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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投稿·记叙散文】周长安的幸福缘(中)



  

 

【投稿·记叙散文】周长安的幸福缘(中)


 
 

  周长安为人厚道,做事踏实,就是脾气有点倔强。在职工食堂摸爬滚打十多年,能吃苦,善钻研,学了一身好手艺,煎、炒、烹、炸样样都行,翻瓢、装盘得心应手,肉夹馍、油酥饼、蒸面皮、炸油条,各种地方小吃更是不在话下,食堂里名副其实的台柱子,他做的饭菜可口,讲究,深得厂里职工的认可。然而正当他踌躇满志,想大干一场的时候,企业开始改制了,从车间到班组,实行层层承包制,整个食堂让企业外面的“高人”也包了,他跟媳妇自然也就给老板开始打工了,虽然报酬高了,可他觉得心里不得劲,老板在食材上压缩成本,饭菜质量应付凑合,甚至出现了偷工减料,好端端的职工食堂被糟蹋的不成样子。干了半年多,长安多次给老板提出要用好食材,老板根本不理睬,把他说的话全当耳旁风。长安一下子火了,把围裙使劲往老板桌的一拍,甩出俩字“辞职”。

  于是两口子双双下岗。

  下一步该怎么办,家里上有多病的老人,下有正在念小学的孩子,他一天也不敢歇下,两口子一合计,自己干。立即在幸福路口踅摸了一个20来平米的小门面,办起了夫妻店,主要经营肉夹馍和馄饨等,职工听说周师傅开店,纷纷前来吃饭,顾客络绎不绝,那段时间真把俩人累坏了。我也是慕名前来品尝,老远就看见很多人在排队,到了跟前,没想到竟是周长安开的店。



 

  饭点一过,长安把我拉到后厨,问我味道如何,我说不错,顾客也都说肉夹馍的馍大肉多,馄饨馅儿饱汤鲜,价钱公道。他憨憨一笑说,做生意就得讲实诚不坑人,行业有句话说得好,一分利吃饱饭,十分利饿死汉,咱比别人的量大点儿,薄利多销么,对得起别人更对得起自己。我进的肉都是正儿八经的瘦七肥三的五花肉,煮腊汁肉的调料就十几种,料给足,少注水,火候到了自然美。说着从鏊子上拿出一个白吉馍,得意地说:“这打馍是有讲究的,你看,表面色如虎皮,中间型似菊花,吃起来外酥里软,这都是师傅真传秘诀。”我就记得他曾经给我讲过,以前在厂里时,为了学手艺,他利用下班后的时间,自己掏钱到饮食公司的烹饪夜校学习,每天骑车十几里,无论刮风下雨从未间断,我真是服了!我俩一见面就天南海北谝了一个下午,怕影响他生意,我匆匆离开。

  后来单位又给他调了一套单元房,58个平米,我帮他把房子粉刷了一遍,还用清漆油了一道墙围子,花了两千来块钱买了一套煤气灶具,安了一个吸顶灯,买了一个带镜子的梳妆桌和一张福蛋儿的单人床,孩子在拥有自主权的床上打滚跳腾,长安媳妇凑近镜子惊呼,快来看,我都有三根白头发咧!唯独长安却陷入了沉思,我问他想啥呢,原来是想把老母亲接到他这儿来伺候,可他姐姐不同意,前些年父亲去世了,姐姐就把母亲接到自己家,毕竟她家住房宽敞,长安有心无力,在这一点上,他一直觉得很内疚。

  长安望着我喃喃地说:“现在咱有房了,不管怎么地也得进份孝心了,好好把老娘伺候伺候,可关键的问题还是老娘不愿来。”长安的母亲虽说是一位不识字的家庭妇女,却很明白事理,总是说儿子开饭馆不容易,整天忙前忙后,不能再增添负担了。最后,在我的一再劝说下,长安的心情才慢慢平复了。

  冬去春来,2000年接踵而至,新世纪的到来给长安家带来了幸福好运,里里外外是好事连连。春风吹开了我市的公房制度改革,厂里的原先分配的福利住房要折价卖给职工,周长安缴了不到三万,就顺利地拿到了房屋全产权,他把产权证攥着舍不得松手,生拍别人抢走似的,反复对媳妇说,咱有自家个的房咧!长安又打电话,高兴地叫我赶快到家来,说有天大的喜事要给我讲,当然房子的事情就不用说了,接着把孩子叫到跟前说,跪下给你伯伯磕个头,他这么一下子倒把我弄地摸不着头脑了,连忙阻止。

  “长安,你这是弄啥呢,这么激动地。”

