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遮断，在激战前沿
——七连遮断的故事
3月3日深夜，七连接受铺镂车站以北的线路遮断任务。这任务连里谁也没有干过。同志们深深懂得，完成这项任务，是自卫还击、保卫边疆战略意图的重要组成部分，也是巩固反击成果的重要保障。党支部连夜召开支委扩大会，经反复研究, 制定了遮断方案。组成了运药组、装药组、爆破组、警戒组。各排又召开党小组会和排务会，连夜做好一切准备。
第二天，乘车来到K273,前面连续有3座桥已被破坏，3吨多炸药需要运过去。原先安排由三排负责，但三排的同志坐第二列车还没有到，如果等，就要耽误时间。二排副排长贺忠堂说：“等，那怎行?我们二排扛过去!”团员副班长曹武臣扛起炸药，走下又陡又深的峡谷, 拨开荆条葛藤，涉过小河，在又陡又滑的坡上艰难行进，第一个把炸药扛上对岸。五班长白占营、副班长陈贻华，扛着150多斤的小平车轱辘，几次被荆条攀住，险些滑下去，他俩全然不顾，奋力攀登。很多同志摔倒了爬起来，滚下去拉上来。不少同志的手、脚被划破了， 谁也不说一声苦和累。下午2点多，大家赶到了昨天才被我军攻下的铺镂车站。
这里正前方大约四五公里的山头，敌我交战密集的枪声犹如大年三十午夜的鞭炮。右侧不远处一座油库燃起大火，浓浓的烟柱直冲云霄。突然，敌人向车站方向打来多发炮弹，爆炸声震耳欲聋，其中一发离黑龙江籍新战士李库只有3米，幸亏炮弹落在枕木垛另一侧，锋利的弹片削掉的枕木碎片，像“天女散花”飞向空中。面对险情，营长朱起珊大声呼喊：“卧倒!卧倒!”但在险情面前，卧倒是没有用的。 连长冯祖植急忙跑到参谋长面前请示：“我们是不是就从这里开始遮断?”参谋长说：“就从这里炸!”得到参谋长命令，冯连长立即组织装药组安放炸药，警戒组加强警戒和瞭望，爆破组检查准备实施，运药组边布放边后撤。当队伍拉开到达安全距离后，爆破组得到爆破开始的指令，指导员佘能元、副排长贺忠堂带领的爆破组，以敏捷的动作, 拉脱引火管，引燃导火索，只见整个铺镂车站瞬间青烟腾空，接着， 隆隆爆炸声连续不断地密集响起。
这密集的炮声把越军炸得像掉进云雾山中，不知所措。但不一会就明白是我铁道兵在爆炸铁路，于是派一支小分队冲下山来企图偷袭，幸亏被我军炮兵观察哨及时发现，我军炮火迅速将其歼灭。感谢14军炮兵老大哥为我们保驾护航。
连长冯祖植指挥装药组的同志，力求使每块炸药发挥最大的爆破效能。开始，药块在钢轨和螺丝中间放不稳，同志们就用小石头塞紧, 后来感到小石头塞还不够好，又找来小竹片子塞紧了，爆破效果大增。
在爆破小涵管的过程中，需要将炸药抵到拱顶。下边高度不够， 在奔赴前线的列车上写下入党申请书的高州籍战士张瑞明裤腿一卷， 下到膝盖深的水中作业，涵洞又矮又窄，直不起腰，使不上劲，他从涵洞外搬来石头，弯着腰进进出出，把石头放在涵洞中间码好以后， 又把一袋袋炸药放在石头上抵紧拱部，然后，细心地安上起爆装置。负责爆破的副排长贺忠堂和姜国平等同志，边拉火管边跑，拉完一段, 还要回来检查爆破情况，一天跑路30多公里，衣服湿透了，喉咙干得冒烟，他们全然不顾。战士李忠堂，手被拉火管烧破了，疼得钻心，一声不吭，坚持战斗。副班长唐文超，连续几天拉肚子，吃不下饭, 睡不好觉，领导和同志们劝他休息，他说什么也不肯。
