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老了的我 (散文)　　
 

　　我知道，你一直像一头驴，被争当强人的遮羞布蒙着双眼，在生活的磨道里转圏儿，一圈圏，一年年，你从不愿停下来，认真反省一下人生的真谛，或者说，不愿放下那些力不从心的目标。

　　人过七十古来稀。到了这个份上，我想，你这部待检修的老马达该减速了，该停下来了，也该摘取那个“捂眼”了。这时候，你已经到了把所有人都看成双眼皮的时候，趁如此，应该还可以能艰涩地看一封信。

　　展信时，你该正坐在阳台藤椅上吧?阳光该像现在这样，斜斜搭在你手背，暖得不用攥紧也能留住。我猜你手边泡着茶，杯沿或许结了层薄茶渍——就像你总笑说的，日子走得越久，越藏不住这些软乎乎的痕迹。

　　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二十多岁时总慌慌张张，怕错过风口，怕赶不上别人的脚步，连走路都爱盯着前面人的背影。现在回头看，那些攥得手心发紧的“必须”，后来不都成了茶余饭后的“还好”?就像当年为了一个工作的阶段性小目标熬的夜，如今只记得晨光漫进办公室时，桌上那杯凉透的开水;当年为了一句拌嘴红过的眼，如今倒会笑着想起，对方后来曾装着无意递给你的一支烟。

　　你膝盖该有些疼了吧?毕竟年轻时总爱穿薄裤跑在风里，冬天也敢咬着牙骑单车去城郊看雪。现在上下楼梯慢些也没关系，正好能看看楼道里新贴的春联，听听邻居家孩子背课文的声音。还有你总惦记的那盆绿萝，当年差点被你养枯，如今该爬满窗台了吧?其实日子和养花一样，不用急着催它开花，多浇点耐心，它自会慢慢舒展。

　　现在，你也许偶尔会怅然，比如翻到旧照片里乌黑的头发，比如听见老歌想起某个人。但别难过呀，那些没留住的时光，都变成了你眼里的温和;那些走过的路，都成了你脚下的安稳。现在的你，不用再赶时间，不用再猜人心，能慢慢读一本书，能好好吃一顿饭，能和老伙计坐在阳光下唠唠嗑，或打几圏儿牌，或就着往日的辛酸小酌一杯——这不就是当年你偷偷盼过的“自在”吗?

　　最后想跟你说，不管此刻的你，是头发全白了，还是记性有些差了，都请好好爱自己。因为你走过的每一步，都值得被温柔相待;因为我知道，你一定得把我们的日子，过得轻松。

　　过到没奢望，你也曾经的强人平起平坐了;过到有怀恩无仇念是一种超脱，过到自己孙子争一粒糖豆，那是一种仙趣。

　　神仙不做，你还干什么呢?

       编辑：开门见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