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道兵文苑

战友作品:《学兵八连的故事·八连生活记忆》(侯曦)


  

 

战友作品:《学兵八连的故事·八连生活记忆》(侯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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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兵战友、书法家马正达书写标题。
 

  梅梓祥推介:侯曦的《八连生活记忆》写了5件事:连队患流行痢疾,风枪的三次更新,饶有情趣,这里选登其他三件事。

  “松松”,是协助连队管理的一位铁道兵,在侯曦的笔下音容笑貌栩栩如生,形象高大在这里:“每次打完炮眼,装填好炸药,总是和炮手最后一个撤出;炮响完毕,又带领安全员第一个进入掌子面。”

  “扛煤啦”,很多学兵写过下班以后“扛煤”。因为八连入场晚,营房便安置在芭蕉沟地势最高处,日用物资搬运全凭人力肩挑背扛爬坡。学兵一天劳作回到营区,未能休息,“悚然”听到“扛煤”,无可奈可又要打足精神完成任务。这一节写了连队的居住环境,在成长期的青少年“扛煤”与“扛肉”“扛菜”截然相反的心情,让人生发对“孩子”的怜爱之情。

  “洞中遇险”,写出所有隧道掘进战士共同的心理变化过程,有忐忑、新奇,到无畏、争强好胜。遇险是打隧道常见现象,记叙生动逼真。所幸化险为夷,一生铭记救民恩情,善良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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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连生活记忆

  侯曦

  50年过去,弹指一挥间!那段生活虽已久远,但有时仿佛就在昨天,回忆在模糊与清晰中摇摆,当年的情景慢慢地显现。

  之二:军代表“松松”

  1971年4月,连队领受了芭蕉口隧道施工的任务。为指导隧道施工,“对口连”14连派来了一队军代表。14连雷副指导员和刘副连长先后坐镇连部,每个班都有一位军代表。我们班的军代表是一位班长叫孙同彪,1968年入伍的湖北兵,个子有1米8,大眼睛,牙齿略有点龅,快人快语,行事干练,来了没几天就和我们混熟了。湖北人学说陕西话,把我们常说的“美成怂咧”说成“美松松了”,于是,大家就把他戏称为“松松”。

  “松松”是高中毕业生,新兵连结束后分到团部机关,原本是提干的苗子,后来因为什么原因“仕途中断”,下到施工连队当了班长。铁二师是一支英雄的部队,50年曾赴朝鲜参加抗美援朝,1965年6月作为中国后勤部队又进入越南参加援越抗美,有很强的战斗力。1970年6月从越南归来就立即投入襄渝线建设。他教我们使风镐,打风枪,搭排架,出石渣,每次打完炮眼,装填好炸药,总是和炮手最后一个撤出,炮响完毕,又带领安全员第一个进入掌子面,检查危石,排除隐患。一个工班下来,和我们一样,汗流浃背,粉尘满面。毕竟是老铁兵,又年长我们几岁,所以他总是斗志昂扬,嘴里常念叨的就是:“抓紧干!抢进度!注意安全!”

  “松松”的硬朗作风和老练的施工经验,让我们获益匪浅。在他身先士卒的榜样下,我们很快熟悉掌握了施工的每道工序。在1971年“八月大会战”中,我们八连两班倒,一个工班连续12小时,创造了隧道掘进月成洞的新纪录,受到团里的通令嘉奖。回想起来,“松松”等14连军代表带领我们在进洞初期的实战锻炼,为后来形成的出色战斗力奠定了很好的基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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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之四,“扛煤啦!”

  芭蕉沟是大巴山中一条又高又深的山沟,一道山溪从沟里流过,在部队到来之前只住着六七户人家。为修建襄渝线,铁道兵七团三营所辖5 个连队全部“涌”进沟里,再加上紫阳县蒿坪的一个民兵营,整个芭蕉沟人丁兴旺,布满了营房。营房所需的平地绝大多数是用钢钎、大锤、铁镐、炸药,硬生生开辟出来的。学兵八连最晚一个进沟,因此被部署在最高处。站在沟口想要看到八连的驻地,必须把脖子高高的仰起,遇到山雾涌起的天气,我们的营房就像在“白云之端”。处在“高高在上”的位置,得天独静,除了连部老王家、旁边的老常家和不远处“海军”家外,周围没有其他住户。部队14连远远地在山沟那一侧,每天都能听到飘忽过来部队的军号声,起床号、集合号、熄灯号……还有驻地旁那条山溪的“哗哗”流水声。从沟口到连队驻地的山间小路两人并肩通过都紧张,七曲八拐,蜿蜒而上,足有两三里。

  常言道,“上山容易下山难”。对我们而言却恰恰相反,因为与生活、工作有关的所有的物资都要从沟口搬运到山上,平时空手上山都要歇几口气,要肩扛背负百多斤重的大米、面粉、石炭、工具材料等向山上爬,其难度可想而知,尤其是在山洞里干了整整一个工班,早已饥肠辘辘,满身疲惫,这段回家的路就显得更加漫长。当你下班终于回到驻地,洗漱整理完毕只待填补早已“咕咕”作响的饥肠时,最怕听到通信员那一嗓子高喊:“下山扛煤了!”余音未了,惬意全无,赶紧打起精神,赶往山下去扛煤。

