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道兵文苑

三天门寻访记 


 

  三天门寻访记
 

  浙江省湖州市三天门,曾经是铁道兵13师的留守处。五十多年前,我在那儿度过了美好的童年时光。半个多世纪光阴岁月的流逝,三天门始终在我心里不曾遗忘。她频频出现在我的梦中,给我欣喜欢悦。

  梦里,我常常回到三天门,走进62分队那栋家属房长长的走廊,推开两边一扇扇的门,寻找那间最大的我的家……

  梦中的我背着书包,走在上学的路上,走着走着,找不着路了……

  这样的梦境循环反复,激发了我强烈的愿望。

  2016年我和妹妹从武汉出发,踏上了寻访童年故地三天门的旅程。

  在武汉开往湖州的动车上,4个多小时的行程,心情激荡的我们回忆着三天门快乐的时光:62分队住地、大花园、学校……

  车上,我和妹妹讲起了上学时一段难忘的经历:

  当年我们就读的学校校名“卫东五七战校”,有军宣队进驻校园。

  一天早晨,上课铃响了,同学们跑进教室坐在座位上,不见老师来,大家开始东张西望起来。

  过了一会儿,一位身穿军装的军宣队员大步走进教室,对大家说:“老师在开会,我来辅导大家上自习课”。

  话音刚落,教室里立刻“嗡嗡”起来。军宣队挥舞着教鞭吼道:“坐好!不许说话!”“做作业,不要交头接耳!”

  这时坐在我身后的男同学,用笔一直在戳我的背,我不由转过头去低声问他“干什么?” 没想到这下惨了,刚好被军宣队看到,惹怒了他。他厉声命令我站到讲台上去。委屈的我慢慢离开座位走上讲台,低着头站在台上,羞愧得恨不能钻进地缝里……

  “姐,你为什么不分辩?”

  “说不清啦”。我笑着回答道。

  “你想,一个说戳,一个说没戳,军宣队只看见我转头,没看见他戳人。他把我叫到台上,杀鸡儆猴呢。”

  “可怜我的姐姐,小女孩家家的,成为军宣队威风下的牺牲品啦!”

  说起这段童年往事,情景真是历历在目,仿佛就在昨天……

  “姐,我们离开三天门五十多年了,这么久,真能找到我们住过的地方吗?”

  “只要房子没拆,就一定找得到!”

  我信心满满地说到。

  妹双手合十:“但愿我们这次寻访顺利。”

  说话间,车到湖州,我和妹下了车。

  出了高铁站,我们马不停蹄,乘上了开往三天门的公交车,到站下车时我们傻眼了:

  孤零零的公交站点,前不挨村,后不着店,马路一旁除了一、二十米远处几间简易的棚房,四周皆田野。只有眼前这条不算很宽的马路,来往车辆不断。
       问及路人,答曰:这一片都是三天门。我们茫然了,一时不知何去何从。

 

 

  抬眼看站牌,醒目地“三天门”三个大字还是很令我们兴奋的。日思夜想,魂牵梦绕的三天门,今天终于到了你身边。

  我和妹妹顾不得马路上来往的车辆,瞅准空隙站在路中间对着三天门站牌快拍了几张留影照。

  随后我们乘车返回,在离三天门站最近的小镇住下后第二天早上再次来到三天门站。

  站在路旁,举目远望,茫茫一片荒野。远处有三五座低矮的老旧房屋和一处新建的四五栋楼房。昔日若大的留守处军营不见一丝身影踪迹,何处寻找?我们向远处的房屋走去。

  几幢楼房是新建的生物制药厂。药厂旁边,方圆几公里空旷的原野,几条刚建好的宽阔大道穿越其间。

  举目四望,这原野,这群山,还有老马路边那几座老旧低矮的房屋,这一切似曾相识!我想这应该就是我们要寻找的铁13师留守处原址了。

  对于三天门,此前,我想到过她的千疮百孔,她的破败不堪,甚至是残垣断壁,满目疮痍。但绝没有想到会是如此这般不留一砖一瓦的荒芜原野。

  我们向原野走去。

  当看到新建的大道旁竖起的三天门路牌时,我确信这片原野就是当年铁13师留守处!我心澎湃起来,一个声音在胸中回荡:三天门,我心中的麦加,我来了……

  我和妹妹在空荡的原野徘徊慢步,努力辨别寻找着当年我们62分队的方位。62分队挨着64分队,64分队靠着山。

  我们依山形地貌判断离我们不远的那片山脚地带,就是64分队靠山的地址,而我们所站立的地方就是62分队原址!

