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道兵文苑

接到入越参战命令时,我连正在北京房山县琉璃河旁的北落村驻扎和集训。1965年的8月初,我与天津老乡郑玉昆一起调入新组建的只有一挺五三式重机枪的2排6班。在建制上说,这是一个班,其实班里只有四名战士,除我与小郑外,班长和一位高高大大、壮壮实实的大个子兵是从野战军调来的机枪手。不记得那位老班长姓甚名谁了,只记得他是陕西人,一嘴“嗯啊嗯啊”的陕西话。没事儿时,他常给我和小郑讲故事。一次说到他家乡的蛇,便绘声绘色地讲了一段“龙虎斗”。

  老班长讲的“龙虎斗”故事示意图

  那是在他家的田间地头。农忙时的一天,他正坐在地头喝水休息,一眼瞥见田垄上一只白色的家猫正低头弓腰虎视眈眈地瞪着垄下的水沟。他想看个究竟,慢慢地走了过去,只见一条一米多长的金环黑花蛇正顺着水沟的土坡往上爬。蛇也看到了猫,扭动起蛇身向猫游动过来。蛇穿过猫的前后腿,猛地一下就将猫的腰腹部紧紧地缠住了。那大白猫真够镇定,一动也不动,不跳也不叫。只见它慢慢地伸开了腰腿,猫的腰身一下子比往常伸长了许多。蛇在紧紧地缠裹着猫,猫在低头闭眼、收腹运气。猛听大白猫“喵”地一声大叫,猫肚子突然膨大鼓胀开来“啪”的一声,那条金环黑花的蛇被蹦断成四、五截。白猫看着自己的战果,抖了抖身上的毛,摇着尾巴冲着老班长请赏似地“咪咪”叫着,刚才的英雄气概转眼间烟消云散。

  我有点怕蛇,不愿亲近它。但来到越南战场以后,一切都由不得自己。与蛇为邻,与蛇共舞,已不足为奇,司空见惯。

  午休时一条黑绿色的大蛇盘卧在我们的被服间示意图

  一天午休,我与同铺临近的张英战友说笑着上床睡觉,头刚一挨叠成方块的棉被,我们俩几乎同时一声惊叫爬了起来。只见在我们两床棉被之间的空档处,盘卧着一条黑绿色的花蛇。可能是我们躺下的动静惊扰了它,它扬起头来,左顾右盼地张望着。我们赶紧找来一根木棍,一阵敲打呼叫,蛇才钻过竹篱笆墙的缝隙跑掉了。老班长许海见状,扔过来一包香烟,动员我们立即学习吸烟。据说蛇怕烟味儿,自打我们俩学会吸烟后,就再也没有发生过蛇上床盘卧的事件。

  蛇娃斗示意图

  还有一次也是午休。战友们躺下刚刚有点迷糊儿,突然听到篱笆墙外传来青蛙一阵阵拉长声调、有些怪异的叫声。大家一起跑到屋后去看,只见一只拳头般大小、白肚绿背的青蛙贴着篱笆墙角战战兢兢地叫着。离蛙一米左右,一条土黑色的花蛇正在一边吐着长长的、分叉的舌头,一边向青蛙身旁游动。见状,7班一名胖乎乎的、河北新城籍战友夏有龙抄起立在篱笆墙角的铁锨向蛇头剁去,“噗”地一声,蛇头应声落地。但令人奇怪的是,蛇尾一端又拖着掉头的蛇身从篱笆墙缝钻进了我们班屋内。我们班的尹志杰也顺手抄起一把铁锨与战友们一起追到屋内,在通铺下发现了那条被剁掉头但仍在游动的大蛇。尹志杰手起锨落,把蛇拦腰铲断,扒拉出来一看,大家都惊呆了:蛇尾的一端竟还长着另一颗蛇头!听说别的连队发现过“双头蛇”,但双头都长在蛇身的一端,谁也没见过这两端长头而无尾的怪物。

  尹志杰战友铲死的双头蛇示意图

  蛇的故事太多了,我们连的战友几乎每人都能说上几段。有时在出工的山间小路上,偶尔会遇见一条不大的眼镜蛇,它虽个头不大,但凶猛异常。它总会昂起椭圆、扁平的头,主动向人进攻。遇到这种情况,你决不能退缩,要立即随手抓起铁锨、木棍、竹竿等自卫武器,或将它打死,或将它赶跑。相反,你如果害怕、后退,它就会猛地向你扑来。

  烦蛇、怕蛇,但我们从心底还要感谢蛇。在繁忙紧张的施工中,战友们时常被施工器械碰伤、或被滚落的碎石砸伤腿脚。那时,只能在受伤的腿脚处涂抹一些红药水或紫药水,用于止血和拔干,以便尽快结痂。记得在我们出工的路上,总要趟过一处水深至膝的小溪。溪水可能有毒、有菌,战友们受伤的腿脚一沾溪水,会很快肿胀化脓,严重一些的腿肿得如小水桶般粗细。我那时也受过伤,化脓流血的脚踝粘住了袜子,揭不开、脱不下,只好穿着袜子睡觉。那时7班秦皇岛籍的老兵程永刚打起了蛇的主意,他对我说:“俊玉,吃蛇肉能以毒攻毒,咱们能不能试一下?”说着,他就找来一个别人丢掉的罐头盒,刷洗了一下,从炊事班弄了点葱、姜、盐、酱油等调料,随便在小山上逮了条蛇,剁了几段,在小溪中洗了洗,丢进罐头盒内。他又找了几块石头,架住罐头盒,捧了一堆树枝柴草烧了起来。一会功夫,一罐战地红焖蛇肉的香气扑鼻而来。他先尝了尝味道:“挺香!”,便喊我和其他几名天津籍战友一起品尝。吃过蛇肉后,腿脚奇怪地消肿了,伤口也很快结痂痊愈。掉痂后,人人腿脚上都会留下具有永久纪念意义的一块块亮光光的疤痕。

  您说,我们是不是应该从心底感谢这治病解馋的蛇呢?!

  编辑:岁月凝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