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纲和他的诗歌《武夷山，敞开你的胸膛》

　　原创 梅梓祥2022-07-27 20:43发表于北京

　　昨天，我在微信朋友圈写了几句话，中铁建机关工会让我推荐铁道兵题材的诗歌，八一建军节纪念活动中朗诵。我建议朗诵铁道兵时期的优秀诗歌，具有缅怀的意义，并举了周纲先生的诗歌《武夷山，敞开你的胸膛》。铁道兵战友孙慈等在微信留言，希望看到《武夷山，敞开你的胸膛》。我就借此机会转发。

　　周纲是铁道兵的第一代诗人。所谓第一代，大概按代际划分是上世纪五六十年代。自然，那个年代，铁道兵部队整体文化水平较之以后相对低一点，诗人似乎按“人口”比例也不多，以周纲、叶晓山、王燕生等为代表。

　　叶晓山后来成为诗、书、画“全能”的诗人、画家、书法家，有很高的艺术成就，前几年病故。王燕生离开铁道兵很早，写了不少铁道兵的好诗，他最大的功绩是担任《诗刊》编辑部主任，发起、组织、实施“青春诗会”，发现、培养了一代代中国青年诗人;他故去后，“满天下桃李”写感恩、怀念的诗文，出版了厚厚的一本书。周纲，我私下认为，他七十年代转业到四川乐山，相对于北京算是偏隅一方，这可能影响了他后期诗歌创作应有的更大成就。

　　周纲，我自然要写的。这只是计划，计划多，不一定件件落实。我同周纲的来往，仅限于电话、书信。他给我写过信，毛笔，小楷，竖排，娟秀，有筋骨，都是艺术珍品。我给他打电话，记得起来的有两件事：

　　一是我写“铁道兵与石磨”的文章，问询他是否写过“石磨”的诗。他当即说：“写过。”他在成昆铁路体验生活，晚上听到石磨“工作”的声音，起床察看，是炊事班长磨豆浆为战士备早点。他还背诵了其中的几段。

　　第二件事，我收藏的资料中，有一份他写于文革时期对自己作品的批判稿，几乎全盘否定了他的诗歌创作——那个年代很多文人都曾如此批判自己而“过关”。这件资料是当时铁道兵政治部一位负责安置周纲工作的同志，从周纲的档案里抽出来，用曲别针别在一起，在一张短笺上写了一段话：这些“检讨”是特殊年代的产物，存放档案中，不利于周纲同志的工作安置，建议从档案中拿出来留存。

　　我将这件事转告周纲先生，是希望让他知晓曾有人“暗中”保护过他。周纲说：“某干事，我知道他，很好的人，他后来调到铁道部工作了。”遗憾我忘记了这位“好人”的名字;那件资料以后找出来，一定要“大白于天下”。

　　周纲先生的生平事迹，网上有不少文章介绍：

　　他是四川眉山人，1933年出生，1950年参军，历任七军十九师文工队创作员，铁道兵第五师文工队创作员、铁道兵宣传部干事。上世纪七十年代转业回到故乡，任乐山《沫水》杂志主编、乐山市文化艺术研究所专业作家，四川省第八届人大代表，四川省作家协会第三、四、五届主席团委员，乐山市第一、二届政协常委，乐山市文联名誉主席、乐山市作家协会主席。著有诗集《山山水水》、《大渡河情思》、《绿帆》，散文集《玫瑰枝》、《热土》，长篇报告文学《东非·半个月亮和半个太阳》、《生存较量》、《支格阿鲁的子孙们》等。曾荣获全军文艺创作奖、中国作家协会文学创作奖。2017年11月17日病逝，终年84岁。

　　周纲先生的作品集中，出版于1959年的诗集《山山水水》是铁道兵的内容，长篇报告文学《生存较量》记叙原中铁十八局一个公司在市场大潮中开拓进取的事迹;其他诗集也选有铁道兵生活的诗作。这些书，我有一部分，或来自周纲先生馈赠，或是我个人购藏。

