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道兵文苑

襄渝往事一一陡坡抬板险坠亡【原创】

  

 

襄渝往事一一徒坡抬板险坠亡【原创】

  

  1973年初,我们新兵经过三个多月的军事训练结束后,就要被分配到老连队,成为一个真正的铁道兵战士,大家也都盼望着早日回到老连队。

  军用闷罐车从军训地陕西户县出发,沿陇海线一路东行,途经河南洛阳、湖北襄樊、十堰,走走停停、奔波数日,到达了湖北与陕西交界的白河车站,又换乘军用卡车来到了陕南的深山老林。

  沿途汽车行进在险要的临时便道上,摇晃巅簸、崎岖不平。道路一边是怪石狰狞的山岩,另一侧悬岩下则是波涛汹涌的汉江,因道路狭窄,会车时汽车的车身仿佛悬空,望着脚下的悬崖和江水,令人倒吸一口凉气,也引起了新兵们的阵阵惊叫,同时也遭到了司机师傅的严厉训斥。大家高度紧张的心也一直提吊在嗓子眼,盼着什么时候才能够走出大山。但一山更比一山高,连绵不断的大山好像永远也走不到尽头,我们这些来自平川的人,从来也没有见过这么多的大山和这么险要的道路,一路上精神高度紧张,心中充满恐惧。

  经过数小时煎熬,终于到达了目的地。令人意想不到的是,营房不是我们想象中的高楼大厦,而是建在半山腰上的一排排简陋石板房,据说该房夏天热的象蒸笼,冬天冷的似冰窖。门口的活动场地都小的可怜,但干净整洁、整齐划一。老兵们的热情和亲切也使大家的心情稍感安慰。

  后来听说这个地方是陕西省旬阳县蜀河镇一个叫沙沟的地方,而且部队的团机关就驻扎在沟的上游,而我们的连队则设防在沟口。

  入伍时令人自豪的"特种兵",实际是参加襄渝铁路后期工程的建设,钻山沟、修桥梁、打隧道。理想与现实相差太远,有的家庭条件较好的战士还哭鼻子、闹情绪。

  艰苦的生活和繁重的体力劳动,也是每个人都要面对的最大考验。后来听老兵们说,襄渝铁路刚上场时,部队都是从西安走到陕南的,房子也是他们自己建的,他们受的累更多、吃的苦更大,白手起家,艰难创业,况且最难的时期已经熬过,工程已经接近收尾阶段。我们比起老兵们真是幸运多了。



 

  二营部及七连驻防示意图(左侧为沙沟隧道出口,桥梁为沙沟大桥,右侧为沙沟车站,右上方半山腰为锚固桩和烈士陵园)

  我们七连是施工连队,负责沙沟隧道附近一座桥梁的施工。当时配属我们施工的还有一个女子学兵连,她们上场较早,都是初中毕业后来到三线建设工地的,虽然她们和我们年龄相差不大,有的甚至还比我们小,但已经磨练成了能拼能打能干的铁姑娘,我们反而成了弱不禁风的新兵蛋子。

  她们经常故意"欺负"我们这些新兵蛋子,比如打混凝土给搅拌机上料,我们二人每次抬一筐沙石料,人家抬两筐,我们抬两筐,人家抬三筐。大多数情况下都是我们败下阵来。经常累的腰酸背痛,精疲力尽,甘愿投降认输。但大家的劳动热情还是十分高的,施工的进度也是十分快的。

  虽然施工条件艰苦,劳动强度大,但我们农村当兵的孩子很快就适应了环境,投入到了火热的施工现场中去。

  四月八日,我和一位战友抬着一块近百公斤重的木模板,准备支模灌注混凝土,我走在前面,沿着山崖边的一个陡坡负重下行,突然脚底一滑,连人带模板摔倒在地,后面的战友也摔倒并顺势爬在了模板上,板和人全都压在了我的肚子和腿上,我头朝下迅速下滑⋯⋯。

  下方是近20米深的河沟,干涸且怪石林立,滑行中我突然抓住了身边的一颗小树,上方的人和板一下子停滑,并挤压在了我的胸部,顿时感觉胸闷气短,两眼发黑。

  当时我只要把模板向左轻轻推开,压力即可减小,但战友肯定会坠入崖底,后果可怕。当时我一手拼命抓紧小树,一手用力托起压在胸口的模板,才稍微缓了一口气。

  事发突然,战友们大惊失色,但也很快行动,把我俩及模板拉了回来,避免了一场恶性事故的发生。

  也多亏了那棵小树,不然的话,我将头朝下摔到沟底,身上还压着模板和那位战友,生存的希望极小。

  我当时的排长王贵安,是65年入伍的四川兵,平时沉默寡言,不苟言笑,但为人厚道,和谒可亲,对新老同志关心爱护,像一位善良的老大哥。工作中他认真负责,一丝不苟,还经常提醒我们新兵一定要多注意安全。他也是我们的新训排长。当他看到了眼前所发生的那惊险一幕时,果断及时地会同其他战友把我们拉了回来。

  王排长和连队首长根据我平时的优良表现和遇险时的勇于担当,及时把我的事迹报告了上级,上级给我荣立了我军旅生涯中的第一个三等功,同时他还极力推荐,把我调到了营部的测量班工作。

  我的立功喜报在五一节前被寄到了家乡,但也给我带来了意想不到的麻烦。

  当时我们公社(乡)正在召开社员大会,表彰我乡在野战军当兵的一名战士,他为抢救国家财产而壮烈牺牲,部队给他追记了三等功。

  牺牲的英雄给追记了三等功,而我的立功喜报也是三等功。不能不引起人们的联想。

  我立功喜报的到来,人们猜测肯定人已牺牲。但我又及时不断的给家中去信,家中也不停的核邮戳、对地址、验笔迹,确信人尚活着。但又有传言“人虽在、已伤残”,缺胳膊少腿等各种说法都有。

  直到年底,传言更凶,有人竟说看见我坐着轮椅,生活难以自理。我弟弟和姐夫瞒着父母,在大雪封山的情况下,费尽周折从临潼来到陕南,吃尽苦头。他们见到我后抱头痛哭,我当时被吓坏了,以为家中有事,好不容易才弄明白,这竟然是一场迟到的误会,折磨家乡亲人将近一年之久。

  营部和技术组以及测量班的领导对我的亲属也都十分关心和照顾,测量班陈松林班长、杨玉泉班副特意安排我休息一天,并陪同家人去沙沟等地会老乡,逛商店。特别要感谢的还有营部的杨金玉管理员,他亲自安排吃住,热情接待,还特意请团里作训股的朱季书工程师给我们拍照留念,并亲自安排车辆把他二人送回了西安。

  由于测量工作繁忙,这么近的距离领导都没有批准我回一趟家,我也没有主动请假。直到三年后的1976年,我才从青海省天竣县关角隧道的施工工地,第一次正常回家探亲,可惜假期全部都在地震棚中渡过。当时有人还在提及那场好心的误会,甚至还要检查我的手脚是否有伤,也成为了我们开心的笑谈。

  这也正是:

  陡坡抬板,偶遇危险。

  逢凶化吉,结局园满。

  立功受奖,挂念遥远。

  终生难忘,佳话一篇。


(前排左起姐夫、弟弟以及同村铁道兵战友,
后排左起乔平地、左新成、左西宁在襄渝铁路沙沟合影)

  (注:军旅生涯中自己共五次遇险,这是第一次)

  二0二三年五月于西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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