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溪场记忆

　　文/陈启银
 

　　赤溪场虽属袖珍乡场一类，一条独街不足2里。但在我孩提时的记忆里是非常热闹的街道!场中段有大约长15米左右的石梯，坡度大概在75度吧。石梯自然把整个赤溪场分成上场和下场，正因她的中场较高，也自然形成了上高下低婉延曲折别具特色的小街。赤溪场从上场入场到下场出场一共有六道拐弯，有三个拐角竟是90度。

　　街面不宽，街道全是青石板，且上下场都较平坦。整条街一色木板青瓦房，她是沿前河而建，下场的吊脚楼鳞次栉比。上场下场和小学后面各有一颗树冠宽大、遮天蔽日的黄角树，好像卫士一样，日夜护卫着赤溪场。从空中俯瞰，婉如一条黑色巨龙静卧在前河岸边!这是整个前河众多乡场中唯一一条高低起伏很大却又很美很有气势的古老街道!

　　赤溪场平时清静安宁，一旦赶场，上有五宝华景，下有南坝昆池，两侧有平楼东安龙观团结峰城等乡，远的有开县高桥三汇等商贩农民等，纷纷从四面八方来赶赤溪场。那时每三天一场，记得是赶农历每月二、五、八日，小商贩们卖些针头线脑等小百货。农民们每逢赶场都背着花儿(背篼)，或挑着扁担，把自家养的鸡鸭鹅鱼，时鲜蔬菜水果，还有自己舍不得吃的鸡蛋拿去卖了换点盐巴、洋火等日用品，细娃儿们也都眼巴巴的等着这天，希望爸爸妈妈能买个碗儿糕糖果之类的粑粑饼饼回家，那就是兄弟姊妹赶场天的盼头和收获。

　　下场河边有个猪牛羊交易市场，虽然一般都仅有那么一两个小时的交易，但人头攒动，特别热闹。每到逢年过节赤溪街上就更热闹了，各村都有耍车车灯，还有几家舞狮子的，从初一开始，这些队伍打扮得花枝招展，抗着车车灯，从前河两岸婉延曲折的山路上欢快的赶往街上，河两岸满山坡就出现一道道由穿戴新衣花衣的人流组成漂亮的风景线。街上那个热闹只能用人山人海，摩肩接踵来形容了。这些狮子、车车灯是要到乡政府及单位和街上每户人家拜年的。我记忆中七大队的向家狮队最好，其次是二大队周家，狮子也了不得。过年时在完小操场搭上七张八仙桌，最上面的桌子是倒立的，桌腿朝天，在唭咘隆咚锵咚咚锵(狮子锣鼓调)特有的狮子锣鼓声催促下狮子舞动各式既惊险又好看的才艺，时而绕着八仙桌时而穿过八仙桌，登桌而上，到高处舞狮要站立在两个桌腿上，这时观众都仰着脖子，屏息静气，心提到了嗓子眼，深怕舞狮人一不小心从上面摔下来，直到舞狮人从最高处拿回彩球或者绸帘，人们才回过神来，也才敢大声地鼓掌喝彩!车车灯队，舞车灯的“美女”，大都是男扮女妆。有大头和尚，他专逗车车灯里的美女。有打金钱棍的(金钱棍是用当地的班竹，在两头各开四个孔，每孔穿两三个铜钱再绑些花花绿绿的绸缎)。打金钱棍小有技巧：“上打肩膀下打脚，前打后打跳起落，边跳边打边唱歌，跟着车灯转四角!”车车灯调很好唱也很好听，我记得领头唱歌最好的要数六大队丁礼世老师。丁老师是老秀才，文学书画俱佳，他的口才了得，小嘴薄唇见面一笑总是给人以和蔼可亲的样子。因为到每个单位和各家各户唱词是完全现编。只要锣鼓一响，马上现编现唱。比如乡政府、粮站、供销社等单位，饭店、小食店、裁缝店、理发店、商店、肉摊等等。即兴说唱，如：人民好领导、乡下看乡上、为民谋幸福、粮油创新高;生意兴隆、四季发财;学业有成、金榜题名;添子多福、双喜盈门等等。既要唱出各自的特别之处又要祝福得人家喜笑颜开，好给喜钱啊。