早上，司务长李恩山带领炊事班4人，乘车将大米、蔬菜卸在 K273，连长交待就在这里生火做午饭，他们挖坑支锅，淘米烧水做饭、炒菜，40分钟，饭菜做好。下午两点了，队伍没有回来;五点了， 还没有回来。信息不通，也无法联络，只能干等。宣传股冷望华干事和机关两同志来到这里，询问做的饭是午饭还是晚饭?李恩山如实回答，冷干事一听：“哎哟，10多小时没有喝水吃饭了呀!”说话间，他们自己也感饥肠辘辘，但是没有碗筷，李恩山找来几片芭蕉叶和几根小树枝，从锅里挑点饭菜。他们胡乱扒拉几口了事。几十年后，冷望华还对那顿饭记忆犹新。
20点30分，从激战前沿遮断9公里的七连官兵，背着枪支弹药和早已空空如也的水壶，回到了K273,饭菜虽是热的，但多数人没有食欲，只想喝水，保温桶里的菜汤根本不能满足需要，还有大半塑料桶生水，你半碗我半碗一扫而光。
就这样早出晚归，不断总结经验，连续三天爆破遮断。他们拉响阵阵排炮，炮声响处，钢轨变成了“锯齿”，备轨变成了废铁，桥梁扭成了“麻花”，涵洞土崩瓦解。七连指战员英勇无畏，在炮火下惩罚越南小霸的战斗中，显出了威风。
七连指导员佘能元(左3)率爆破组进行遮断。付培敏摄
一座中桥彻底跨塌。付培敏摄
四、狠揍“白眼狼”
——九连遮断的故事
九连遮断，指导员梁明高提出一个口号：就是“狠揍白眼狼”!
梁明高是1963年入伍的乐山籍老兵。当兵两年就去参加援越抗美，在越南1300天历经磨难，受过伤流过血，为“五个伟大”争光，无怨无悔。这次参加自卫还击，从紧急战备开始，他的心里就十分纠结，怎么也想不通，这反动的越南当局如此忘恩负义。他对全连动员说：“我打个比喻噢，我们拿一个馒头喂狗，狗一定会摇摇尾巴，是不是?但这越南反动当局，我说他连狗都不如!我国政府动员全国人民节衣缩食，支援他200亿啊，还是美元，牺牲1000多人，仅我们二团就牺牲92人。结果是什么呢?结果，就是这条‘狗’冲过来咬你一 口!大家说，这‘白眼狼’可恨不可恨!明天遮断，大家拿出干劲， 每拆一根钢轨，每砸一颗螺丝，都是狠揍这‘白眼狼’!”
仇恨，激发的是怒火。九连指战员在新浦车站开始打击“白眼狼” 的战斗。二排战友在排长黄先华的带领下，开展“比思想、比作风、 比安全、比团结、比纪律”的“五比”竞赛。这里铁路陈旧，螺丝生锈扳手扳不动。大家就用大锤砸。“打你个白眼狼!”“打你个白眼狼!” 随着挥动大锤的节奏，战友们“打你个白眼狼”声此起彼伏。战士张汉杰，孟凡青，杨林忠，熊景春等同志挥舞八磅锤，两下就是一颗螺栓，手上起了血泡，谁也不放下休息一会。4个小时，全排就拆毁720 米站线。
接下来的遮断是爆破作业。战斗开始。连长王春彦既当指挥员，又当战斗员，他把全连兵力布置妥当后，就带领装药组沿线布置炸药。排长黄先华带领爆破组，以灵敏、快速的动作飞跑在线路上。战士毛振国负责拉火管，一次拉完后，迅速撤离，跑动中一颗扒钉扎破解放鞋，钉尖扎入右脚心，鲜血直流。领导让人换他下来休息，但他说什么也不愿意，简单包扎又投入战斗。九班长甘荣林抢修线路时，右手中指甲被钢轨轧掉，但为了打击“白眼狼”，他坚决参加爆破组，王连长说：“你手指有伤做点别的活吧?”甘荣林说：“爆破拉火管有拇指食指就行了，中指用不着的。”这位江苏丹徒农村走出来的坚强战士，早把手指那点小伤置之度外。连长只好同意。再说爆破组也需要大胆能吃苦、干事灵活的同志担任。
爆破组每爆破一段后，要停下来回头检查一下爆破效果。一天下来，来来回回，在线路上跑了20多公里，一壶水早喝光光。中午饭是压缩饼干，咬一口，嘴里全是碎粉，没有水根本吃不下去。但一想到打击“白眼狼”，想到一切为了前线的胜利和撤军的安全，谁也不喊苦和累。