  站在原址上,我和妹妹回想着当年我们在这里捉蛐蛐、逮蚂蚱、粘知鸟、跳皮筋,玩“官兵捉强盗”的游戏;在64分队旁边小山坡的一块平地上唱歌跳舞“打翻叉(翻跟头)”快乐的不得了。

  一日那块专属我们的“营地”围满了人,好奇的我挤上前去又连忙退下,原来平地下是一座古墓,看得我连连作呕,回来两天吃不下饭。

  我们顺着山道上行。站在高处眺望,想象着62分队住地一栋栋房屋的横直走向,接着搜寻大花园的位置。

  大花园离我们住处不远,是我和小伙伴们常去的地方。花园的中间有几棵樱花树,开花的时候粉色的花重重叠叠缀满枝头,惹人怜爱。我和小伙伴们忍不住爬树摘花,正欢时,远处传来浑厚的呵斥声,吓得我们跳下树撒开腿落荒而逃……

  “姐,你看,高铁!”

  此时,不远处的高架桥上,一列高铁动车正运行通过。我忽然有了一种揣测:这行驶的高铁与老军营的消失是否有着内在的因果联系?

  我们走下坡道,凝视远方,前方隐约处就是当年“卫东五七战校”所在地,亦如眼前的荒芜。曾记得校园很宽很大,教室众多,分楼上楼下。教学楼之间有长长的走廊连接。校内有花草树木……此时我仿佛听到了学校的铃声和校园的喧闹声,眼前浮现出在校时一幕幕的景象,那严厉的老师,可爱的同学,威武的军宣队……

  而今这一切都消失得无影无踪,眼前除了荒芜还是荒芜。抬眼望,只有那连绵不断的群峰依然巍峨如故。峰顶上转动着风叶的电力风车给山峰和这片原野增添了几许生气。       
 

  三天门的高铁通过

  忽然想起了一次全家和几户邻居爬山看太湖的事来。山不怎么高,爬了好一会儿,到了。站在山顶往下看,浩瀚的湖面点点白帆,人细小得如蚂蚁。

  爬的哪座山自然不记得,看看那山,像,看看这山,也像……

  时间过午,我们回到住处,心有不甘,第三天我们第三次来到三天门。

  这次我们去到了那片老旧的房屋,探访到一位瘦高个比我年长几岁的大姐。大姐自言父亲也是铁道兵,在此居住几十年了。留守处拆迁时人们大多都搬走了,他们是最后的留守。

  热情的大姐走出屋门,把我们带到屋后,指点62分队和大花园的位置,她的指点证实了我们昨天的判断。然后她转过身,指着老马路的前边说:“那边是大礼堂,早拆了。”

  “大礼堂?”我迟疑了一下很快想了起来。上学时,我们班还在大礼堂演出过节目呢。晚上,大礼堂内,台下坐满了人,我们身穿白衬衣,手举语录本演唱节目。演出中我的语录本从手中滑落……

  大姐说,在我们之前,就有好些人跟我们一样也来探访过,走时无不惋惜遗憾。我想从留守处出来的人对三天门都有一种难以割舍的特殊情感。都有深深的三天门情结。

  辞别了大姐,我们最后来到留守处原址,伫立环视,心里充满惆怅与不舍。“姐,拍张照吧”

  “好!”

  我缓步上前,立于原野中,妹妹拿起手机给我拍下了一张苍茫告别照。

  就在我们转身将要离去时,大道边上,我和妹妹忽然看到几株我们儿时在留守处常见到的小草——矮矮的身子,铺开生长的三四条细茎上长着绿中带红的小叶,茎杆结有黄豆大小的籽包。这种独具特征的草,我们在别处从未见到过。此刻看到它,怅惘的心一时有了些许慰藉。

  同时也不禁感慨:五十多年风雨沧桑,房屋、花园,学校,礼堂,尽可消失殆尽,化为乌有,留下荒芜一片。唯有这柔弱的草能天长地久,永生不老!
 

  别了,三天门,我深爱的故地热土!
 


老树 朝阳

 

  

  美篇制作:王希桥(老树朝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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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编辑:开门见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