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道兵文苑

学兵八连的故事:芭蕉沟里点滴事

 


学兵战友、书法家马正达书写标题
 

  学兵八连的故事:芭蕉沟里点滴事(黄畴)

  原创 梅梓祥

       黄畴战友《芭蕉沟里点滴事》写了几万字 ,还没有看完全书,不知道是不是最长的?从坐上车去襄渝铁路开始,到开始退场离开襄渝铁路工地,记录了很多有趣的故事和独特的生活感受。有建房的辛苦,看演出的喜悦;有纤夫号子的悲鸣,有施工意外死亡的痛惜;还有为一条小狗被宰杀而流泪,当地一家人共穿一条裤子……

       “弱水三千,取一瓢饮。”这里选“买茅草”建房,是想告诉现在的读者,当年学兵的“住房”条件;“第一次扛粮” ,艰难困苦中的战友情深、守望相助;“赢核桃” ,虽然像成人一样从事超强度的体力劳动——打隧道,但毕竟是十六七岁的“学生娃”;“疾病”,冀一武患病需输血,学兵飞奔前往,自己未能献血深感遗憾,彰显人性的光芒;“深磨”,乡村榨油一景,仿佛走进远古村落;“第二次握手 ”,邂逅当年一位铁道兵,拥抱、喝得酩酊大醉,感叹“时间在飞”,年华老去……



 

芭蕉沟里点滴事

黄 畴

  (2)买茅草

  我跟材料员姚强的任务是上山购买茅草,围挡钢架房。每天早上,扛一杆大秤,过老姚家那山口,到红武、建设、新联等生产队跟农户签订割草协议和收购的时间,然后给割好的整捆直径大约一米多的茅草垛子过秤、算账。

  记忆中每公斤茅草大约一两分钱,姚强开白条,农民持姚强签字的白条去团部兑换成现金。我俩还要指挥农民把整捆的茅草集中到便于同学们扛回到连里的位置,太阳就差不多西斜了。有时 还需要我俩搬动那些大草垛子使之更加集中堆放。之后,要带各排的同学们到指定地点把茅草背回来给钢架房夹草糊墙。

  当年真的没经验,到达芭蕉沟就进入了冬天,一座钢架房里住两个班二十多人,人多,通铺,冬天虽冷,尚能凑合。第二年夏天,那些上夜班的同学可就惨了,扒一夜渣,打几个小时风枪,已经是精疲力竭,石棉瓦或者油毡屋顶的钢架房里蒸笼一样,酷热难耐,不能很好的休息。后来给三、四个班补过一次茅草,覆盖到油毡顶棚上隔热,石棉瓦顶棚的则没再补充,那时,团部已经不能报销购买茅草的费用了,记忆中连里掏的钱。直到今天在后悔,当年为啥想不到夏天钢架房石棉瓦顶棚是不隔热的,咋就没有提醒提醒连干部们,需要把几十人蜗居的“陋室”搞得尽量的隔热保温呢?

  (5)第一次扛粮

  紫阳到芭蕉沟的施工便道是在我们到芭蕉沟四五个月后开通的,这是一条坑坑洼洼、没有铺装、四五米宽的山路。对方会车时要特别留意,选好合适位置,否则可能车毁人亡。

  便道开通前,吃的粮食,遗落在紫阳的行李和生活物资、工具以及芭蕉隧道即将投入施工的前期简单物资机械等,都需要到紫阳用人力扛回来。我去紫阳第一次扛粮食已经是别的班排轻车熟路跑过好几次之后了。此前,除了进山的那次负重十公斤行李,单程走了25公里山路外,还没有一次来回50公里负重五十斤的经历,不免怯场。

  那天一大早,一人发了一个扁扁的半生的馒头,连长脚蹬白色回力鞋,手持一根竹杖,大步流星地走在最前边。看到连长四十岁的人也不惧50公里的行军,顿时胆壮了不少。统计员屈大明已经是扛粮的老手了,叫我跟定他,不要走散,两人的馒头由我保管,路上以及到紫阳后都不要随便吃掉,他说能吃的时候再吃。老天似乎专门捡这种日子为难我们,天上又下着瓢泼大雨,我拿了床上铺的塑料单子做雨披,就出发啦。

  不明白为啥屈大明的馒头要我带上,而且是他说吃的时候才能吃,但他是老手,一切听他的没错。路上碰到另一熟悉的同学,又把馒头给了他,照猫画虎地说,大明说了,不要急着把馒头吃了,他说吃的时候再吃。

  一路小跑,马不停蹄,十一点半左右到紫阳。用塑料床单裹严实那袋面粉以免被雨水淋了,不多待歇几分钟,立马原路返回,怕万一天黑前赶不回连队,黑咕隆咚地扔在了山里。碰到个狼虫虎豹什么的,死无葬身之地哦。

  下午两三点光景,回程大约过了快一半,瓦房店渚河那个渡口都摆渡过了,开始觉得眼前金花直冒向瞳孔中间集中,肚子空空不断返酸,两腿两手不停的颤抖。大明说,歇会吧,把那馒头吃了。这时才发现,跟拿馒头的同学走散了!大明听说大怒,今天咱俩是回不去了!

