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道兵文苑

山 洪

  在援越抗美战争中,我连驻越南安沛的营地,是一处围绕着南北走向的山间溪水搭建的营房。溪水东岸山脚下是连部和炊事班营地;再往东南一山坳的进口处是1排的连体房;溪水西岸不高的山上从上至下分两个梯级,分别是3排和我们2排的连体房;逆溪流向北三十多米紧靠溪边的漫坡上是我们4营营部;顺溪流向南临近另一东西走向的大山沟约十多米处,是我连炊事班伙房与炊事班仓库,仓库里面堆满了米面、蔬菜等生活物资;仓库西侧是我连的俱乐部。

  那时,我连刚建成的营地毛竹房虽然简陋,但能遮风避雨。新毛竹编成的篱笆墙黄绿相间,屋顶新铺的茅草金灿灿的,屋里到处飘荡着清香宜人的翠竹香气。屋外,各建筑物之间蜿蜒曲折的小路一律用碎石铺垫。在小溪上,我们还架了一座原木结构的小桥。溪水西岸的桥边,我们搭了一顶四柱圆顶的小凉亭,凉亭四面除一面留门外,其余柱间钉上长木凳,留作战友们平时休息乘凉。营地的空地上,除原有的花草树木外,我们还移植了肥大的芭蕉树,叶面如剑的菠萝,亭亭玉立的美人蕉,还有一些开着鲜艳黄花的灌木。对房前屋后因开挖地基裸露出的红色风化土,我们用木板夯实抹平,再在上面用一些白色碎石镶砌出天安门、华表等那些心神向往的图案,或镶砌出诸如“援越抗美、保家卫国”,“一不怕苦、二不怕死”等战争环境下特定的以及当时文革时代的一些时髦口号。在这些图案、口号的四边,我们又用白色的小石块镶砌出各种各样的花边。远远看去,白色的图案、口号下映衬着红色的风化土石面,红白相间煞是好看。

  在我们的妆点下,美丽的营区常常引来各种各样五彩缤纷的鸟群,特别是那种红头、黑眼、黄肚、绿翅、蓝尾的五色鸟,真是太漂亮了。它们是一群群地飞来,又一群群地飞走,那美景不入越南深山是很难一饱眼福的。青山、绿树、茅屋、草亭、小溪、流水、鸟语、花香,这一残酷战争环境下的美丽如画的军营风景,数十年来萦绕我的心间,无数次地闯入我的梦中。

  远山的天空突然乌云密布

  记得那是1966年的雨季,难得赶上连续三五天的大晴天,我连战士们正在拼命地抢修7号战略公路中最难啃的“一线天”路段。那天黄昏,大家正干得汗流夹背,不知是谁突然发现远处西北方向连绵起伏的山峦上方,大半个天空漆黑如墨,一团团的乌云上下翻腾,如千万只狂奔不羁的黑马奔涌而来,一道又一道的闪电切割着乌云,沉闷的雷声隐隐传来。柴绍连长一声令下“收工!”,司号员武荣玉当即吹响军号,全连战士立马肩扛工具,撤下各自的施工岗位,沿山间小路飞跑着返回我连驻地。刹那间,顺着山势刮起强劲的飓风,风卷起数不清的如拳头般大小的石块“噼里啪啦”地砸了下来。飓风将山林中的小树连根拔起,将粗大的芭蕉树拦腰折断,大家只顾脚下的路面,根本无暇顾及砸向身上的石块。人被风猛推着如百米冲刺般地跑着,像腾云驾雾,像飞奔的汽车,谁也顾不得漫天的飞沙走石,顾不得风扫山林的一片狼藉,眨眼的功夫,风就把人猛推到连队驻地旁的山沟边。战士们由山沟的南侧连滚带爬地冲向了沟底,淌过溪水再猛加把劲爬出沟的北坡。“到家了!可到家了!”刚进屋门,漫天的乌云已滚滚地追来,屋外的山林景物全被老天爷淹没在漆黑的墨色中,暴雨滂沱如瀑布般地泼了下来,暴雨中挟裹着鸡蛋大小的冰雹,冲刷、敲打山林的声响震耳欲聋。一道道闪电撕裂着黑暗的天空,一声声闷雷不断炸响。

  霎时间电闪雷鸣暴雨如注

  暴雨泼洒了大约一个多小时后,忽然传来漫山遍野的牛叫声,低沉的“哞哞”声中混杂着大石块的碰撞声,由远而近。许海班长把住门框,探头向外张望,在电光闪亮的瞬间,他忽然看到营部方向,奔腾咆哮着的山洪席卷而来。山洪凭借着山势,由高处向低洼处汇集着、冲刷着,一路上横冲直撞,势不可挡!眼见地处溪水下方的炊事班仓库将被洪水冲垮,许海班长大喊一声:“快,跟我冲!!”,便一头钻进暴雨中。全班战士紧随其后,呼叫着、呐喊着扑向仓库。那晚,我们班与同样闻声而至的5、6、7班的战友们在暴雨和冷冰冰的洪水中抢救出了炊事班的全部物资。

  那场洪水在我连营区内还没有显示出它狰狞凶恶的全貌。当它向营区南面的大山沟奔腾而下,与其它山上席卷而来的洪水汇合在一起时,便怒吼着激荡起巨大的浪花,向西北方向奔流渲泄而去。那天,团部一位通讯员来我营送信后肩背背包,返回团部,恰好走在这大山沟的底部,凶猛的洪水一下子把他卷入了沟底;这通讯员还真命大,他身后的背包救了他一命,由于背包捆绑的比较结实,浸水缓慢,成了托浮他的救生设备。背包在洪水中托浮着他随波逐流地足足漂流有三公里的路程,而后他被一处地势较缓的河滩上伸下的树枝挂住,才大难不死,重归我们革命的队伍。

  平时宁静的小溪刹那间巨浪滔天

  山洪过后,营区面貌一片狼藉。好在我连的能工巧匠很多,不到一个星期的功夫,在大家的共同努力下,营地又恢复了它昔日的美貌。

  编辑:岁月凝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