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道兵文苑

我的往事(38):再当民工


 
       我和李明从恒紫公路当了一个月的民工,就又从工地又回到了生产队。当初下乡插队时我们一起来了5个人,现在知青点上就只有我和李明两个了,当初“扎根农村去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的决心逐渐瓦解动摇,甚至一天也呆不下去了。恰在这时,公社来了通知,又要新组建民兵连去香河口扩修安康到岚皋的安岚公路。我和李明高兴地叫起来:天无绝人之路!于是我们赶快报名参加。
       香河口好像也是在繁荣公社管辖范围,在公社的东南方向,我们是在公社的西北方向。到了香河口,民兵连驻地在安岚公路路边的一条沟里,出了沟往岚皋方向200多米就是工地,民兵连的任务是将现有公路一个拐弯处的岩石炸开,将路面拓宽。这不像是在荒山野岭没有路的地方新修恒紫公路,一点看不到路的模样。这里是现成的公路,能常常看到来往汽车,有点走出大山、接近城市文明的味道了。
       这回来了,我和李明也都当上了民兵连的“连干部”,李明是连队会计,我是出纳,单独住在连部的帐蓬里。上面发下来民兵连一个月的经费1000元交给我,这在当时真是一笔巨款,也没有个装钱的柜子,更别说保险柜了。于是我将钱全部装在挎包里随身挎着,李明记帐,每记一笔说给谁支出多少钱,我就凭票给钱,自己也记个数。从来没见过这么多的钱,整天挎着装钱的包也提心吊胆的,管钱倒不怕错,就生怕丢了。一个月下来,到月底结算的时候竟然一分不差。
虽说是出纳不用天天去工地,但没事的时候还是要干点活的。连队伙房做饭的是几个农村大嫂,我去帮厨擀过面,大嫂们惊讶       我是城里来的孩子竟然还会做饭。也去过工地帮忙人工打炮眼,这倒不是硬任务,只是图好玩。打炮眼一个人抡起八磅大铁锤,另一个人两手握住炮眼上的钢钎,抡锤要瞄着打在钢钎上,每打一下,握钎的两手将钢钎转一下,让钢钎将炮眼里的岩石凿成粉末。打过十几锤都要掏尽炮眼里的石粉再接着打,直到打够一定深度可以填充炸药爆破为止。记得民兵连当时也有一台打炮眼的风枪,但是不够用,还需要配合人工打炮眼。
       民兵连还有一个小伙子,据说此前在别的工程上干过爆破,来香河口成了爆破能手。小伙子干活举重若轻,看起来干得很潇洒。别人打炮眼的时候,他做爆破准备工作,将导火索剪成一段段,根据爆破间隔时间确定导火索长度,然后将导火索插入雷管中,等往打好的炮眼里填充炸药时装填进去,留出一截导火索,剥开端头露出黑色火药。爆破时我们都躲得远远的,只留下他一个人在现场,看他先点着一根香烟吸上几口,弹掉烟头上的烟灰,然后不慌不忙地按照爆破顺序一根根点着导火索。点燃高处的炮眼时他腰上还绑着一根安全绳,在崖壁上荡来荡去,直到点完所有的导火索他才跑到我们这边来。接着就一声声地数爆破声响,一定要与他点着的炮数相同,如果不够数,那就一定是有哑炮了。必须等到全部爆破完后,再慢慢地靠近哑炮,如果是导火索没点燃还好,再重新点燃放响就是。如果是其他原因,处理起来非常危险。不过这种情况好像没遇到过。
       转眼到1970年的中秋节了,我们到民兵连才一个月时间,我好像是因为要取东西,必须回家一趟。那天天还下着小雨,我一个人戴顶草帽,身上披块塑料布,脚穿一双草鞋,还带了一双新草鞋,就踏上了回家的路。那次李明没有回家,路上就我一个人。从香河口到安康城因为从没走过路不熟,只能老老实实地顺着公路走,足足有120里路。路人几乎没有行人,也没有来往车辆,天还一直下着雨,路上很湿滑,就非常费草鞋,脚穿的草鞋穿烂了,换上带的一双新草鞋又很快穿烂了,还在路边捡了一双旧草鞋穿上,也都穿烂了,浑身的衣服也湿透了。快到七里沟离家还有七八里路的时候,只能赤着脚走路了,好在已经是街道了,路上没有公路上那么多的石子硌脚,就这样一跛一跛地回到家,第二天脚疼得已经下不了地了。
       一定是冥冥之中有天意的安排,这次偶然决定回家,竟然成为我人生的一大转折。回家的第二天,父母便告诉我一个重要消息:安康所有中学都已经恢复办高中了,首届高中生除原初中69级在校补课一年之后直升高中之外,还从下乡插队知青初中“老三届”中招一部分学生。父母觉得我年纪还小,才16岁半,叫我回学校继续上高中,说和我一起下乡插队的秦总建也回校上高中了。
       当时还有个政策是知青不能以回校上学为借口返城,只能就近读高中。因为我所下放的岚河区属于流水中学学区范围,因此只能到流水中学读高中。于是秦总建利用国庆假期带我去流水中学校长在安康的家里联系上学的事,答应之后我们一起回到公社和岚河区政府办户口迁移手续,然后一同从岚河口步行40里路到流水中学。从这以后我再也没有回插队知青点去过,如今更回不去了,因为那里已经在安康水电站库区的瀛湖水面之下,当地农民也都全部移民他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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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版编辑: 老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