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我的班主任

在扬州中学，鲍家驹老师是我的班主任，他教我们数学，是数学教研室主任，一级教师，是我同学们爱戴的好老师。

鲍老师的教学经验非常丰富，他讲代数课，每一节课的45分钟，时间把握得十分准确，当讲到今天的课就讲到这里时，下课铃就响了，他布置的作业非常少，要求大家在45分钟的课堂上，都能理解讲课的内容。所以，在讲课时，常常有启发式的提问或叫做探索式的提问，这样可以了解同学对于讲课内容的理解程度。因此，我们听他的课，感到特别轻松，很多同学都这样说，不管你如何疲劳，听鲍老师的课，绝不会有人打瞌睡。很难的数学题，经过他深入浅出地讲解，我们很快就明白了。我想，这是鲍老师对于代数这个学科博学的缘故，他知道得越深刻，懂得越多，才能驾驭代数这个学科的高度。他给我们讲课时侃侃而谈，深入浅出，通俗易懂，假如没有一定的学识和高度，绝对不可能讲得如此游刃有余，真无愧于一级教师的光荣称号。为了保证教学质量，他特别安排了课外辅导时间，按照预先约定的时间，他坐在办公室，等候同学去询问，他的精心教育，我们班代数课的学习成绩，在年级里名列前茅。

还有一件很有趣味的事，在第一个学期的元旦晚会上，他教给我们一个数学速算游戏，使大家感到特别神奇，在我的脑海中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说起来很简单，只要记住一年中每个月第一个星期日的日期，也就是记住12个数字，那么，你不看年历，很快就能说出一年中的任何一天是星期几。例如：假设8月份第一个星期日是5，8月28是星期几呢？你可以在心里默默地心算，28减5等于23，再减去7的倍数21，等于2，那么这天就是星期二；如果提出的日期是小于月份的第一个星期日的数字，例如8月3日是星期几呢？你可以这样算：先用7减去第一个星期日的数字5等于2，再加上3，等于5，那么8月3日就是星期五。这其实就是关于7的倍数的数字游戏。鲍老师的寓教于乐的方法还有很多，这仅仅是九牛一毛罢了。

我的第个一学期，在班级学习成绩不是最好，只能算中等，但是自己一直还是很刻苦的，在班里大家还选我当小干部，其实，大家对我并不了解，很可能是鲍老师的安排吧，他对于出身贫寒的同学是那么的关心，全班有一半的同学来自农村，在他的安排下，都享受全额助学金，学费和杂费全部免除。他对待每一个同学都十分亲切、和蔼，犹如慈祥的父亲对待自己的子女一样，第一个学期的九月25日晚上，根据天气预报，有寒潮快来了，鲍老师到我们的学生宿舍看望大家，通知班里的每一个人，必须增加衣服，当晚,戈绍善同学请假外出，他一直等到晚上九点，直到戈绍善同学回来，得知戈绍善没有困难时，他才放心地回去了。

在第一学期的寒假前，有一件事使我记忆犹新，是鲍老师的帮助使我的人生道路有了新的转机。

在第一学期的生活中，虽然有全额助学金，但是，一学期的零用钱，也需要不少钱，对于一个农村里贫穷的家庭，是个沉重的负担，我开学时带来的钱用光了，靠父母从家里再寄钱来，更是不可能的。由于经济上很困难，我左思右想，决定下个学期不能再来上学了，然而，我也不能背着我特别尊敬的鲍老师，不辞而别啊！放寒假时，在我准备离开扬州中学返乡的那天早晨，我走到鲍老师的家门口，他还没有起床，我敲门以后，我说：“您不必起来，我只想告诉您，下个学期我不想再来了”。“为什么？”他立刻问我，我喃喃地说：“我在经济上太困难了，我要退学”。他听以后连忙说：“不必，不必”。说完打开了门，披着衣服拉着我的手，语重心长地说：“你是一个很好的学生，沉着、稳重、能干、总是埋头苦干，经济上有困难，我们一起想办法！下学期一定要来，一定呀！”正因为他的这一席话，寒假以后，我又来到扬州中学了，鲍老师又特别增加了助学金，还增加了每月两元的补助费，作为生活零用钱。如果没有鲍老师如此真诚、热心的帮助和周密的安排，我肯定不能在扬州中学再读书了，我的人生道路，可能又是一个样了。所以，我在心中千万遍地重复：“谢谢鲍老师”。

3、高考前后的折腾

高中三年级的时候，我已经回到了建湖县中学, 最后一个学期，也是学习最紧张的时候，毕业班要分科复习，有重点地迎接高考。我有志于农业，分在医农科，不是文科也不是理科。

高中快要毕业时，要从高中毕业生中挑选空军飞行学员，当时，飞行学员的条件是比较高的，有很多严格的要求，1960年5月我被初选合格了，然而，还要到盐城市再次体格检查，最后审定。5月25日，由教导主任王澄带队，我和其他几位同学来到盐城市，住在一家旅馆里，每天除了严格的体格检查，就是享受高档的美味佳肴，每天都有肉，每餐两菜一汤，米饭随意吃，吃饱了，空余时间则是逛大街，在这个时期，全国还处在三年自然灾害的困难时期，忍饥挨饿，我已经享受吃饱饭的优越生活了，在盐城市住了八天。就在体检结束后的第一天，王澄主任告诉我：在用转椅检查前庭功能时，你未能通过。已经不可能成为飞行学员了，至此当飞行员的梦想与我擦肩而过。

从盐城市返回建湖县中学，还不到十天，又一个振奋人心的消息让我激动不已，根据我的学习上的优异成绩和其他条件，安排我参加留苏预备生的遴选，学校忙着整理我的相关材料，还派专人到我家的村里、乡里进行社会调查，最后，经过省委书记彭冲盖上签名印，确认合格。这样，我报考大学的第一志愿被硬性填上了留苏预备生，一切的一切，又是一个梦在折腾我。