由于抢修遮断事迹突出，九连二排、三班、九班、十一班荣立集体三等功。连长王春彦、排长黄先华、副排长李树青等10名官兵荣立个人三等功。班长漆继明等4人被批准火线入党，茶文兵、罗扎母等6 人被批准火线入团，183人次受到团、营、连嘉奖。全团庆功会，排长黄先华在大会作典型发言，并接过李慕韩团长亲手颁发的奖状，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
道岔处钢轨成锯齿。付培敏摄
烈焰腾空而起，炮声响彻云宵。付培敏摄
一座小桥不见了。付培敏摄
五、“孤军”战斗在柑塘
——三连遮断的故事
3月1日，我13军指战员英勇反击，歼灭柑塘越军345师，击溃前来救援的316A师，正在清剿残敌。为配合我军整体作战行动，上级命令三连组织一支小分队，立即开赴柑塘车站，拆毁站线。
小分队30人。队长，二排长王成洲;副队长，四排长黄家满。当天下午乘车到达柑塘。同志们将背包往站房旮旯一甩，立即行动。
车站六股道，除正线和旁边的一股道留着通车等待下一步行动外， 其余四股站线和支线都是拆除的范围。
柑塘是越北重镇，这里有一座大型磷矿，而且是由苏联援助的现代化设备，每年外汇收入可观。正因如此，黎笋当局下令345师严防死守。但我军猛烈的炮火让345师化为灰烬。拆掉车站钢轨钢枕，将让磷矿成为死水一潭。
王成洲，1965年入伍的四川渠县人;黄家满，1968年入伍的湖北兴山人，他俩曾共同参加援越抗美战争。提起那艰难困苦的战斗岁月，为了抗击美帝国主义的侵略，为了越南人民的解放，他们流血流汗，很多战友壮烈牺牲。王成洲不知多少次向战友们讲述自己的战斗经历，回首当年，看看今天，仇从心中起，恨从脚下生：“他娘的，这越南当局，什么玩意儿，狠狠揍!”带着战友们奋力干起来。
这里的铁路非常陈旧，钢枕大都被炉碴埋了，大家就用手一点一点地抠出来。螺丝生了锈，像铆钉似的铆在钢轨上，扳手怎么也扳不动，就用八磅大锤砸。班长刘前方、赵性贵等同志挥舞手中的大锤， 两下就砸掉一个螺丝，手上打起了血泡，挥汗如雨。
共产党员、炊事班长马镇森，是1970年底入伍的广东汕头老兵， 带着两个战友，放下背包，立即支好锅，接着找水。不远处有一口井, 井水浑浊。“敌人逃跑前在这井里放毒没有?”马镇森心生疑虑，再往前找，500米外的一处山涧，流水清澈。马镇森先捧水喝了两口，觉得很好，于是，两塑料桶水挑了回来。下午五点钟就做好了饭菜。饭是大米饭，菜是干菜烩午餐罐头，外加咸菜。接着他跑过来请示王排长何时开饭?王成洲带着大伙干得正欢：“等一会”说了三次。菜凉了，马镇森又热了两回，这才下了同志们的肚子里。
进入夜晚，漆黑一团。唯一的照明是两位排长有手电筒。空气里弥漫着刺鼻的硝烟。大伙身上白天汗透的衣服这会儿又干了。晚上休息，为严防越军特工偷袭，稍微分散一些，两人一班岗两小时。两位排长将战士安排妥当，碰头计划明天的工作，还有就是如何向上级汇报。这明天的工作好安排，但这汇报?没有电话，派人回去?这夜晚敌情复杂，太危险。实在没有什么好办法。“先睡觉吧!”王成洲说。他是老兵。“好吧!”黄家满应着。
枪声、炮声，不时传来。躺在地板上的王成洲怎么也睡不着。前两天敌情通报：越南三名特工，穿我军服，说中国话，潜入我后方， 枪杀我军一名干部。小分队30人在境外，“孤军”作战，自己是队长, 责任重如山。任务一定要完成，人员一个都不能少!想到这里，起来查岗。
