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道兵文苑
小米情深
谷子去了表皮那层壳（糠）就是小米。谷子这种生命力极强的铁杆庄稼多生长在天旱少雨的北方。谷子不择地，岗上、洼里、沟渠、壕堑，只要撒上谷种，就会生长出谷苗。谷子最好伺候，只要在炎热的中午，把周围的野草锄掉晒死。谷子再经日晒雨淋之后，身子骨日渐茁壮，耐力也增强着。秋天，饱满的谷穗一条条挤满了球形的谷粒，象石榴籽那样紧紧的抱在一起，低垂着沉甸甸的头喜迎丰收。
谷子全身都是宝，谷子秸秆用铡刀铡成一寸长的草节后，是马、驴、牛、羊和骆驼最爱吃的草料，谷草营养高，牲畜吃了多会长的膘肥体壮。
小米营养丰富，是五谷杂粮之首，过去北方女人生了小孩后天天喝小米粥，直到满月。北方大部分地区因缺水，从不种水稻，主要靠小米充饥。我就是吃小米长大的。更令我一生难忘的是，在我生命垂危的关键时刻，小米曾救过我的命。
在我刚懂事时，母亲很认真而又很详细的一五一十讲给我听：母亲怀着我时，因经常躲避日本鬼子下乡扫荡，整日担惊受怕，晚上不敢睡实着，一有动静，随时准备逃亡。由于母亲精神过度紧张和饱一顿饿一顿造成了营养不良，所以我一出娘胎就没奶吃，饿成皮包骨头，整天拉血。父母怕养不活我，就将我送给无子女的邻居马君家。我在马家炕上躺了三天，仍旧便血。吓得马君老俩口抱着骨瘦如柴的我，又将我送回了父母身边。后来，母亲在一位老中医的建议下，每天给我敖半锅小米粥，米粥熬好后，用小勺专门撇粥上面那层很稠的米汤油，母亲和姐姐耐心地用小勺一勺一勺的喂我。一个月后，我不拉血了。他们就继续用很柔软的黄小米饭继续喂我，半年后我的身体终于慢慢缓过劲了，从此父母借机给我取了终生不忘的乳名“大缓”。这个乳名一直叫到我上了小学一年级取了学名后才停止。
小米不但救过我的命而且还对中国革命做过重要贡献。在抗日战争和解放战争中，八路军在根据地每天的主食就是小米饭。每个干部战士左右肩上都交叉挂着一条胳膊粗的灰色米袋子和一条上面别满了步枪子弹的灰色子弹袋。灰色的服装左臂上缝着白色方框形“八路”的臂章，膝盖下打着裹腿。八路军个个精神抖擞、潇洒干练的英雄形象永远留在我的脑海中。给我印象最深刻的还有他们每人胸前挂着的那米袋子里装满的小米，可以随时随地煮饭吃。
我至今还记得，解放前几年，我那时才六七岁，经常看到父亲白天在我村集市上买整口袋的小米放在家中小屋里，晚上半夜三更将几口袋小米放在毛驴鞍子上捆牢，趁着夜色掩护偷偷运往西山八路军根据地。那时父亲冒着杀头的危险，告诉我们全家统一口径，如果被坏人发现，就说这小米顺带着帮山里表兄代买的。解放后不久，县政府还派人到我家来看望父亲，还询问他给八路军偷运小米的具体经过。
解放后第一年，我家分了三亩良田，秋收后，父亲将一袋最好的黄小米送到县城粮库交了公粮。那时当地县区干部的薪金都以小米代替，可见小米对革命的贡献有多大。那时，我上小学一年级的语文课本中就有一段写“小米饭，黄又黄，爸爸赶集送公粮……”。
小米在红军长征到达陕北后充分发挥了重要作用。那时陕北主食就是小米饭。1943年，为打破日本鬼子反国民党反动派的经济封锁，毛主席号召开展大生产运动。军民开荒种田。毛主席带头在居住的房子旁边开垦了一块地，种上了谷子。当时陕甘宁边区特等劳动英雄杨步浩看毛主席日夜操劳非常辛苦，他就主动给毛主席代耕。他在毛主席种的那块地里，首先种了小米，还种了玉米、红豆和西红柿、辣椒。当时延安的军民在南泥弯开垦的田里到处种满了谷子、玉米和南瓜，他们吃着小米饭、喝着南瓜汤，终于突破了敌人的经济封锁，使革命走向胜利。
我在1971年跟《陕西时报》记者在延安采访杨步浩时，他亲自给我们讲了1961年9月底他背着一袋20多斤重的新黄小米到北京给毛主席送小米的故事。那年秋天，杨步浩将自己种的20多斤好黄小米装在一个带有补丁的口袋里，背着从西安上了火车，坐上了硬座，怀里揣着陕西省政府写给中央人民政府的介绍信。火车开出西安站不久，一位女乘务员在整理头上的行李架时，发现这个装着粮食带有补丁的旧布袋，摆在上面很不顺眼，问了几声是谁的，见没人答应，她就很生气的将布口袋拿下来放在车厢过道的角落里。当杨步浩从厕所回来后发现那袋黄小米不见了，就焦急的到处找，问到那位女乘务员时，那位女乘务员看到他头上扎着白羊肚毛巾，身上穿着一套老粗布衣服，一看就知道他是从陕北来的老农民。没好脸色告诉他那破布袋摆放的地方。杨步浩把那袋黄小米找回来后，坐到自己的座位上紧紧地将那袋小米搂在怀里，对着那位女乘务员用浓重的陕北话小声说：“小同志，你知道这袋里装的是什么？这是我到北京送给毛主席的黄小米。”女乘务员一听，说他是个神经病，还骂他是骗子。这时才把杨步浩惹恼了，他当众从怀里掏拿出那印有陕西省人民政府的大牛皮纸信封，旅客一看也目瞪口呆了。女乘务员知道惹上麻烦了，慌得不知所措。赶紧找来了列车长。列车长接过大信封一看，里面是陕西省政府办公厅给中央人民政府办公厅写的介绍信，信中内容是“原陕甘宁边区特等劳动英雄杨步浩同志前去北京给毛主席送一袋黄小米，请接洽。”列车长一看也吓了一身冷汗，知道女乘务员惹了大麻烦了，赶紧补过，他当众批评那女乘务员，并亲自抱着那袋黄小米，与女乘务员搀扶着杨步浩向列车卧铺车厢走去，此时车厢里立即响起一片热烈的掌声，欢送这位老英雄到北京去见毛主席。
我对小米感情至深，至今我还保持早晚有喝小米粥的习惯，小米不但养人而且使我终身不忘初心。
后附：
与杨步浩合影
1971年8月5日和陕甘宁边区特等劳动英雄杨步浩合影
照片右1：周玉成（中铁二十局）右2：本文作者肖春连 右3：杨步浩
照片由作者提供
（本版编辑： 老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