高考前，我的心情很不平静了，在分科复习时，又出了个留苏预备生的新情况，复习的课程如何安排呢？俄语当然要成为重点复习对象了，又听传说，高考的成绩才是决定留苏预备生的关键，因此，其他课程，我一点也不敢放松，在紧张的复习阶段又增加了新的难题，时间就更不够用了，开夜车是经常的事。高考前的学习是何等紧张啊！转眼就到了7月20日，盐城地区的所有高中毕业生，全部集中到盐城市，在盐城中学参加全国统一高考，经过三天紧张的高考，身心极度疲惫，回家以后，终于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和愉快，迷迷糊糊地睡了一个星期。

我的班主任阮儒老师，是军队干部转业来到教育战线上的，高高的个儿，虽然是浙江人，讲一口流利的普通话，可能是长期在军队里工作的缘故吧，他是化学教研室的老师，平易近人，我们班里的同学都很尊敬他、信任他，他家里的人，多数都是从事医疗卫生事业的，在填写报考大学志愿前，他找我谈话，说明学医是如何好，根据我的学习成绩，建议我报考第一流的中国协和医科大学，将来投身到医学事业中。那是八年制的大学，我想了很久，根据我家的具体经济情况，负担不起这么长学习时期的费用，婉言谢绝了阮儒老师的建议。未能报考中国协和医科大学。

1960年的夏天，是一个不平凡的夏天，是我人生道路转折的又一个关键时刻。已经是8月15日了，不少同学收到大学录取通知书，我却迟迟未见到发榜的通知，心急之下，从家中步行20多里，到建湖县中学，找阮儒老师询问，得到一个灰心伤气的回答，由于中苏关系发生了巨大变化，留苏预备生的事情基本上取消了。这样，我的第一志愿就自然流产了，那么，现在我将怎么办呢？能被哪个大学录取吗？也可能失去升大学的机会了，又是一个心烦意乱的时期，等啊！等啊！好不容易熬到8月21日，突然接到了南京第一医学院的录取通知书，这样的录取，大大地出乎我的预料，我的理想是农业大学，我感到非常不理解，又找到班主任阮儒老师，他给我解释说，原来认为，留苏预备生是十拿九稳的，第二志愿这一栏内，本来就不需要填写了，后来，根据上级要求，所有志愿栏目都要填满，到了快毕业的时候了，由于时间紧，没有和你商量，我知道你不愿意报考中国医科大学，就随意填报了南京第一医学院，哦，原来如此啊!

如果不是留苏预备生的干扰，我到军事院校的可能性也是很大的。第一志愿被留苏预备生强行占据了，我们学校有军事院校招生的名额，如果能到军事院校读书，一切都能免费，对于我这样的家庭是非常合适的，可以免除经济负担，现在，到军事院校读书的机会也错过了，这是一个非常大的损失。然而，已经结束了终身难忘的中学生活，毕竟现在是考取大学了，尽管是医学院，将来可以当医生，也是一件高兴的事吧！

考取了医学院的时候，思绪万千，有一件事，增强了我学医的信念。我想起了死去的二弟弟，他的名字叫小喜子，生性聪明，活泼好动，他四岁时，我在小学里唱的歌，回家唱两遍，他就会唱了，常常让我教他识字，我在蒋营高级小学读书，只有星期日回家一次，每次回家，他都围着我转，不是学唱歌就是要学写字，然而，有一次回家以后，发现他躺在妈妈的怀里，什么话也不能说，上气不接下气地咳喘，妈妈说他发热了，后来，请了欧冯庄的医生给他针灸，从晚上到凌晨，在他身上扎了5针，整个通宵，弟弟没哼一声，针在心窝口上下左右转来转去，我看在眼里，痛在心里，弟弟的病越来越重，天快亮了，邻居金发叔叔说：“区政府所在地单庄卫生所有好医生能治病”，爸爸决定，立即将弟弟送往单庄卫生所治疗，妈妈抱着弟弟，我和大姐也跟着，一起上了家里的小船，父亲将小船撑到黄泥沟的东小桥时，仅仅走了大约一里路，弟弟口吐白沫，停止了呼吸，弟弟是被巫医延误治疗而死的。现在推测，他可能仅仅是肺炎而已。如果有医生及时治疗，他不会死，我将来能当医生，可以救治很多很多的人，这是多么神圣的事业啊！

我考上大学了，这个消息在我们村引起了巨大轰动，在祖辈都是文盲的家庭中，现在有了大学生，太稀罕了，多少人上门祝贺，村干部、亲戚朋友来道喜的也不少，真是个大喜事！可是，在我们全家人的心中，不是喜忧参半，而是忧大于喜，唯有我父亲认为：“既然考上大学了，也是喜事，医生这个职业，自古以来就是好职业，于国、于民、于己都是好事啊！”

我被南京第一医学院录取了，明天到底走向何处？一个问号接着一个问号！在校学习需要五年啊！将来五年的经济负担如何承受？现在，人民的生活非常困难，我们村的好劳动力，一整天的劳动，可以得到10个工分，相当于两毛钱的人民币呢，可以买到四个鸡蛋。农民吃的粮食很少，每人每天四两稻子，过着瓜菜代的生活，我能去上大学吗？村干部和乡亲都说，想一切办法，就是砸锅卖铁也应去上大学，这样的机会难得，怎么能放弃啊！乡亲们都纷纷伸出援助的手，筹得15元人民币，是家乡的人民支持了我，我终于有了去上大学的路费了。

（未完待续）

整理： 吉 农

编辑：乐在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