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道兵文苑

【庆祝建党百年征文W096】父亲贴身多年的“护魂符”

 


 

 

【庆祝建党百年征文W096】
 

父亲贴身多年的“护魂符”
 

文/明简

 

  我父亲从1933年至上世纪五十年代初,有两张贴身不离的“护魂符”,一张是布印的,一张是纸印的。经历了近二十年的战争烽火、离乡背井、伤病困苦,居然保护完好。又历时七十年,虽经多次搬家,难免变色古旧,但保存至今,依然完好。

  我爷爷孙鼎勋,育有三子。我大伯父孙传道、二伯父孙传义、父亲孙传学,二十世纪初前后生于陕西汉中镇巴县过街楼乡任村。父亲8岁时丧父,12岁时母亲改嫁,就跟着大哥生活。大伯是木匠,收入比一般贫苦农民略强。他觉得不识字容易被人欺负,就供养八岁的小弟弟在农闲时读私塾。两年多以后,大伯无力再继续供养我父亲读书,就让他帮助家里干农活。这样,父亲依靠大哥照顾长大。成家后不久,茅草房失火烧毁,只能背靠山崖搭一个窝棚栖身。父亲有很少一点田地,主要依靠租耕地主土地,累死累活,省吃俭用,勉强维持全家生计,最后还是欠了地主十块大洋。

  红军创建川陕革命根据地初期,受白军所谓红军“吃人”、“活埋人”、“共产共妻”等宣传的恐吓,老百姓纷纷躲避到周围的大山上。有一天,我父亲在山上碰见红军12师34团的几个战士。父亲想跑,被叫住了。红军摸了摸我父亲的手掌,又伸出自己的手掌,让我父亲摸了摸,笑着说:我们都是受苦人,红军专门打保长、地主,打税务局,解放劳苦人民。一句话,勾起父亲许多刻骨铭心的往事:平时穷得吃不起肉,几家兄弟、亲戚过年才能合伙杀一头猪,有一年轮到父亲杀过年猪。县税务局长以未交税为罪名,派人将我父亲拘捕,把懂得一些儒学礼仪的人,像拴狗一样,用铁链拴在桌子腿下,敲了一笔竹杠才放了人。整得父亲更穷了……对比之下,红军这一笑一摸一句话像一缕阳光,照亮了一个略有文化,却仍然摆脱不了长期遭受盘剥、欺凌的农民的心田。父亲拨云见日,从此跟定了共产党。


 




 

  
上排左三是父亲(陕西省汉中镇巴县博物馆)



 

  大伯父和父亲于1933年参加环山子乡苏维埃政府,伯父任乡苏粮食委员,父亲任乡苏文化委员、乡苏主席。当时的斗争很复杂、很残酷,敌我双方经常进行拉锯战。有一天,大伯到红花坪做木工活,被反动大本团郝应周的手下抓进山洞里杀害了。如父的长兄惨死,使父亲悲痛万分。他从怀里掏出“护魂符”看了看,心想:不跟着共产党,有出路吗?没有!从此,父亲口吞秤砣——铁了心!

  1934年初,父亲调到红花坪区苏维埃工作。政府所在地四面都是石崖,一天晚上遭到大本团偷袭,区苏的四合院被包围,区苏的干部和游击队、赤卫军队员有的突围,有的滚下陡峭的山崖。父亲滚崖后,万幸被半山崖上的树桩挂住了腰带,才没有摔下去。父亲捡回一条命,摸了摸怀里的“护魂符”,想方设法找到了红军。

  1934年10月,组织安排父亲到陕南县苏维埃任文化委员会主席。1934年11月上旬,陕南县苏维埃机关所在地平落青鹤观,遭到国民党镇巴县保卫总团和大本团共上千人的联合进袭。县委七八名同志和30多名游击队员英勇抵抗,连战两天,但寡不敌众,机关被烧,死伤惨重,防守失败。父亲冲出包围后,怀揣着“护魂符”,想方设法又找到转移了的县委。
       那段时期,二伯父也被白匪杀害了。就在这种生死考验的岁月里,父亲加入了中国共产党。

  1935年春,红四方面军撤离川陕苏区,开始长征。我父亲横下一条心,躲开白军的搜捕,离别妻儿,怀揣着“护魂符”,跟随红军上了路。红四方面军打到阿坝,然后南下进军。这是我父亲第一次随军南下,进驻雅安地区。越向南,离老家越远,父亲愈加牵挂家人特别是幼子的安危。后来得知,白军攻占川陕根据地后,制造了残酷的白色恐怖。我奶奶被迫逃往外地,客死他乡;妻子被迫改嫁,幼子忍痛送人……父亲心如刀绞。但是,他坚信,红军总有一天能打回老家来!解放老百姓!

  红四方面军长征中南攻北撤,上下征战,部分军、师过草地三次,翻雪山多座。父亲曾在红31军91师负责过收容队工作。当时部队大部分是十六七岁、十八九岁的娃娃,一年半载前还是活蹦乱跳的,而眼下却骨瘦如柴、衣衫褴褛。有些掉队的战士被收容队救助而追上部队。但是,很多干部、战士却牺牲了,除了战斗阵亡的,还有不少是在雪山草地行军途中饿死的、冻死的……父亲看到战斗阵亡的战友,胸中热血翻腾;眼睁睁看着战友饿死、冻死、伤病无治而拖死,却无力相助,痛彻心扉的眼泪只能朝肚里流。

  红四方面军南下西康,准备攻取成都失败后,重新北上,第二次占领阿坝懋功县。父亲担任懋功县(现小金县)三区(新桥区)区委书记,为部队筹集粮草、招兵买马。不久后,在敌人的围追堵截下,红军且战且退,北上转移。父亲从新桥区撤退后,编入31军91师政治部任干事,怀揣着“护魂符”,随军再次过草地、爬雪山。父亲坚信:只有跟着共产党,才有出路!!

  1943年,父亲调山西太岳军区四分区担任人民武装委员会副主任,1944年,父亲服从组织精简降级使用干部的号召和安排,下派到三分区浮山县任武委会主任。有一天,父亲送一大批新兵到部队,碰上日寇飞机的轰炸袭击,被一块弹片击中前额,幸亏没有正面击穿头骨,又捡回一条命。


 




 

  解放战争中,父亲随62军第二次南下,进驻西康雅安地区。62军的前身八路军386旅,就是由父亲当年入伍的红31军改编的。父亲触景生情:当年的红军真的打回来啦,南下解放了大巴山的老家!当年的红31军真的打回来啦,南下解放了西康省!!父亲感到由衷的欣慰,终于把“护魂符”从怀里取出,作为传家宝,虔敬地摆进了家里的书柜。

  父亲随红军撤离根据地后,从老家带出来的东西先后全部丢失了,唯有这两张“护魂符”,一直贴身怀揣着。令我难以想象,父亲转战千万里,历时十几年,无论趟水,无论曝晒,无论负伤,两张“护魂符”居然一直完好地保存到南下,保存到共和国建立,父亲是何等地用情用心啊!

 “护魂符”就是两张川陕革命根据地的两张苏区钱币。它们离开苏区,就失去了购买功能,然而似乎变成了父亲魂魄的铠甲,护卫着父亲对苏维埃政权的坚定信念,护卫着父亲在漫漫征途中不断闯关,直到中国人民站起来。建国后,他们又变成了“传正道”、“传正义”、“传正学”,传承“长征魂”的象征......


 




 




 纸币

 




 

  编辑:乐在其中 审编:曾贤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