  生气归生气,一切都还是要继续的。咬牙扛起这袋关乎生死的粮食,又上路了。这时,眼发黑,头发晕,走三五十米就要歇口气,委屈的泪水混合着雨水在心里无声地流淌。

  天擦黑,总算挨到了芭蕉渡口,摆渡到对岸,还有距离七八百米、高差达三百多米的山要攀爬后才到达连队驻地呢。屈大明大声鼓励我,就到家了,上!他一阵风似地扛着他那袋面登登登的上山了。我真的走不动了,放下货,坐在那袋面粉上,喘着粗气,慢慢往山上挪吧。

  “咋啦?走不动了?”是二附中同班同学屈方方后边上来了。

  “不行了,中午跟拿馒头的同学走散了,没吃东西,走不动了,你先走吧,我歇会儿。

  “给我。”

  他一人要扛两袋面上山。都是走了这么远的路程,都是精疲力竭,怎么能让他替我扛。可是我也实在没劲了,拗不过他,最终他一人扛了一百斤的东西爬回高山连队。

  回到连队,那天凑巧,炊事班杀了一头猪,磨了豆腐,吃的大米饭。饿过了头,看着分给我的这份美食,喉头痉挛,竟一下子难于下咽。第一次来回五十公里负重五十斤,没有经验,累到极致,几乎不能按时回来。此后,扛粮,扛油毡、竹子等,都没再发生第一次的窘境了。

    (9)赢核桃

  困苦中快乐的时光总是铭记终生的。

  粮食慢慢有些节余了,司务长叫我们勤杂班、生活班的看谁联系一下,能不能用吃不完的杂粮去和农民换点核桃。

  我最先联系了姚强帮助过的那位贫协主席,好像是两斤苞谷面换一斤核桃。核桃皮薄,手捏就能脱壳。每人分了多半书包,就是那种“红军不怕远征难”的绿色红卫包。吃了几个后,好像是黄敏出的主意,玩“十点半”赢核桃。几人就开始了。

  “还要不要?”“要。”。“还要不要?”“不要啦。”

  “开!” 呵呵,核桃就归了别人啦。谁知越玩越猴急。“四和”的核桃先就输光了,然后就赊账。越输就越糊涂,越糊涂就越想赢。

  这时,林亚刚跟黄敏开始合伙作弊,“四和”就又输光,又赊账。最后结束。记忆中“四和”事后还流了几滴眼泪。

  可以说,到三线后这是玩得最痛快的一次。看来,赌点东西很让人上瘾。输并痛快着。

  (11)疾病

  连里最危险的一次患病是冀一武同学。上山扛菜,超量负重,挣破了腹中的静脉。
  那天,团部卫生队打电话,叫去给老冀输血。全连未进洞施工的全体人马,飞一样的冲下芭蕉沟,我腿短,哪里跑得过大家伙。等我到卫生队,一百多人呼啦啦挤满了卫生队的院子,已经停止了采集验血的标本,好生遗憾。七人血型相合,每人抽了40 0cc,记忆中献血的有侯曦、程四虎等。退场后有一年去南宁出差,机场候机楼可以化验血型,十元钱二十分钟出结果。想起三线时给老冀献血需要先化验血型,没轮上献血好不遗憾,就交了点钱验了血型,也是O型血!再有这事,我就可以自报血型,直接抽血了。可惜,再没碰到需要紧急献血的机会。

  (13)深磨

  深磨,真是大山深处的世外桃源一般。有小桥流水、水车舂米,老远老远听到山一般的吼声,寻声音去处,是一榨油的油坊。

  驻足观看榨油足有一个时辰。油坊老乡把棕叶包裹好的蒸过的漆树籽团成二十厘米左右厚、四五十厘米粗的圆饼,一片一片挨紧塞入两片掏空的原木槽内,开始打入木楔子。随着木楔不断的打入,漆籽饼被挤压,漆籽油就大股大股的从圆木槽里流入下边的容器。越往后,打入的木楔就越不容易挤压进去。榨油的老乡把悬挂于房梁上的一棵直径七八十公分粗细的树干作为木槌,四五人合力将这悬挂的木槌高高的推入头顶,然后松手,那圆木就像一只巨大的钟摆,狠狠的砸向木楔的尾部,势能立马转换成着力楔尾的动能,换一根木楔又打入,直到漆籽油被彻底榨取干净。取出这些厚度只有两三个公分被彻底榨干的油饼,换新的蒸好的油饼继续。
       山一样的吼声来自这些推举圆木树干的榨油人,既原始,又那么壮烈,置身此处,仿佛时光倒流,回到了远古的年代。


  
 学兵、铁道兵喜相逢

  (14)第二次握手

  大学毕业后,我分配到公路勘察设计院工作。注定苦命一生,老天爷不放过,让我仍旧从事土建行业。有一年,检查蓝田至小商塬二级汽车专用路的监理工作,遇一铁十七局的项目经理。说他原来是铁二师的,后来转到七师。铁道兵集体转业后转业到铁十七局。我插嘴:“我在二师的学生八连干过”。对方立即问:“七团那个学生八连?”我说:“是的。”“在芭蕉沟打芭蕉隧道?”我说“没错”。他过来,用他硕大的身体给我一个足足两三分钟的熊抱:“老战友,我也是七团的,在三营当兵,生死之交,生死之交啊。”立马开了两瓶酒,今天不喝醉不能走。我知道自己是不胜酒力的,没办法,舍命陪君子,结果喝多了。那天晚上,回来路上给送我的车上吐了一车。第二天司机反复说没事,心中忐忑,好不尴尬。

  一晃,五十年过去啦。我们都将步入古稀。

  时间在飞,在飞……

  求求你,暂缓你奔流不息的脚步吧,卸下你肩头负重,歇歇何妨。前边,终点,隐约可见啦……


编辑:兵心依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