　　周纲先生是铁道兵的杰出诗人，也是中国当代诗歌史上一位卓有成就的优秀诗人。上世纪五六十年代，国家进行轰轰烈烈的社会主义建设，诗歌的主题歌颂祖国，广大农民，石油、钢铁、煤炭等产业工人，解放军指战员，以贺敬之、郭小川、李季、流沙河、梁上泉、阮章竞、魏钢焰、李瑛等为代表。那个时代的诗歌星空中，周纲先生是一颗烁烁生辉的星。他创作了很多歌颂铁道兵披荆斩棘勇当开路先锋的诗歌，不论数量、质量，以及社会影响力，一时无人比肩。这些作品广泛发表于人民日报、解放军报、解放军文艺等军内外报刊，其中以诗集《山山水水》为代表。而这本诗集首篇写鹰厦铁路的《武夷山，敞开你的胸膛》，更是以其优美的语言，豪迈的气概，抒写铁道兵战士对革命事业的无限忠诚，受到读者的喜爱。中央人民广播电台由著名播音员朗诵，作为保留节目经常播放，广为传颂。周纲之后的铁道兵诗人，以及文学爱好者，多能耳熟能详。前年，铁道兵战友组织“重走鹰厦铁路”活动，铁道兵著名诗人李武兵有感而发赋诗写道：“到鹰厦，就想朗诵铁道兵诗人周纲的大作——《武夷山，敞开你的胸膛》……”可见这首诗的影响深远。

　　写到这里，还是想对铁道兵的杰出诗人周纲先生的创作做一简要回顾：

　　周纲先生有很扎实的国学基础，诗歌语言凝练而通俗，意境幽美;风格豪放、激昂，得益于同是眉山人的大文豪苏东坡的文学滋养，作品是大江大河、开阔奔放的风格。

　　周纲先生上世纪五六十年代诗歌，以铁道兵的战斗生活为主要内容。

　　八十年代，周纲先生焕发青春，意气风发，讴歌祖国与改革开放。九十年代之后，他“不忘初心”，不辞辛劳采访，以报告文学形式，记录共和国的创业者的贡献。晚年，呕心沥血，以著作《苏轼九章》，将苏东坡的政治理想与故乡情感融会贯通，公认是一部研究苏轼的佳作;他也由此完成了一位诗人的使命。

　　周纲先生在1983年由中国作家协会安排到大连疗养，途经北京，适逢引滦入津工程竣工，应邀参加庆功大会。诗人激情澎湃，即兴创作一组题为《最是深情滦河水》的诗歌，颂扬铁道兵参加艰苦卓绝的引滦入津工程建设，发表于《铁道兵》报;其中《忘不了你》，以一座雕像将铁道兵35年的历史与个人对铁道兵的感情，做了淋漓尽致的诗性表达。荡气回肠，催人泪下。一并转发，供大家欣赏。

　　这本画册选录《武夷山，敞开你的胸膛》

　　武夷山，敞开你的胸膛!

　　——献给战斗在武夷山上的人们

　　周纲

　　今日向何方?

　　直指武夷山下。

　　山下山下，

　　风展红旗如画。

　　——毛泽东

　　一

　　严冬的冰雪刚刚融化，

　　春风吹开了满山的野花，

　　太阳揭开了群峰的纱幔，

　　武夷山披上了的灿烂金霞。

　　高山上，

　　战士的歌声响亮;

　　山腰里，

　　闪出采茶的姑娘;

　　万绿丛中，

　　呼啦啦红旗飘荡。

　　水比往日清，

　　山比往日秀，

　　天比往日蓝，

　　花比往日香，

　　迎接修路的大军——

　　武夷山，武夷山

　　伸开了她美丽的臂膀。

　　二

　　笔陡的山路上，

　　下来了一位老妈妈，

　　辛劳的岁月，

　　留下了她一头苍苍白发。

　　当年，

　　她曾为红军战士补鞋烧饭;

　　今天，

　　她又为修路的部队端水送茶。

　　啊!老妈妈，老妈妈，

　　你亲眼看见这二十多年的变化，

　　今天，你为什么、为什么，

　　只理着你银丝般的白发，

　　含着欢乐的眼泪不说话?

