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道兵文苑

《乡村记忆九:少年伙伴

 

 

《乡村记忆九:少年伙伴》

作者;范顺成(铁一师三团)

前几天去陪孙子逛了逛文具店,店里文具琳琅满目,令人眼花缭乱目不暇接。现在的文具真是既好看,又实用。走到铅笔专柜,看着那里一排排,一支支,各种型号,各种颜色,各种品牌,各种用途的铅笔,又勾起了我刚刚上小学一年级的回忆。

 

我上小学一年级的时候,正好是哥哥当老师的时候,不过,哥哥不是教我们一年级,他好像是教四,五年级。因为我们一同吃饭,一同去上课,所以我简直就成了哥哥的“跟屁虫”。每次他一放碗,我就紧随其后。他对时间计划得比较准确,早上起来,洗脸漱口需要多长时间,吃饭需要多长时间,从家里到学校需要多长时间,都是计划得刚刚好,所以,我必须紧跟他,才可以做到上课不迟到。

有一次,哥哥起床晚了,他慌慌张张洗了一把脸,顺手抓起一个黄面窝窝头,就奔向学校。哥哥走了,我还浑然不知,还斯斯文文地喝着我的黄糊涂,到了学校已经迟到了,班主任孙宝娣老师问我;“你怎么迟到了?你哥哥咋就没有迟到”?

我一时找不到理由,就顺嘴说了一句,“哥哥吃干的,我喝稀的,黄糊涂烫嘴,喝得慢”,谁知道我歪打正着。全班里的人都笑我,只要我以后一迟到,或者我做错某一道题他们就说我,又喝黄糊涂喝多了。

哥哥在我们小学校当老师,我也觉得很骄傲,最起码没有人敢欺负我,我学习上遇到什么问题还可以求助于他。

事实上那个年代都很穷,当老师除了在学习上帮助你,物质上也帮不了什么。

记得有一次我的铅笔实在没有办法用了,剩下的长度太短,手捏都捏不住,我找到哥哥希望他能给我一支铅笔,他当时正在学校办公室,说没有整支的铅笔。顺手从一个粉笔盒里拿出来七八个铅笔头,每个铅笔头大约有三,四厘米长度。都是别人扔掉的他捡起来,攒到一起,然后自己一个一个慢慢用。可想而知学校根本没有多余的办公用品。哥哥又是如此地节俭。

我拿到那七八个铅笔头,回到教室,瘸金明给我出了一个主意,他说想办法给我把那几个铅笔头弄在一起,可以当整支铅笔使用,他拿来一把小刀,把哥哥给我的七八个铅笔头,从中间一个一个全部刨开。然后又让我找过来一截细细的高粱杆,从中间刨成两半儿,把高粱杆中间开一个铅笔芯大小的小槽,把那些一截一截的铅笔芯放在槽子里面,然后再把劈成两半儿的高粱杆合在一起,用细线把他们绑在一起,这样就成为整支铅笔了。瘸金明的主意听起来不错,他和我一起动手,按照他说的步骤,高粱杆铅笔是做成了,可是却不能用,铅笔芯在高粱杆里面一歪一歪的,根本写不成字。
 

 

两节课后,我又哭丧着脸去找哥哥要铅笔,被哥哥好好地训斥了一顿,刚刚给了你那么多铅笔头。转眼之间你就把他毁了,哥哥能不着急吗。吵归吵,总得让我上课写字,他借了邻座办公老师的半截铅笔给了我,我才能正常学习。

瘸金明比我们这个班里的人都大两岁,由于残疾,上学比较晚,他和他的比他小两岁的弟弟富宝都在我们一个班里。瘸金明平常鬼点子比较多,我们都老是听他的,经过这件事,我以后就对他不那么信任了。

哥哥在我们学校对我还有一个好处是我终生也忘不掉的。

那时候学校就有一些图书,我刚刚上一年级,认字不多,喜欢看一些连环画,别的学生一次只能借一本,有时候一本都借不到,哥哥却能一次抱回家中十几本,让我尽情地看。像那些《小兵张嘎》《那吒闹海》《小英雄雨来》等等,就都是那个时候从哥哥拿回来的连环画里看到的。由于有一个这样的好哥哥,许多同学都非常羡慕我,他们想看书,还得来找我借。最好的伙伴天宝不爱看书,但是喜欢我看过之后给他讲书里面的故事,我就趁机要求他给我做皮牛(陀螺)或者做手枪。

