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道兵文苑

 新兵集训

                    
         我和全县的一千多名新兵从老家曹县乘坐大客车来到商丘火车站,蹬上了军列。
     “呜——”,一声火车汽笛,列车在陇海线上往西飞驰而去。 
        大家刚刚坐稳,一个新兵慌里慌张地从车厢的一头走了过来,他东张西望,好像在寻找什么。班长陈振国看他着急地样子就问道:“小同志,你在找什么啊?”“我找、我找我们排。”新兵急得嘴巴有些结巴地说。“你是几排啊?”陈班长问道。“我是八排的!”新兵脱口而出,车厢内哄堂大笑。全连一共四个排,哪来的八排啊?后来才知道他是八班的范文举,从此被称为“八排长”。
        我坐在车窗边,望着一望无际的田野,陷入了沉思:多年来的参军梦终成现实,由一个农村青年一下子成为了一名伟大的中国人民解放军战士,这是自己人生中的一次大的飞跃。马上就要享受到解放军军营里火热的生活,扎上武装带,挎上冲锋枪,巡逻在祖国的边防线上,那该是多么的威风啊!我是多么的光荣和自豪啊!我一定为家乡争光,为父老争气,在部队干出点名堂来。要像自己心目中的偶像雷锋那样,甘当一颗螺丝钉,党拧在哪里就在哪里发光。
       随着火车的“咣当”声,在甜蜜的遐想中我渐渐进入了梦香。
       “到站了,下车!”听到喊声,我立即站了起来,背上背包,下了火车,随着队伍在黑夜里向前行进着。
        大概步行了两个多小时,到了一个村庄。我们七班被等候在这里的解放军和村干部领到一个农家四合院。被分别安排在北屋和东、西屋,我和另外五个战友住北屋。临时搭建的通铺和六个褥子已备好。
        陈班长把我们全体新兵集合在院子里,把作息时间和部队的纪律、要求给大家作了全面安排部署。
       一路上的颠簸和疲劳,使大家睡了个好觉。
    “嘀嗒——”,一阵号响把我从梦中惊醒。“这是什么声音?”有人问道。
    “起床号,抓紧起床集合!”陈班长在院子里大声催促道。
      早晨以排为单位出早操。五、六、七、八班是二排。排长正是在我们村搞体检目测的肖福星排长。
        “报告排长:七班集合完毕,请指示!”陈班长敬礼报告。
         “请稍息!”肖排长敬礼并回答。
          各位班长分别作了同样的报告。
         半个小时的跑步结束,肖排长对出早操情况做了讲评。
         第一次听军号,第一次出早操,第一次听讲评,一切都是新鲜的。
         太阳冉冉升起,阳光柔柔的,暖暖的,洒在陕北农村的小村庄。鸟儿在枝头鸣叫,家禽在树下觅食,人们在田间耕作,显得那么的温馨,那么的祥和。
         我们新训的驻地是陕西省长安县高桥公社十八里铺村,在西安市北大约走20多公里,应该属于陕北。当地群众民风淳朴、热情好客。听说新兵训练要住这里,争先恐后让院子、腾房子。我们住的这家房东一下腾出六间房,像当年欢迎八路军一样热情。
         据说陕西有十大怪:房子一面盖;面条像腰带;手帕头上戴;油泡辣子是道菜;泡馍大碗卖;睡觉枕石块;唱戏吼起来;烙饼赛锅盖;大姑娘不对外;男女厕所在一块。其它的怪于不怪,我没有体会,但对“男女厕所在一块”这一怪我是亲眼所见。第一天训练,中间休息的时候,几个新兵走进路边的露天厕所,但刚一进去,“嗖”的从厕所里跳了出来,原来厕所内蹲着一个女的。路边男女同厕这一风俗除陕西外,其它省份可能少见。村领导得知这一情况后,立即在路边厕所墙壁上写上了“男厕”字样。
        新兵训练最苦的就是队列训练,站军姿、立正、稍息、四面转法、齐步、跑步、正步。特别是站军姿,一动不动站一、二个小时,而且始终要保持立正姿势。
       一天上午,我们班全体新兵已经站了将近两个小时,但班长仍没有休息的意思。突然“扑通  ”一声,只见周全聚倒在了地下。战友们“呼 ”地围了过去。
        “曹师田和曹玉亭把周全聚架到卫生室,其它同志继续训练,冉班副负责组织。”陈班长大声命令到。而后他也陪着周全聚去了卫生室。
        有惊无伤。周全聚因近几天拉肚子,身体虚弱引起,并无大碍。
        练正步也不轻松,练分解动作时,一个脚着地,另一只腿直立,脚板要平行于地面,距离地面20公分,一站就是几分钟。练一天下来,全身像散了架一样。
         四面转法看似简单,其实不然。特别是向后转,180度,上身不歪不斜,不摇不摆,这一个动作决不是三、五天就能过关的。
       我毕竟是在当村民兵连长时参加过军训,有一定的基础,所以各种动作做起来比较轻松。陈班长上进心很强,要求在全连队列比赛时必须拿第一名。于是我们班在课余时间偷偷地练习,多数时间由我组织。工夫不负有心人,在全连队列比赛中我们班一举夺魁。
         训练课程进行到了操枪阶段。上操枪课肯定要发枪,大家激动得跳了起来。在发枪之前,连长讲话:“今天发枪,每人一支!”连长故意停顿一下。每人一支枪,多带劲啊!掌声雷动!“那是不可能的。”连长慢悠悠的说道。“哎!”会场一片叹气声。“两个人一支!”连长讲了一句又停了下来。两个人一支也行啊!会场又响起了掌声。“但是是木头的!”连长说完后,自己禁不住哈哈大笑起来。连长太幽默了!大家用木枪比划了几天,真枪发了下来,同志们爱不释手。我更喜欢枪,狠不得睡觉都搂着枪,因为枪是军人的第二生命啊!