　　你是不是说——

　　当年红军拼过刺刀的地方，

　　今天变成了开山修路的战场?

　　你是不是想——

　　当年红军在梦中追求的事业，

　　今天正被我们年轻的一代承当?

　　三

　　山风刮，大雨淋，

　　洗不掉红军的脚印;

　　千人歌，万人应，

　　唱不完红军的功勋。

　　老妈妈，你听一听，

　　你听一听：

　　这一阵阵的风枪，

　　像不像当年红军的机枪震撼山林?

　　这空气压缩机激昂的音调，

　　像不像当年红军冲锋的号音?

　　当开山的爆破把群山摇震，

　　你听一听，你听一听，

　　像不像当年勇敢的红军，

　　用地雷炸翻围剿的敌人……

　　四

　　山风在咆哮，

　　古树在倾倒，

　　硝烟滚滚，

　　直冲云霄。

　　开山的战斗，

　　打响了!

　　千万颗心，

　　集中在一点，

　　每一阵炮声，

　　都紧扣着人们的心弦!

　　每一步道路，

　　都争取着时间，

　　是祖国的命令，

　　也是战士的心愿。

　　工期握在我们手里，

　　不能延长，只能缩短!

　　是铜墙——

　　也能戳破!

　　是铁山——

　　也要打穿!

　　我们要提前!

　　提前!

　　提前打通武夷山!

　　……

　　像雨后拔尖的春笋，

　　我们的战斗捷报频传!

　　新纪录压倒新纪录，

　　提前的工期又被提前!

　　五

　　爆破掀起巨浪，

　　炮声震动山岗，

　　听!这是最后一排炮响，

　　像胜利的战鼓齐鸣!

　　像激烈的赞歌高唱!

　　啊!武夷山，武夷山，

　　快伸开你的臂膀，

　　把第一列火车迎进你的怀抱;

　　快敞开你的胸膛，

　　让胜利的汽笛在你的心中拉响!

　　让我们准备解放台湾的战友，

　　得到更多的大炮、更多的枪;

　　让山区勤劳的农民，

　　把拖拉机迎进自己的村庄;

　　让上了年纪的老妈妈，

　　看看见天的景象：

　　让采茶姑娘们编一首新歌呀，

　　把新的生活歌唱……

　　啊!武夷山，武夷山，

　　快敞开你的胸膛!

　　快敞开你的胸膛!

　　快敞开你的胸膛吧，

　　把第一列火车迎进怀里，

　　再把它送到胜利的前方!

　　1956.2.25南平

　　忘不了你

　　——题引滦入津工程纪念碑

　　周纲

　　遥遥津门在望，

　　三十五个春秋，

　　留下一尊雕像。

　　紧闭的嘴唇封锁了多少话语，

　　深沉的眼光把多少感情储藏。

　　你想些什么呢——

　　武夷山的杜鹃，

　　金沙江的赤浪，

　　戈壁滩的红柳，

　　大巴山的月亮……

　　以及泥土和岩石留下的诗篇，

　　以及车轮和风笛谱写的乐章。

　　拨动一万根钢的琴弦，

　　热烈地奏鸣，

　　缱绻地低唱……

　　过去的，已经无愧的过去。

　　消逝的岁月

　　纷繁中却见它万分壮丽

　　峥嵘中更显它无比辉煌。

　　历史绝不是断线的残页，

　　明天是今天续写的篇章!

　　或许，那时你已经离开

　　战斗的序列。然而

　　绿色的军装，

　　蓝色的工装。

　　裹着同一个伟岸的身躯，

　　包着同一个广阔的胸膛。

　　只需我抬起头来，

　　便会看见

　　你顶天立地的身影;

　　只需我俯身大地，

　　便会听见

　　你铮铮的脚步声响。

　　怕只怕我泪眼朦胧，

　　模糊了你的形象……

　　一九八三.八.廿七.大黑汀

　　铁道兵战友杨春林收藏的周纲先生的手札。

　　编辑：岁月凝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