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道兵文苑

【原创】我的往事(101):对质对质

 


 
       记得我调来铁道部之前,跟安康分局领导行前告别,有位分局领导很善意地告诫我,人与人的矛盾到哪里都难能避免,只是不同的地方表现不一样。部机关肯定也会有不和谐的地方,只是部机关的人有涵养,即使桌底下在使绊儿争斗,桌面上依然和颜悦色文质彬彬。此话当时我还不理解,或者不以为然,那只是还没遇到而已。
       部机关有一种公文格式叫签报,属于一事一报的专项报告,这种公文不同于写领导讲话或者经验材料、理论文章,不需要论点论据、结构布局、逻辑层次,只要简单地把需要报告或请示的事情说清楚就可以了。有次一个领导对一个处长起草的签报大改一通,几乎面目全非,还当着另一位领导的面大发雷霆,严厉批评旁签的领导不好好把关。其实我倒不以为然,一份签报总共只有数十行几十字说明一件事,我说一把茶壶,你一定要改成茶壶一把,以此就能证明你比我更加高明吗?
       俗话说得好,脾气人人都有,发出来的都是本能,压下去的才是本事!人的最大教养,就是和颜悦色。
       《菜根谭》亦言:“天地之气,暖则生,寒则杀,性气清冷者,受享亦凉薄,唯和气热心之人,其福亦厚,其泽亦长。”杀即衰败之意。当一个人掩饰不住自己对别人乱发脾气时,其实已经显示出衰败的迹象。
       还在政治部宣传部的时候,曾发生了一件在大机关听起来匪夷所思的怪事。为此我以笔名余事(多余的事)写了一篇小说《对质》,发表在2001年10月21日《北京日报》“文艺周刊”上,虽然是小说,事情的发生经过却完全实录。不妨全文照登如下:
       单位里发生了一件匿名告状的事件,这状告的不是别人,而偏偏是单位的头儿,一把手。这就让单位里的人有点人人自危的感觉了,生怕头儿怀疑到自己头上来,于是便像动乱年代“表忠心”一样,找机会就在头儿面前骂那匿名告状的人几句,千方百计地设法让头儿相信那匿名信绝对不是自己写的,而不知道是哪个没良心的东西,只差没骂那人是“狗娘养的了”。告头儿一个,却害得单位里人人都不得安宁。
       匿名信是写给上级的。于是上级派人来单位调查,问我们告状信所列头儿的不光彩的事是否属实?我们当然要说“纯属捏造”了,并且还义愤填膺地斥责那匿名告状人破坏单位安定团结大好局面的险恶用心,纷纷向上级表态:我们决不会上当受骗,而是要坚定地团结在我们头儿的周围,继续为中心工作大局作出应有的贡献!最后,上级来的同志按照办案程序,要求我们写一份书面的情况说明以备案。于是单位的每个知情人抓往这样一个机会,尽可能地替头儿说好话。我还主动把我写的情况说明多打印了一份双手递交给头儿,以表示自己的忠诚老实坦白绝没有匿名告状的嫌疑。
       此后这事因“查无实据”,以为就算过去了。谁知匿名者并不善罢干休,继续写信告状,而且听说还附了我写的情况说明在告状信的后面。头儿听说了很恼火,把我叫了去厉声质问我:“你写的东西放在什么地方了?怎么会让匿名者拿去继续告状呢?”我当时就惊出一身冷汗,心说:“天地良心,我绝对没有与匿名同流合污呵!”
       这事让我吃不香、睡不着,心里沉重了好几天,总想找机会跟头儿说说我可绝不是下井落石的货。头儿见我总黑个脸理也不理,这天却对我又十分肯定地说:“看来问题就出在你这儿!上面也是这么认为的。”呜乎哀哉,看来这黑锅背定了。我心骂:“这狗娘养的!”
       头儿终于下决心要解决这件事了。这天头儿和单位的副头儿、副副头儿一块研究了半天,然后将我叫来,三人坐一边,我坐另一边,这阵势象是审问。头儿问:“你写的情况说明打印了几份?”
      “三份。一份给您,一份交上级,自己还留一份。”
      “把你的那份拿来。”
       我立刻从我办公室铁皮柜拿出我的那份情况说明双手递上,头儿和副头儿、副副头儿一起上前细看。片刻,副头儿、副副头儿松了口气,连说“不是,不是”走开了,只有头儿还一副有失所望又又不甘心的样子。我紧张的心情也有点松驰,斗着胆上前一看,原来头儿从上级那里要来了告状信所附我曾写的那份情况说明摆在桌上,正跟我刚拿来的这份对质,我一眼看出那份文字下面划的有道道杠杠作重点标记,而我的这份清清爽爽因为是我自己写的不需要也没有任何标记,很明显那份不是这份的拷贝,也就是说告状者复印的不是我的这份,而可能……这时只见头儿从办公桌抽屉里拿出自己保留的那份也放在桌上,这时奇怪的情景出现了,原来头儿的这份与告状者的那份所划的重点标记竟一模一样,可以肯定告状者是拿头儿的这份去复印的。这怎么可能呢?怎么可能是头儿自己告自己呢?但不管怎样,这下总算可以洗清我的所有嫌疑,我不禁心中一阵窃喜,而此时头儿的表情却是更加沮丧了。头儿没有对我解释对质为什么,也不告诉对质结论怎么样?黑着脸吩咐副头儿:“叫下一个!”



(本版编辑: 老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