两哨兵按照交待，坚守岗位。王成洲走近又小声嘀咕了两句，这才放心又躺回地板。迷迷糊糊快睡着了，这蚊子又来嗡嗡瞎闹。越南号称“第三军事强国”，“强个吊!”这些天，一打就跑，跑不了就躲，钻山洞，躲不了就变，变成老百姓。不过，这越南蚊子世界排第三，不，排第一恐怕都不会有什么争议!被它咬一口立马红包起来……
“口令——”“咔嚓——”凌晨3点半，站岗的新兵发现了情况， 呼口令并拉动了枪栓。王排长听到响动，立即抓手枪起来查看，原来是13军通信兵在查线，差一点发生误会。
一夜无眠。起床。首先打好背包。洗脸刷牙?没门，没有水。两桶水仅够做饭。“饭好了!”马镇森又来报告。于是，省去洗脸刷牙一道工序，直接开饭。这战场讲究什么呀!吃饭的时候，王成洲简单小结昨天的工作，布置今天的任务，表扬刘前方、赵性贵两班长模范作用好，希望大家向他俩看齐。
碗一丢，不用洗。交给炊事班统一处理。大锤、钢钎一拿，枪一背，接着干活。这大锤砸螺丝虽然枯燥，但在王成洲领导下的小队伍里，常常是非常开心的。他的四川话、小故事及其生动活泼的鬼脸， 往往把大家逗得开怀大笑。转眼间，一排被掀掉的钢枕和钢轨，甩在身后。王成洲总结昨天的经验，将人力巧妙搭配，甩大锤在力气大些的同志间轮流，螺丝被砸断一直保持极高的频率。主要矛盾解决，拆轨速度不断加快。
转眼三天过去。4号上午，河口。政委孙广才到三连的哨位上检查，迎面碰上连长帅仕金。帅连长向政委报告各哨位的情况，政委立即询问王成洲小分队的情况，帅连长双手一摊，表示一无所知。政委不能也不好批评什么，因为通信条件明摆着的。政委转身回来立马布置兵力去柑塘。一列挂七节平板车皮的火车，载着帅仕金带领的30名官兵，风驰电掣向柑塘驶来。
“火车一一”正在干活的一名战友尖叫起来，大伙放下手中工具, 远远望见连长帅仕金站在平板上挥手，呼叫着“连长一一” 一齐跑过来，像见到久别的亲人，大伙围着连长一阵激动。“同志们辛苦啦!” 帅连长向大家表示慰问：“干得不错，干的不错!”接着把王成洲、黄家满叫到跟前布置：“装车!回去!剩下的留给炸药解决吧!”
连长一到，任务转换。装车回家。战士们的干劲更大了。10人一组抓住钢轨，分别在王成洲、黄家满的指挥下，像抓“小鸡”一般拎上两节车厢。站线、支线总延长4500米钢轨和钢枕，30分钟装满6个车皮，当晚回到了河口。
三连王成洲领导的小分队，“孤军”遮断，立了一功。(未完待续)
人力拆除钢轨，大锤、钢钎、起道机一起上。付培敏摄
人力拆除钢轨并搬上轨道车，很费力气的。图为一连官兵奋力抬钢轨。右起：李一刚、韩伟、文秋生、左建平、徐镇福、顾同来、冯世文、莫海宣、吴家袖、罗志光、罗学新。
九连指战员将拆除的钢轨拉回国内，途中严阵以待。右1为副排长李树青、右5为1970年12月入伍的江苏老兵、木工班长朱永生。
作者根据《南疆硝烟》整理 2022年2月1日于十堰
作者简介：姚尚明，1970年12月入伍，历任铁道兵一师二团战士、文书、排长、副指导员、教导员、政治处宣传股长、副主任。1979年参加对越自卫还击作战，荣立三等功。1984年1月随部队集体转业并入铁道部，历任铁道部十一局二处政治处主任、副处长、局水泥厂副书记、书记、中铁十一局集团二公司巡视员等职。曾参与编纂《铁道部十一局二处简史》，任副主审;著有《西线烽火——铁道兵二团援越抗美纪实》、《南疆硝烟——铁道兵二团对越自卫还击战纪实》;主编《他们从军旗下走来——铁道兵二团战友剪影》上下册、《中原筑路——铁道兵二团修建襄渝铁路文集》。湖北省十堰市作家协会会员。
编辑：兵心依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