  “老哥呀,你知道,我是个粗人,没文化。而今咱娃争气地很,考上大学咧!”说着说着,泪水涌出眼眶。

  我拍了拍娃的肩膀:“孩子不容易呀,太给你爸你妈露脸了。”长安不等我说完,就抢过话头对我说:“娃考上大学,关键是借了你的吉言。”

  我被长安一下子说懵了。

  “当年,因为你给俺娃起了个小名叫福蛋儿,所以娃考进了上海复旦,这不是你的吉言应验了是啥。”哈哈,这话跟相声里的抖包袱一样啊。

  接二连三的好事,都让周长安与幸福结了缘,更让他对未来的幸福生活充满了向往。

  有次我在外出差,长安打来的长途,讲他在幸福路溜弯,看到一处餐厅转让,大约三百平米,想接手过来开一家地道的陕菜馆,电话里征求我的意见。特别兴奋地讲,他一直有个开一家餐厅的梦想,什么葫芦鸡、烧三鲜、带把肘子都是他的拿手菜,轻车熟路,另外肉夹馍之类的陕西地方小吃也带上,可以满足不同的消费需求。我能想象到长安当时打电话的模样,绝对是成竹在胸,得意地手舞足蹈。当我出差回来就去找他时,餐馆装修已经开工啦,这次餐馆的名称还是由我来起:“幸福满满陕菜馆”。

  开业那天,门楣上是红底金字的牌匾,把门前映的通红通红的,长安没有请一个领导,来的都是厂里的工友,他从人堆里扯出一位同志向我介绍,与其说是介绍不如是炫耀,“这位哥们是咱厂里的才子,匾上的字就是他题写的,哈哈,咱这大老粗还认识几个文化人呢!”说真的,这字写的真是不错,笔下有功夫,遒劲洒脱,气韵流畅,工厂还真是藏龙卧虎之地啊。

  门外一些不请自来的人也被长安拽了进去,他说能来凑哄的都是客,绝对不能怠慢。待来客落座后,长安站上二十来公分高的台阶,清了清嗓门,准备发表“答谢词”。他刚要说话就听到一片掌声,把长安弄了个大红脸:“各位师傅们,朋友们,哥们们,今天我的店开业了,我心里激动地不行,都不知道说啥好咧。住在幸福路的师傅、邻居都很熟悉我,多年来全凭你们的关照和支持呀,我离不开你们哪!”他说着说着眼泪禁不住淌了出来,在一旁的我赶紧递了一张餐巾纸。他又不知道咋说了,从旁边桌上拿起一杯酒,高高举起说:“我先敬各位师傅一杯,希望大家不要客气,吃好喝好,我到厨房给咱继续掌勺,亮一下我周长安的手艺!菜炒完我出来再给大家继续敬酒。”说完一仰脖,干咧!

  从炉子下来,满脸油光发亮的他,脱下围裙走到桌前一一敬酒。我劝他少喝点,他却恼怒地喊,劝啥呢,整满!那天,周长安喝醉了。

  远在上海的福蛋儿,研究生毕业后留在了上海,娶了个在华东医学院工作的媳妇,前年小两口来西安看望他们,儿媳妇一见面就爸长妈短地叫个不停,给长安送了一部最新款的“华为”手机,给长安媳妇买了一个金镯子。临走时,长安不知给人家娃送啥,干脆就包了个两万元的红包。他说,儿媳妇是个苏州娃,说话慢悠悠地,调儿绵软,咱这粗喉咙大嗓门,跟儿媳妇说话都怕吓着人家娃,所以也不敢多说话。我听完不禁笑出声:“那边女孩儿说话都这样,那叫吴侬软语。”

  福蛋儿小两口回去不久,就生下一对双胞胎。

  2013年我退休了,于是有了大把的时间,跟周长安联系的也就多了一些。有天,长安对我说他要出去几天,让我帮他把店招呼一下。我问啥事嘛,他说,老娘想孙子了,我们陪她去一趟上海,一是了结她的心愿,二是陪她到外面逛逛,要不,想尽孝咱都没有机会呀!我一听这事,立马满口答应说:“这是正事,放心走吧,代问俺姨好,见到福蛋儿,就说伯伯也想他们了。”

  我当上“幸福满满陕菜馆”代理经理的第一天,就把老板去上海的事儿告诉大伙儿了,厨师和服务员都说老板是个孝子。厨师老姜对我说,你可能不知道吧,老板对他妈那可真是好,隔三差五地叫我炒几个菜送到十八街坊他姐家,一再叮咛老娘牙不好嚼不动,肉一定要烂。听到这儿我难免一阵酸楚,我的老娘去世早,那个时候妈想吃口甑糕,满世界都买不到,长安的老娘健在,真幸福啊!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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