　　还有一项人们喜欢的活动，那就是每年端午节在前河里抢气球抓鸭子。办法是把鸭子灌上一勺酒，让它醉了丢进河里，会水的人们纷纷跳河去抓，鸭子昏头晕脑地使劲往水里钻，没有潜水功夫的人根本抓不到它。还有气球，很多人抢一个，眼看有人抓到又被人一巴掌打飞了。就这样人们奋勇搏击，你争我抢，因为抓到有奖品。那时候人们的精神文化生活都很朴素又充满活力，都为乡亲们喜闻乐见而且乡土气息特别浓郁。这样的活动，群众都能参加，很接地气。

　　赤溪场的住户也很有特点，各怀技艺。在中场石梯中间住着武功高强的丁举高师傅，人品极好，十里八乡也都闻名。逢年过节他还要到小学操场打上一两套拳棍刀戟，我曾看他表演过，功夫确实如人们说的那样三五个人是靠不拢他身的。那时不知叫余门拳，现在余门拳成为土家族文化遗产，由新掌门人丁耀庭继承发扬，收徒传艺。街里上下场分别有两姊妹，且长得都很靓丽手艺也都很好。上场谢氏姊妹是理发匠，“顶上功夫”很受人们夸奖。我小时妈妈常带我去她们店理发，多数时间是妹妹给我理。下场方氏姊妹是裁缝匠，她们即是姊妹又是妯娌，她们做的衣服很好，生意兴隆。下场有很多美食饭店，记得在我表兄向守方家隔壁有较大点的饭店，1962年我念五年级，一天下午放学，在饭店里有很多人，进去一看是昆池的张把戏(至今也不知其名)，他正在耍把戏。起先是把小土豆放在方桌边，只见他把手里扇子一拍，说声：走!小土豆很听话就沿着八仙桌的桌边走，到拐弯处自动拐弯不掉。然后明明看到他把土豆吃进肚里，他一拍手里扇子，却在另一小孩的鼻子里给挤出来了，土豆还带有鼻涕。张把戏在前河一带乃至开县开江等地小有名气。据说他的猫也很神奇，哪个家里挂有他画的猫，老鼠都不出来。我在大舅家堂屋墙上曾经看到过他画的猫。大舅讲，有了它老鼠真的少了很多。还有说他会遁法，缩地法等法术。传说他和别人到饭店喝酒，每次打一两，这一两酒喝很久都喝不干，未曾真见实感遗憾!

　　赤溪场临前河，上下场临河滩很近，中间有四五百米水面平静。上场河滩河水波浪较小，下场中坝(那时下场中坝很大，全是鹅卵石)的河滩波浪急也大些长些。我在五六年级的时候，1962至1963年那时因住校，到了夏天，下午太阳照不到河面，我们几个细娃儿就跑到上游光着屁股扑通就往河里跳，开始是游，到了滩头就踩水了，那真是随波逐流呀!过了滩再游到岸边，再屁颠屁颠地跑到上游，这样不知多少个来回，直到不想游了才上岸。有时我们也到中坝的河滩冲滩，那要有点胆量，胆小的或低年级的站在河滩上观看，欣赏我们的表演，那时自个感到很自豪。同时猜想这些伙伴就像我开始学放鞭炮一样的心情吧——既想又害怕!由于我从小学会游泳至今我还是喜欢游泳，只不过是在游泳池了。

　　赤溪，生育我的故乡，我有幸生在前河，难忘的故乡，难忘的前河!

　　【作者简介】

　　作者：陈启银(宣汉赤溪人，1968年入伍，转业后定居大连)，赤溪乡，虽因乡场后有天台山已更名为天台乡好多年，但在我的记忆里，赤溪场是我一生挥之不去的印记。
编辑：向日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