  刚进沟时,炊事班烧水做饭主要是靠木柴,从深山里老乡那砍伐购买。后来,蒿坪一带发现了石炭矿,虽不是标准煤炭,但是比烧木柴强多了。部队定期给连队分配石炭。一辆解放牌铁马槽(自卸车)四吨石炭卸到沟口,无论是刚下工的,还是上后半夜工班的,加上勤杂班的,都得去扛煤,那些刚下工好不容易才爬回连队的人恐怕最不情愿了。回想当年,“扛煤了!”一定是大伙最不乐意听到的吆喝声了。不过,同样是下山扛东西,大家喜欢听到的吆喝声是“扛肉了!”“扛菜了!”身体结实点的战友们还互相比试,两扇猪肉,三袋面粉,甚至百多斤重的大米、黄豆,撂上肩头,硬是一口气不停歇地回到连队。心情不一样嘛!部队关照我们八连,不时分配给我们一些肉品副食,甚至还有从越南战场下来所带的猪肉罐头和压缩蛋粉、脱水蔬菜等,加上连队过司务长的精打细算,我们连队的伙食不断改善,令其他学兵连羡慕不已。当然,在沟里,大家最喜欢听到的“吆喝”还是通信员那声“信来了!包裹来了!”远方家人亲友的挂念与问候,都蕴涵在那一封封贴着8分邮票的信封内和大大小小的包裹中,温暖着这群年轻孩子们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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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之五:洞中遇险

  芭蕉口隧道是铁二师承担的重点工程之一,全长2986米。我们连配属七团三营从隧道出口掘进。1970年底部队11连开始隧道的平行导洞施工,为主洞施工创造条件。我们八连在1971年5月开始进洞施工。

  最初大家的心情比较复杂,对进洞施工的危险性有些担心,同时对进洞施工又有一种新鲜感。打隧道是修建铁路最危险但也是技术要求很高的工作,因此对进洞施工有一种期待,还有一点自豪感。带着这样忐忑不安,但又追求新鲜有所期待的心情,我们开始了奋战芭蕉口隧道的战斗。

  刚进洞时,感觉头顶上的每一块石头都虎视眈眈,随时都会往下掉,一边干活,一边心里在打鼓,不时的默念“下定决心,不怕牺牲”给自己壮胆。后来慢慢熟悉了隧道掘进的特殊环境和工作流程,紧张胆怯的心理慢慢退去。就像新兵上战场一样,一开始肯定有胆怯害怕的心理, 可是真的上了战场,枪声一响就什么都不顾了,摸爬滚打一阵子,“新兵蛋子”就磨练成了“老兵油子”。

  我们八连就是这样,进洞没几个月就适应了施工环境,在注意安全的同时,大家更多想的是怎么让掘进进度更快一点,各个工班你追我赶,谁也不甘落人后。我们八连担负过芭蕉口隧道每个工序的施工任务,“上导”、“下导”、“中槽”、“马口”、“打拱”、“边墙”……等等,每一道工序任务都完成的又快又好,堪称七团三营的骄傲!

  在打隧道的过程中,我们遇到的困难和危险也是实实在在的。遇到风化石层,必须时刻注意防塌方;遇到透水石层,头顶倾泻般山水照样打眼放炮出渣;遇到刚硬石层,即使打坏钻头打断钻杆也要拼时间、抢进度……施工安全始终是每一个人头脑中紧绷的弦,连首长、军代表不厌其烦,耳提面授,但是在施工过程中,总免不了发生意想不到大大小小的各种事故。有的被落石砸伤手臂或腿脚,有的脚被穿透胶靴的扒钉扎坏足心,有的从上导洞掉下摔晕,有的被矿车压坏了腿骨……可以说,几乎每一个战友都有这样或那样的历险经历,我也未能幸免。

  记得是开始打下导洞不久,遭遇到了风化石层,山体结构松散,给施工带来不少麻烦,钻头不时被卡在石缝,更严峻的是极易塌方。一轮排炮放过,不等石渣出完,必须立即设法先把排架支撑起来,遇到洞顶塌方严重,排架上的填塞甚至1米多。一天,我们工班完成了第一轮打眼爆破,排除危石确认安全后,立即投入扒渣。山洞外寒意仍浓,可是在洞内却热似蒸笼,36伏矿灯黄色的光影下,个个都大汗淋漓,短裤、背心,甚至光背……抓紧出渣,搭建排架,争取再打一轮炮眼,超额完成今天的掘进任务……突然,“轰隆”一声,几块“潜伏”的石头落下,其中一块石块砸中我的头部,瞬间脑子一片空白,双腿压在落下的另一块大石头下,手臂、脊背上满是碎石划伤的血口子,整个人倒在一堆落石中。

  危险关头,不顾再次塌方的危险,杨新荣、蔚耿、张相权、路全印等战友迅速地把我抢了出来,蔚耿等把我背到洞外,在包扎所临时处理了一下,迅速送到了团卫生队。出院后战友们告诉我,是那顶刚换发的塑料安全帽救了我,安全帽被砸裂了,是它保护了头部,帽檐让石块顺着右耳后划过,留下了一道长长的伤口(缝了八针)。更运气的是,塌方下来的那块大石头并没直接砸在腿上,而是被塌方的小石块垫住了。真是不幸中的万幸!几十年过去了,那次头部重击留下的颈椎和神经系统“隐伤”,至今给自己带来一些困扰,但是,每当想起这段遇险往事,心底里涌出更多的是对抢救我于生命危难之时的战友们深深的感激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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