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道兵文苑

《稻香萍踪》雷建珂文集之二十 (八一感怀)



《稻香萍踪》雷建珂文集之二十 (八一感怀)



 

  八一感怀

  二十九年前的那个金黄色的深秋,少不更事的我,和一帮同样稚嫩的伙伴一起,挥泪告别了生养我长大成人的爹妈和从小未曾分离的兄弟姐妹,告别了亲人一般的父老乡亲,踏上了漫长的从军之路。谁也不曾想到,从那一天起,竟然让我再也不能够像儿时那样尽情地亲近亲爱的父母兄弟和父老乡亲,进而饱受思亲和思乡之苦。

  上世纪七八十年代,尽管人们的思想行为还相当保守,社会经济水平也非常落后,但随着改革开放和思想解放思潮的兴起,年轻人心存渴望外出闯世界的不在少数。热衷于文学学习创作的我,在唯一的求学之路上折翅断翼之后,便不得不猫在我那位于关中号称八百里富庶的秦川一隅、家徒四壁贫瘠的土屋里,苦思敏想着如何才能够摆脱困境,飞出牢笼,闯出一片属于自己的自由的天空。

  曾记得自小就没有了妈妈的好伙伴林科,家境更为清苦,然而林科却异常聪明,常年如饥似渴地学习知识,并且通过一切可能的途径借来各种文学书籍昼夜阅读,积累了大量的文学素养,早我两年考上了远在内蒙的一所中专学校,就此彻底脱离了农村,为自己找到了“铁饭碗”。当时的中专可是相当于现在的本科,考上了中专,终生问题就算彻底解决了。而我自小就患有头疼的毛病,从小学就开始留级,直到中学毕业,除了字和作文算是将就以外,再也没有学出点名堂来,大考之际名落松山自不必说。然而却并不死心,就和相邻而居且大我半岁自幼一起长大的金海一起合谋着写起小说来了。最不缺的便是信心和素材,自小在村里长大,当时的生产队里类似于大作家浩然《艳阳天》里的各色人等形形色色,应有尽有。既有一身正气,处事言语犀利干练的老支书李书记 ;为人和蔼可亲,善于解决纠纷,说理循循善诱,发人深思的老贫协周怀中,当初的父亲也属于这一类型。常言道,话说两头,周围四乡八邻里,具有特殊性格特征者更是随手拈来,数不胜数。其中有一时名闻乡里的号称三大“活宝”的心灵、方针、姚德贵,(详见鄙人博文《吉祥三宝》);有以“二队长”“三电工” 著称的刘松柏。此人非常具有传奇色彩,就是现在每次回老家依旧还能看见他的身影,虽稍显老态,神情依然,做派依然,时而玩世不恭,时而一脸茫然。而且每每见到松柏时,我都会毫无例外地准备一根好烟,走到他跟前客气地叫上一声表叔,然后再把烟双手敬给他。他总会很不好意思地说一句“对了萨”,却会毫不客气地也用双手接住烟,满脸的感激与歉意。关于松柏,其实是有许多的滑稽故事可资挥发的,然而,时至今日,竟然也未曾了却此愿。我想我会好好写写松柏的,因为,松柏的个性特征实在是太典型了,再说和他有关的趣闻趣事不胜枚举,俯拾皆是呢。

  处在青春期的我,对世界和人生的认识既懵懂又茫然。在万般无奈和 困惑中,和金海的小说梦很是持续了一段时日。那是我中学毕业后最艰难的时期,同时也是最快乐最值得留恋的一段美好时光。在父亲为生产队里看管菜园的茅草庵房的土炕上,有满奎、熊娃,有拴羊、升录、满成,也有其他一些伙伴,这是还在中学时期就已占领的一块乐园 ;在家里南房内用硬纸片为自己围堵起来,放置了家里唯一的一张三斗桌的独立空间里,和金海两人“盘踞”其间轮番执笔,满怀信心,以同样稚嫩的笔触,用同样调侃的口吻,记录和诠释我们当时所认识的“二队长”“三电工”刘松柏。记得后来写到有三、四万字之多。可惜当时郁愤于功力不济,一气之下全然付之一炬了。回想起来很是懊恼,最初的素材得来不易,更何况处于当时的背景和视角,那些点点滴滴倒是很有些价值的,回想起来仍觉可惜。

  部队突然来征兵的消息倒是令我万分欣喜。这才是自己摆脱困境唯一的“阳关大道”。

  于是便缠着从来不求人的父亲为此去找他过去的部下说情。在得知德高望重的老队长,当时的副大队长六叔作了一些工作后,我便得以顺利进入应征入伍候选名单。记得当初的竞争异常火热。我们属于一个有八个小队,3000 多口人的大队,是全齐镇人口最多的大队,符合条件的应征青年不下几十个,而我最终能够进入最后的七分之一,非常不易。体检自是一路绿灯。从通过后的分发新军装、与父母家人挥泪而别、集体乘闷罐火车到西安火车站转车,再经两天两夜的旅行,到达山西省会太原,高兴了半截,又被一队清一色的军绿色的敞篷大卡车拉到了太原以北的高山顶上,直到下了那座大山,到达古交的西曲沟,一路的新鲜与惊喜,一路的无奈与茫然终于有了最终的归宿和结果。

