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道兵文苑

铁道兵汽车团的故事:风雪寒夜达坂城玄金钟

  

 

铁道兵汽车团的故事:风雪寒夜达坂城玄金钟
 

  梅梓祥导读:

  这是一篇历险故事:三人行车途中,遭遇暴风雪,被困在汽车驾驶室里一夜。寒冷、饥饿,威胁着生命,三人都写好遗书。风雪狂暴,找被服,分一颗水果糖,思念亲人……生死须臾间,这些细节非亲历者不能想象。太宝贵的人生经历,想必有不同常人的感悟,更珍爱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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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雪寒夜达坂城

  玄金钟

  这是一场新疆多年未遇的重大天灾,它发生在四十年前,灾情惊动了新疆军区,甚至出动了装甲车、直升飞机等参与了紧急救援。

  1979年4月9日,那场罕见的暴风雪,被围困在达坂城戈壁公路上的寒冷昼夜,在原铁道兵独立汽车团司机蒋广信、蒋效忠、孙相河三位战友的脑海里,是终生难忘的一个记忆。 1979年4月,正是万物复生,春意盎然的季节。在新疆天山深处的鱼儿沟,虽然气候乍暖还寒,但奋战在南疆线上的原汽车二营的战士们还是早早褪下了厚厚的棉衣,换上了春秋军装。

  蒋广信战友当时在二营4连(原独立汽车团6连)2排5班,驾驶亥9—02423号解放卡车。4月8日,他奉命到乌鲁木齐市执行运输任务。

  4月9日上午,在乌鲁木齐装好车吃过午饭,他驾驶汽车准备返回鱼儿沟驻地,同行的有副驾驶孙相河,营部材料员蒋效忠跟车返回。这是一段240公里的路程,途中戈壁滩路况不太好,但正常情况下6个小时即可抵达。

  刚离开乌鲁木齐时,天气有些阴沉沉,空中虽然飘着零星雪花,但风力不大,一切还算正常。想到当天晚上就能返回火热的连队,大家心情很好,在驾驶室里有说有笑。

  汽车离开乌鲁木齐沿着312国道向东南方向出发,大约七八十公里的地方,就是著名的达坂城,王洛宾那首《达坂城的姑娘》就是描述的这个地方。

  那天下午,当蒋广信驾驶汽车行驶到达坂城附近时,天公开始发威,风力不断升级,解放车前挡风玻璃上的雨刮器不停的摆动。他们开始还能应付,后来风力愈刮愈猛,雪花越飘越大,快速转动的雨刮器也很难将玻璃擦干净了。因为影响了驾驶视线,坐在副驾驶位置的人只好帮忙探出窗外用手刮雪。虽然行驶慢了些,但车辆仍旧继续前行。

  过了达坂城不远,即将进天山的这段戈壁公路是新疆当地非常有名的“风口”。

  那天的气候变化太快了,蒋广信他们根本没料到狂风暴雪会来的那么迅疾和猛烈……开始擦擦玻璃还能看见外面公路,但是因视线模糊只能挂低速档慢慢行走。可并未走多远发动机开始断断续续发出“突、突”的故障声音,后来干脆停止工作抛锚了。他们分析可能是因为风卷雪灌进了汽车发动机,雪花遇热溶化成水,导致汽车电器部分短路了。这需要下车去擦拭电器和火花塞接头,但当时狂风刮的太猛了,人下车后根本站不住脚。三个人一商量,在车内找了根小绳子拴在腰上以防止被刮跑,蒋广信顶着大风慢慢钻出车门,并掀开引擎盖。当摘下分电器返回驾驶室时,短时间内头上脸上就挂满了厚厚一层雪花。他们将分电器擦拭干净后,又将电器安装好,车辆终于又能正常发动了。他们继续慢慢前行。

  狂风裹挟着暴雪,肆无忌惮地横扫着戈壁滩。因外面视线太差,驾驶员开车根本看不清哪儿是公路,哪儿是戈壁滩,他们摸索着走走停停,心里还在幻想着能尽快开出这段危险的“风口”路就好了。谁知在向前走出不远一段路后,因为前面有车辆抛锚阻挡在路上,无奈只好又停了下来。

  他们三个人绻缩在驾驶室里,原本打算等一会还能继续往前行驶,但外面狂风刮的昏天黑地什么也看不见,竟如同夜间一般了。眼看再继续往前开车己不可能,后退也无出路,他们只有停车熄火,暂时困守在车内。

  刚停车不久,车内的温度便迅速下降。由于气温越来越低,三个人冻的浑身发抖。实在受不了时,猛然想起上午在乌鲁木齐返回前,曾有营部卫生员在乌市参加培训学习结束,托他们给捎回了一件被包,正在后面大厢底下。

  狂风暴雪刮的太猛了,要爬上大厢取东西可不是件容易事。三人中,副驾驶孙相河战友是1976年从烟台入伍的,当兵前就练过武术,人年轻身体又棒,他自告奋勇去拿行李。还是用绳子拴在腰上,车内两个人拉住一头,小孙顶着狂风勉强打开车门,从一侧攀上大厢,好歹在氧气瓶底下用力扯出那个被包,又返回到驾驶室内。打开行李后将取出的被子和所有衣物裹盖在三人身体上面,总算暖和一些了。

