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道兵文苑

【原创首投】乡村记忆十八;销毁手榴弹



 
        说起这“同室操戈”,实际上岂止是我们一个小小的西梁村在同室操戈,站在全国的广度来看,整个国家何尝不是在同室操戈呢?一九六七年至一九六八年,全国各地武斗事件数不胜数,有的地方都使用了枪炮,这是文革期间最乱的两年。生产无人问津,人祸泛滥成灾。
        唯有像我父亲这样的许许多多老实巴交的农民,与土地打了一辈子的交道,眼看着地里的庄稼都要被荒草覆盖,眼看着干黄的快要枯死的庄稼急需浇水,眼看着快要成熟的庄稼无人理会。父亲以及同他一样的无数老农民,看在眼里疼在心里,他们闲不住,坐不住,不用吩咐,就会自动到位,把农活尽量干的井井有条,该除草时除草,该浇水时候浇水,该收割时候收割。这两年,要不是有这些老实巴交的农民在,不知道这社会会变成什么模样。
        正因为有了父亲那一代人在生产队日夜不停的劳作,才基本上保证了田地不荒废,粮食及时归仓。
父亲在生产队是一位十分能干的有口皆碑的模范农民,为我们第八生产队做出了巨大贡献。在我们家父亲更是顶梁柱,为了这个家庭的日子尽量过得好一些,他可真是废寝忘食,披星戴月,日夜操劳。
        记得每到春天的下雨天,父亲就会拿起锄头,叫上我,拿起高粱种子,穿戴好雨衣雨鞋。来到村西北的洹河岸边,到处见缝插针一样,找出一些空闲地方播种高粱。父亲在前面用锄头挖坑,我在后面播种。有了雨水就有了墒情,到秋天或多或少总会有一些收获。收获的这些高粱,父亲会趁着去西方、山王家岭等煤矿拉煤的时候,同另外一些赶车的同行作一些交换。用高粱换回一些红薯干,因为高粱的口感不好,难以下咽,那些赶车的同行们则是用高粱喂牲口,两个人各得其所。在那青黄不接的季节,换回来的红薯干,正好可以填饱我们一家人的肚皮。
        父亲还有一定的生意头脑。在去西山煤矿拉煤的时候,他发觉煤矿需要大量的编织垫,这些垫子主要用来铺在煤矿的井下,是方便矿工走路用的。这些垫子做工简单,原料随处可取,就是用那些普通的杨树枝,柳树枝,松松垮垮编在一起就行。
因此,父亲发动全家采集杨树枝,柳树枝,经常挑灯夜战,编织了许多树枝垫,卖给煤矿每个大约是两毛钱。这一下,为家庭经济增添了不小的收入。

 
(当年煤矿用的路垫)
 
        由于在文革大革命开始之前,就树立了毛泽东主席的绝对权威,眼看着乱成一锅粥的文革形势,毛泽东主席审时度势,同周恩来总理一道,于一九六九年二月份及时作出了“抓革命促生产”的决定。同时要求不管什么派别,所有的武器统统上交,一件也不准私自收藏,一时间,各派纷纷响应,在部队同志的监督下,开始上交武器弹药。有的则自行销毁那些土法制造的手枪,手榴弹之类的武器。
        记得有一天在胡同口碰见刘虎,只见到手提一个帆布包,里面沉甸甸,看样子很重。他见到我,说:“走,给我一起到北河听响声去”!
        “什么东西”?我问
        “走吧,到了你就知道了。”他说
        我和他一起来到北河岸边,找到一个居高临下的地方。刘虎从帆布口袋里面倒出来五六颗手榴弹。
        “上面不是让上交这些武器弹药吗”?我问。
        “上交了多没有意思,连个响声都听不到,倒不如我们在这里扔到河水里面,可好听了!”刘虎说。
        说着,刘虎让我离开他远一点,他打开手榴弹的保险盖,用手指钩出拉环,“我要扔出去了”,说着“嗖”的一声扔出去一颗。只听“咚………”的一声,手榴弹落在水里爆炸的声音,与在空中爆炸的声音大不一样,声音悠远,回音特别,不身临其境,实在难以形容。
        刘虎就这样连续扔了几颗手榴弹,就剩下一颗了,你来把它扔掉吧?刘虎对我说。
        “ 我想扔,但是我又害怕”。我说。
        “来吧!没有事!”
        我大着胆子,拿起手榴弹,学着他的样子,拧开保险盖,掏出拉环,用力把手榴弹扔了出去。
        可能我没有刘虎的力气大,手榴弹飞出去没有多远,没有落在远方的河水里面,它落在了不远处的沙滩上,“咚”的一声,爆炸了,手榴弹落地的地方升起一团烟雾久久才慢慢散去。我揪着的心也慢慢地烟消云散了。
        “这是最后一次玩了,以后就得干活儿了”,刘虎收拾帆布包,自言自语的说着。
        看来他对结束武斗,结束两派的对立状态似乎感到有点儿遗憾。
        回家后,见到父亲,他正在找我:
        “你干什么去了”?
        “同刘虎去北河玩了”。
        “玩什么”?
        “ 扔手榴弹!他扔了五颗,我还亲自扔了一颗”。我有点儿自豪地对父亲说。“啪”的一声,父亲给了我一记耳光,从来没有打过我的父亲,看来是真的着急了。
        “你不想活了!那是要命的事儿!以后再也不许跟着他胡狗游了”。父亲生气地的对我说。
        “知道了”。我小声回复父亲。
         从那以后,明显感到生产队里干活儿的年轻人多了起来,大街上闲逛的人少了,地里面久违了的热闹气氛又开始显现。
听说学校也要开学了,这可是个大好消息,停了三年的课程要开课了。我们再也不用无所事事地街上闲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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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版编辑: 老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