        新训最惊险的是投手榴弹。投弹距离必须达到35米以上才允许参加实弹投掷。第一天投教练弹摸底,全班十六个人有九人不达标,其中有我。班长非常不满意,对不达标人员加大了训练强度:午休取消,晚饭后训练到九点。腰累疼了,胳膊累肿了。几天后取得了明显的效果,全班人员全部达标。我也从30米增长到36米,勉强过关。
        实弹投掷的时间到了。班长又反复讲解了动作要领和注意事项。终于轮到我了。我的心“砰砰”直跳。“你是副班长,关键时刻可不能丢人啊”,我给自己下了命令。
        “冉广东出列!”听到口令,我训速跑步进入掩体。从发弹员手里接过手榴弹,右手握住木柄 ,左手拧开保险盖,轻轻扯出拉环,套在了右手的小拇指上,小拇指紧紧收拢。“边蹬边转边向前,弹在后,肘领先,胸带肩,猛甩腕,出手后背朝天”, 我把背的滚瓜烂熟的投弹要领口角在心中默默重复一遍,按照要领,用尽全身的力气,将手榴弹猛地甩了出去,立即趴在地上。“轰”的一声巨响。我连忙站起身,“38米!”,前面传来了报靶员的声音,我高兴得跳了起来。
        全班投弹全部过关!班长和我们一起享受着拼搏成功后的喜悦。
        我们的班长陈振国是六八年入伍的老同志,思想素质和军事素质都非常过硬。但他有胃疼病,疼起来一天不能吃饭。但他从不因为身体不适而耽误训练。他对我们这些新兵关怀的非常到位。春节到了,大家思家心切,有的夜里偷偷哭鼻子。陈班长逐个谈心,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大年三十晚上,给我们讲故事,拉二胡,逗我们开心。有谁生了病,他端水送药,亲自把病号饭送到床前。
          陈班长满腔热情的工作精神深深打动了我。在家时我曾是县广播站的通讯报道员,有写作的习惯。于是我写了一篇“我的好班长”的稿子,发给了《铁道兵报》报社。很快,这篇文章登了出来。不几天,报社寄来了一本印着“铁道兵报社赠”字样的采访本和一支钢笔。
        一天,吃过晚饭,同宿舍的战友出去散步了,我一个人坐在床边看小说。
       “冉班副,”听到一个女孩的声音,我抬起头,原来是房东上高中的女儿。
         “你好!找我有事吗?”我客气地问道。
        “听说你的文章写得好,我有篇作文,请你给我改一下好吗?”女孩说着,把她的作文放到了我的床上。
        “我,我的水平不行啊。”我有点结巴地说道。
        “你太谦虚了!”女孩一边说着,一边拿起我床上的另一本小说《林海雪原》,说道:“这本书借给我看看吧。谢谢您了!”。
        还没等我回答,女孩已经不见了踪影。
        我拿起女孩的作文简单看了一遍,整体看不错,主题鲜明,结构严谨,语言流畅 ,挑不出毛病,我只改了两个错别字和标点符号。
         第二天中午,女孩把书交到我手里,一句话没说,转身就跑了。我顺便翻了一下书,发现书中有一张纸条,上面有一行字:“今天晚上七点在村东头大杨树下见,不见不散。”我的脸“刷”地红了,心“砰砰”直跳。怎么办?这可不是一件小事,万一闹出点什么事,可就麻烦了。决不能去!但如果女孩去了我无故不去,女孩的自尊心将会受到极大的伤害。必须想个两全之策。“有了”,我眉头一皱计上心来。立即在笔记本上扯下一页纸,在上面写道:“对不起,晚上连部开会,通知我参加,请谅解。”然后将纸条夹在女孩的作文中间,来到女孩的卧室门外,看到女孩正在扫地,我故意大声说道:“作文写的很好,就有两个错字,给你。”女孩红着脸接过作文,我马上转身离去。总算把这件事圆满解决了,我心里松了口气。
         时间过得真快。转眼间三个月的新兵训练马上就要接束了。对新训生活,我的体会是既紧张严肃又愉快活泼。从小过惯了自由散漫的生活,一下子套上了“金箍咒”,吃饭——训练——睡觉,三点一线,紧张的连大口喘气的时间都没有。尽管这么紧张,但大家的心情却是愉快的。各级首长对新兵无微不至的关心体贴,战友们之间的深情厚谊,使大家感到心情舒畅、温暖如家。回想起三个月的新训,可以说是收获满满:培养了军人意识、提高了军事素质、锻炼了意志能力。大大缩短了从老百姓到军人的距离。
       这天早晨,刚吃完早饭,班长突然宣布:“接上级指示,冉广东、孙继连两名同志提前离开新兵连,到老部队报到。请你们二位抓紧准备,车马上到!”
       “什么?说走就走,怎么这么突然啊?”我在心里嘀咕道。
        军令如山倒!我边流泪边收拾着东西。
       “笛笛!”一辆军车停在了门前。我和战友们默默无语,一一握手,班长紧紧地抱住我的双肩,我感到他在抽泣。
        我蹬上军车,打开车窗,和朝夕相处三个月的战友们招着手,战友们个个眼里闪动着泪花,泪水模糊了我的双眼。
         军车飞驰而去。载着我奔向了新的征程!
         

 作者:原铁道兵第48团政治处: 冉广东
(本版编辑: 老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