的东西吃。在途经班弄时，我见工兵架着机枪、40火箭筒坚守在山坡上，举着望远镜在观察对面悬崖上。我近前问敌情，他们警告我说你们快点走，要火速通过这一地段，4点钟后，敌人就钻出洞来打冷枪了。我见余副连长一行人速度太慢了，返身去跟他说工兵警戒点告诉我，4点前我们必须通过这一段路，否则敌人会偷袭我们。没想到余副连长对我大声怒斥：“你个怕死鬼！就会打死你？”听他骂我怕死鬼，我气得怒火直冒，心想碰上你这样的愚勇之人不死都会掉层皮。我也没好气地，“我怕死你英雄！那我先走了！”我气冲冲地加快步伐往布局关走，这回我不是指挥员，可大部分战友却跟着我后面加快了脚步。我们快速离开危险地，刚出那岗山口，只听后面传来急促的枪声。余副连长和几个战士拼命跑来，气喘吁吁的直吐气。我见他们没有挂彩的，也没少一个，我是卫生员，也放心了。没想余副连长对我说：“就你个卵怕死鬼跑的快呀！”我只当他是开玩笑，但我也不客气地讥讽他说：“你不怕死你莫跑沙！”

        回到布局山口，天地一片乌漆抹黑，两天一夜没有吃饭，几块干粮充饥，这条线路任务完成，个个饿得心慌头晕，躺坐在草地上休息。布局关口上黑压压的兵们趁黑吃晚饭，不知道是哪个部队。我对余副连长说：“今天晚饭怎么搞？”余副连长没好气地对我说：“就您名堂多，会饿死？红军二万五千里长征那么苦也挺过了。”想我们都饥饿难忍，我没有听他的，找那个路边工兵连借了个铝盆，混进那个部队去打饭。炊事班喊开饭，一班的，二班的，三班的喊着，其他班等不及了，都开始抢饭。我也等不及，伸手抓饭，－个兵拍我脑壳问我是哪个班的，我快速抄饭进盆，随口说“十三班的”。露馅了，他们连没有十三班，我急忙端起铝盆钻出了人群。战友们见我搞来了饭，扯竹子当筷子吃起来，没有菜，吃得也香，这可是只有在战场才能享受的“特餐待遇”。余副连长边吃边说我：“就你名堂多，吃了也不表杨你！”我想只要我能完成作战任务，能活着回去什么都可以不要。

（2023.5.14.）

军旅作者
 

退役作者
 

作者与唐国强（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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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版编辑：老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