大概上到二年级就换了班主任,记得是范厚印老师教我们。厚印老师喜欢玩,最有意思的是上课逮麻雀。
 

 

那时候教室的窗户都是用白纸糊上的,糊窗户要用面粉打浆糊。难免会有很多浆糊粘在窗棂上,特别是到冬天,那些麻雀在野外没有东西可吃,就会飞到窗棂上啄取那些浆糊。厚印老师正讲得起劲,窗户外面却有“砰,砰,砰”的麻雀啄窗棂的声音,我们的注意力便都分散了,全都集中在白色窗户纸外面的麻雀身上,没有人再听厚印老师讲的什么内容。后来,厚印老师干脆停止讲课,悄悄把手伸到窗棂跟前,突然出击,一下就把麻雀给抓住了。他把麻雀交给他的弟弟范厚文保管,范厚文也是我们一个班的同学,下课后我们就围着他玩麻雀。给了弟弟以后,他再继续讲课。一节课有时候他能逮好几个麻雀。不过那些窗户纸却都被他抓破了,寒风也就吹进了教室,窗户纸也就必须经常重糊。麻雀也就经常重来,我们也就经常看厚印老师抓麻雀的绝技。想起来这倒是一段很有趣的上课经历。

星期天我们会背起箩头去捡粪,有时候也去砖厂拾煤的。安阳话习惯在一些名词后面加一个的字。比方说“豆子不叫豆子,叫豆的,麦子不叫麦子叫麦的,刨地用的抓钩不叫抓钩,叫抓钩的,耙地用铁耙子,叫铁耙的”。等等很多名词都带的字。像我们到砖厂去拾煤子,就叫拾煤的。这砖厂捡回来的煤不是城里人说的捡煤核(hu)。因为砖厂烧砖用的是烟煤,是粉煤没有燃烧充分,经过高温炭化形成一块一块的煤块。这些煤块已经不再是烟煤了。已经是无烟了。砖厂工人从砖窑里把红砖拉走以后,地面会有一部分这样的残留煤。我们就赶紧把这些煤弄到箩头里,背回家做饭取暖。

 

 

有时候我们来晚了,捡不到煤,就会想办法拿一些砖厂点火用的那些黄色的,质量很差的麦积纸,我们把这些麦积纸切割装订成一本一本的式样,当练习本使用。那些麦积纸,质量相当相当差,只能用铅笔在上面凑合着轻轻地写,稍微用力就会破烂。更不能用钢笔在上面写字。它吸水太厉害,一碰钢笔水,就会湿一大片。没有办法,那个年代没有钱买练习本,家庭里有限的几个小钱只能用来买作业本。

记得有一次,一个叫海生的来晚了,没有捡到煤,就大声说,“谁给我打赌,我敢上到这个五十米高的烟囱最顶上,正走三圈,倒走三圈”,打赌一箩头煤的。

我不相信他敢上那么高,就说,“我给你打赌”。

在一群小伙伴的起哄中,也在他们的见证下,海生开始顺着烟囱上的铁梯子一步一步往上爬。我想,我也跟着试试。他在上面爬,我在下面爬,还有几个小伙伴也都跟着爬。

我大约爬到一半,感觉有点儿头晕,用现在的话说是恐高了,稍微休息一下赶快下来了。其他几个有的比我爬的高,有的比我低,有的跟我差不多,总之都没有爬到顶。

我刚刚下来,往上一看,海生已经爬到了最顶端。他在上面大声喊,“我上来了”!然后开始转圈,我们在下面给他数着数。正转了三圈,倒转了三圈。然后他开始往下来。

没用几分钟,他来到地面,一副胜利的模样,得意洋洋。

没办法,我只有把我那一箩头煤的全部倒在了海生的箩头里。

事后,我问他,你害怕吗?

他说:“怕什么,再比这个高的烟囱,我照样上去”!

我真是服了。

《乡村记忆九:少年伙伴》完

 

范顺成于2022年12月1日

多写几句:

我是一个文革后期的高中生,一九七三毕业。没有写作经验,也不懂写作技巧,计划把我的一生经历如实地,完整地,不说假话,空话,原汁原味的以故事的形式写出来。想到那里就写到那里,也没有确定具体写多少篇。只到实在没有什么可以写的时候就自费出版。没有别的意思,就是要让读者以及我的后辈们知道我所经历过的社会原来就是这样的。

目前,已经写了《生意故事》《军旅故事》《乡村记忆》共54篇。

编辑:乐在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