  眼看着当天晚上无论如何也离不开这儿了。在寒冷的荒郊野外,他们非常担心汽车发功机会结冰冻裂,那是国家宝贵财产,无论如何不能让它受到损失。于是又按照老办法给孙相河拴上绳子,小孙顶着狂风拉开车门后钻到汽车底下,摸索着找到发动机和水箱的开关,将车内的热水全部放掉。

  在汽车放水之前,他们每隔一段时间还能将车发动着,运转提高一下温度,发动机放水后,车辆再也不能发动了。随之而来的是驾驶室内温度越来越低,己达到零度以下,三个人紧紧倦缩在狭小的空间内。这时天己经彻底黑下来了,外面戈壁滩上零下一二十度的气温,十二级以上的狂风卷着暴雪,犹如千万头野狼在“呜呜”地嚎叫。他们明白这时倘若离开驾驶室外出求援,当时连区域方位都无法分辩,人会瞬间被大风刮跑。看来只有在车内死守等待救援这一条出路了。

  随着黑夜到来,三位战友在狂风暴雪的戈壁滩上无奈地等待着救援。时间一点点熬过,在忍受寒冷的同时,饥饿也开始袭来。自从中午在乌鲁木齐吃过午饭出发后,他们己十多个小时没有吃东西了,而车上又没带任何食物。

  快半夜时分,实在饥饿难耐的蒋广信在驾驶室内到处翻找,竟然幸运地在汽车工具箱里找到了一块不知何时遗忘的大白兔奶糖。虽然上面沾满了油污渍,但三个人顾不上那么多,每人咬了一小口含在嘴里,这是他们被围困后唯一尝到的食物。在寒冷的深夜,虽然又冷又困,但三位战友根本无法入睡,也不敢入睡,因为大家都明白处境的危险,此时此地每个人都面临无法预知的未来。三个人在驾驶室内开始互相拉呱,互相鼓励。蒋效忠说起自己家里已满三岁顽皮的儿子,蒋广信这时想念的是刚刚两周岁咿呀学语的小女儿,孙相河最想念的是家中老人,因为他原定这次出车任务结束就要回烟台探家说媳妇的。此时,他们想家,想连队,想战友们,也想到了可能会牺牲在这里……为防万一出现意外,他们在车上找到纸笔写下姓名、部队和家庭住址,并分别留下了几句话给家人和战友。

  深夜的戈壁滩,肆虐的狂风发出令人惊悚恐怖的吼叫,将满载重物的汽车(上面装有几十个氧气瓶和汽车零配件)刮的不停晃动……因为是顺风停车,他们感到好像有很多人在后面抬车一般,汽车大厢一会抬高又忽然“咣当”一下落地,就这样不停的折腾,三人真害怕不知哪时大风会将车掀翻了。

  终于熬到天亮,经过一整夜担惊受怕地折腾,雪停了,风也减弱了,但是三人被困在车里根本出不来,因为特大风绞雪己经将车门死死堵住,两侧的车窗玻璃也冻住无法打开,甚至连夜间用来盛接小便的那个塑料牙具袋都冻成了整块冰坨坨……他们又冷又饿,快冻僵的手脚已不听使唤,显然依靠自身能力无法自救了。等待,只有无助地等待……在冰冷的车内三个人翘首以待,期盼着有人来救援。快中午时分,他们突然听到空中有飞机轰鸣的声音,透过挂满冰雪的汽车玻璃,看到那是一架军用直升飞机在头顶盘旋飞过去,一会又飞回来了。

  过了一段时间,隐约听到远处好像有人在大声地喊叫,又过一会功夫,听到外面有敲大厢和砸车窗的声音,他们发现外面雪地里来了一些好像新疆建设兵团的工人,这些兵团战士们用铁锹将围困汽车的积雪挖开后,将己经冻住的车门用力拉开,三个快冻僵的战友终于被新疆建设兵团的战士救出来了。

  三位战友被解救后,很快送到附近建设兵团的一个生活基地,在暖和和的土坯房子里,兵团战士烧了开水准备给他们烫脚时,发现解放胶鞋因冰冻己经脱不下来了,无奈只有穿着鞋子,连同冻肿的双脚一块放到温水里浸泡。蒋广信、蒋效忠、孙效河终身难忘,在兵团食堂里吃到的那碗热腾腾香喷喷的面条。

  在兵团生活基地里,他们听工人们讲,那架直升飞机是新疆军区专门来视察这次特大暴风雪灾情的,由于受冰雪封路等困难影响,当天军区还出动了履带装甲车沿着戈壁滩进行紧急救援行动。另外,还听工人们讲,幸亏他们夜里有那床棉被护着,三个人没有很大的冻伤,在其他被围困的车辆上,己经发现有好几个冻僵的人都不行了。经过休息恢复后,蒋广信他们在柴窝铺车站搭乘火车到了大河沿(吐鲁番)车站,在那儿找到了独立汽车二营的连队,三人在历经极度风险之后终于回到了老部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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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玄金钟,山东临沂人,出生于1954年1月,1970年12月入伍原铁道兵独立汽车团,曾任汽车6连战士、排长;1976年调新疆铁二指机关任小车队长、司令部车辆管理员、后勤部运输处助理员。1982年2月转业山东临沂公安系统,历任刑警大队侦查员、派出所所长、指挥中心主任等职;1999年起主抓刑事侦查工作,带领一线民警拼博奋战,破获了大批重、特大刑事案件,多次受到上级表彰,数次立功受奖,为打击犯罪、维护社会治安做出积极贡献。

  图片来自作者提供

       编辑:开门见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