  此后,有幸代表全新兵团 800 名新兵在团部礼堂的授枪仪式上,接受团首长的授枪。然而却由于第一次行军礼不得要领,差一点打掉军帽,几成笑谈。新训结束后,在开汽车不亚于上大学的年代里,被分配到了人人趋之若鹜的汽车连。从给养员而连队文书,经过了集体转工,一次偶然的机会又从汽车连到了机关的机运科,经过了历史性的1984 年“兵转工”,又被抽调到安全监察科,数载后,又来到了基层的一个大型汽车机械队担任工会主席。此后转战过侯月铁路、广深铁路,1993 年回机关从事纪委工作至今,不知不觉,29 个年头已成过往。

  虽然早已不是兵了,却依然顽固的自认为还是一个兵。 半生的离乡漂泊,尽管很苦,却也苦中有甜。思念亲人,想念家乡, 可以让我时而明志,发奋进取 ;几年的部队生活是我终生受用不尽的一笔 财富,是我最为自豪的一段美好经历,回味起来却也有滋有味。我永远不 会忘记当兵后的日日夜夜,时时刻刻,甚至分分秒秒。

  2010 年 8 月 1 日(建军节)

  那段快乐的时光

  随手翻开十年前的一本笔记,一幅幅记忆深处的那些行将逝去,日渐 模糊的画面又呈现在了我的眼前,这便是儿时的那段快乐时光。

  童年时光,是在无忧无虑,幸福愉快而又充满情趣中度过的。在我的印象中,那时候金钱的概念,几乎等同于邪恶,人们也许都没有多少金钱,可人们在社会中地位平等,人人受到尊重。尤其是直接从事劳作,生产农作物的农民被社会充分尊重,从政治上给予厚待,因此占国民 80 ﹪的农民群众心情舒畅,意气风发,以忘我的精神,不计报酬地全心投入了祖国建设事业。可以说,我们今天的良好发展水平,与那时农民群众的无私奉献,不无关系关系。

  那时我们耳边听到最多的一句话,就是 “劳动最光荣”。以至于包括学生在内的所有的人,全都投入到了那场轰轰 烈烈劳动大会战之中。生在农村,长在农村,自幼耳濡目染,对各种农活具有一种与生俱来的深切情感。这是我们那时同龄人所共有的极其朴素的一种自然精神状态。从很小的时候开始,就跟在整日操劳不休的父辈们身后,如法操练,而大 人们却称其为“搔搅”,意为捣乱。到了五六岁,已届入学年龄的我们,被父母安排的各种简单劳动,总是没完没了。最叫人生厌的,便是打猪草了。家里的竹园一角的围墙内,常年喂养着两头一大一小,时常嗷嗷叫唤不休的所谓“年猪”,意即到过年时宰杀的肥猪。那时既没有饲料,也没有多余的粮食供这些畜生享用,除冬天喂养一些用干树叶粉碎而成粉糠外,全靠我们弟兄们打猪草了。因此我们一年里有总也打不完的猪草。及至过年,家里欢天喜地宰了年猪,我便迫不及待地嚷着,催妈妈先炒一盘一年也难得吃上的猪肉。待到香喷喷的肉片下肚,一年的辛劳和怨气,便随即烟消云散了。

  到了学校放暑假,就得去割牛草,交给生产队里马房,作为耕牛饲料。以此为家里换得一点零星工分。虽称做马房,却从没养过马,而所养水牛居多,还有一些黄牛而已。等我们稍大一些,就可同大人们一起进山“拔青”了。在当时,化肥还未普及,农家肥又很少,水田在插秧之前,需压入一些易于腐烂的青草树叶之类,来增强土地肥力,以提高粮食产量,而采集这些青草树叶的工作,便叫做拔青。去不远处的秦岭山中,和大人们一起拔青,就有趣得多了。除了可观赏山里景色,我们几个小鬼还有机会偷偷翻过一道山梁,去采集一些还未熟透的山杏、八月瓜、山葡萄、五味子等野果子来一饱口福。噢,还有遍布于山路两边那些红得耀眼, 酸甜可口的地李儿。这种野果属野生乔木,枝杆高不及膝,每颗枝干的顶端最多结一颗果实,略小于家李,颗颗黄中透着油红,着实惹人。你赶着路时,根本无须停下来,只随手一撸,入口即可品尝地李儿的美味了。而地李儿须在山势较高处才能生长,我们通常从家里往南,约一公里经苍鹰沟口入山,不远,再上苍鹰梁,及顶,已过大半高度。这时,前面的最高峰仰天池就在不远处的云雾缭绕之中。此处海拔应该在两千米左右,而要到仰天池则还有千把米的高度。在苍鹰梁顶至仰天池约五公里左右的羊肠小路两旁,满是齐刷刷的地李儿树,紫红色的地李儿树叶,把整个山梁都染红了,宛如彩霞布满了山间,煞是好看。

  我们学着大人的样子,将拔好的青草打成捆,做好标记,转移到专门用于溜滑青草、木材的通道口,只一推,捆扎结实的青草,便借助重力作用,自行滑下山坡,然后,冲着山下,大叫一声 :“下来喽——!”随着山下又一声长长的回音的结束,接着就有来自山下接应人的回音:“嗷好好——!” 这时,我们一天的任务也便结束了,山下有专门负责青草验收和装运的人,他们先验收、过称,然后再把一捆一捆的青草,分别装满高高的若干辆架子车,运回生产队里。如果时间还早,我们几个捣蛋鬼则自有安排。瞅准时机,看好地形,悄悄躲过队长和同行家人的视线,一溜烟工夫,就窜到不远处的石头河水坝子里,脱个精光,玩他个痛快淋漓。

2008 年元旦 惠远街

  编辑:开门见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