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道兵文苑
月光下的仰望
记忆中的月亮，清新而伟岸，抬头望月，繁星更在天外天。
思绪乘着月光飞驰在遥远的太空，有人说宇宙中每一座星球旋转产生了震耳欲聋之声，由于这此宏大的声音，彼此之间产生了相互吸引相互抵消，因此我们听不见了，便有了大象希声之说。越向大山呼喊，那山听而不闻，越向大海召唤，那海视而不见。
二十年前，满月刚刚从西边升起，都市里夜车风驰电掣宛若彩色的长龙，挥舞在一泻如注银白色月光之中，车声、人声与光影汇成喧嚣装饰着初夜的颜色。
满街桂花飘香，在桂花街头的红绿灯口，两个倩影在车水马龙的十字路口等待绿灯闪亮穿过人行道，在银白色的月亮下对话。
海牵着竹的手说：“我们结婚，一定会恩爱的。”竹热泪盈眶，摇了摇头-----海咬牙吞下心中所有的希望与梦想，丢了竹的手，招手叫来一辆的士，快速跳上出租车，消失在茫茫的灯海之中。竹在大风中呼喊：“有一天，当你到有桂花的地方找我，也许我们会走到一起来……”
似乎是因为这句话，似乎又不是因为那句话。竹独自去了那个小镇生活了十年。
学校矗立在桂花溪旁，溪边栽种着一排排桂花树和夹杂的一些杨柳树，每一年桂花飘香，镇上就要隆重地举办桂花节，庆祝桂花神给小镇带来的的吉祥与和谐。
竹白天到初中上课，教室虽然简陋，学生稚气率真，有幸的是有三姊妹的岁数与竹几乎相差不大，她们就读同一个班。每当桔子成熟时候，竹被她们热情邀请去她们家做客，大约要走10多里的田间小路，三姊妹的母亲早就不在人世，她们与父亲相依为命，家境在那个年代还算不错。
三姊妹家坐落在小山坡下，四周种植的五色野月季做成了栏栅，栅栏四周栽种香气浓郁的栀子花，园子四周种植了几棵桔子树。站在园子里远眺这山、这水、这里的人家，层层梯田，由近处浅绿到远处浓绿，立体式展现出一幅田园风光画，令竹惊喜。
山村人质朴善良，三姊妹吃饭时生怕父亲指责她们待客不热情周到，轮流给竹舀饭夹菜，弄得竹不好意思，每次吃饭都要剩饭，她们却开心地笑了。
三姊妹个个拥有一双巧手，把园子修剪得自然天成，赏心悦目，没有一点呈现出人工修饰的痕迹。回家了，三姊妹一边收拾园子，一边唱歌，她们的歌声清澈甜润，称得上天籁之音。歌声与花儿散发出特别诱人的香气，引来了一群蜜蜂与蝴蝶，翩翩起舞为之伴奏。
有多少个黄昏，竹独自一人在飘扬桂花香气的小巷悠闲地散步，偶尔碰上一群爱开玩笑的中学生，他们把一束束迎春花送给她，然后活蹦乱跳地跑开了。又有多少个夜晚，竹独自批改作业到深夜。
时间就是在单调与忙碌中流逝，时间抹平了记忆中的一切痕迹。竹面容常挂着微笑，但时常眼眶串了一圈不易被人发现的泪花，内心似乎与那清澈见底的小溪一样表面看似平静，而深处却旋涡湍急，急风暴雨般呼喊着曾经的过去。
就在竹来到了桂花镇的第十个年头，小镇迎来了自己的又一个桂花节。人声鼎沸、热闹非凡。三姊妹选择了在桂花节的第一天同时出嫁，她们迎新的队伍锣鼓喧天经过小镇，然后各自奔向新家落户。
竹送走了自己的知已，就去看展览，见一大堆人掂着脚尖，伸长脖子往前挤。于是竹使劲挤进了人堆的前排，这里是桂花树栽种技术专题报告。她意处地发现海滔滔不绝地在那里演讲，听他介绍桂花树经过转基因培养，实现了开花期季节延长；开花的同时，绽开的各色桂花，散发出不同味道浓烈的芬芳。
竹后来才知道，海应邀出席桂花节，他带来了他最新研究培育的桂花新品来小镇参展，同时为小镇带来了惊喜。他能取得这样的成绩，竹对于这些并没有感到多大惊奇，她知道他一直都很努力，爱好广泛，家里到处摆放多门学科专著，便于有效利用空隙，争分夺秒随手拿来一本书研读。但海不是死读书的人，该旅游的时候他也不会吝啬时间。
那天，他们再度约会，也是有月亮的晚上。他们一边欣赏桂花扎成的各种花灯、盆景，一边望着月亮说话。等待与思念使他们的心灵距离拉近，彼此间熟悉却又陌生，他们的心境像高挂在天空的月亮一样远与冷，时间已经改变了他们久久等待的那份心情。
没有等到桂花节结束，海带着说不清的情感，还是像当年那样飘然离去，而竹也不想多说话留住曾经失去的最珍贵记忆。
海给竹留下了VCD《铁达尼克号》。每每心情郁郁，竹就拿出来回放一次，好似看见遥远的月亮影子，令她流泪，瞬间又把它压在心底，做自己该做的事情。
多少年后，竹去了海工作的城市。那个城市的文明程度，令竹惊骇，简直超出了自己的想象力。就像她每一次去偏僻深山一样，只能感受到不老青山的孤傲与她相对审视，生命在这里显得脆弱而刚毅。而在这座高度文明的当代城市，竹的心灵被一种莫名其妙的力量震撼。
徜徉在大街小巷，与陌生人擦肩而过，乘车观赏摩天大厦，站在海边欣赏停泊在海湾的往来渔船，那座城市十分和谐地尽情展示着当代文明的气派与风格。这里曾经是竹无数次眺望桂花溪，穿过崇山峻岭，到达大海的入口处，同时又是大海的起点。如今她站在海边显得有些惶恐不安。
天还没黑，月亮高高地挂在海的那一边。微风吹来了海的味道，海牵着孩子到海边教子学走路。海与竹在海边不期而遇，他很吃惊地说:“嘿，竹！我们怎么走了十几年也没有走到一起，今天你怎么过关来到这里呢？”
听到熟悉的声音，竹看见了海，又看见他身边蹒跚学步的小男孩儿说：“海，这是你孩子，真乖，好漂亮！” 这时的竹再也听不见海说些什么，感觉再说就是多余的话，于是她借口说在海的那边还有朋友等着她谈事，便走开了。
夜渐渐地深了，风越来越寒冷。竹望着无垠大海，她唯一听见海风在呼啸，仿佛在呼唤何方的火焰之神，温暖冰冷的大海。可是哪里又有这方之神呢？
第二天，竹提前结束自己的行程，匆匆忙忙离开了令她魂牵梦萦的城市。晚上走的时候，那轮月亮十分晶莹地挂在天空，如注的银光，照亮了她心中的黑暗。
在回家路上，恰巧遇见似曾相识的人，竹请他帮助把箱子放在行礼架上，他却说“你为何不早点来找我帮助，我已经在这里等你很久了。”他说一口标准的普通话，声音带有磁性，宛如高山流水之音，在竹心中激起涟漪。那人的眼睛清澈见底，那是不可丈量到底有多深的一泓湖水，闪烁深邃恒星般的光芒……
又过了多少年，竹的记忆仍然停留在那一刻。也许在那一瞬间内心出现了巨大空白，需要新元素去填充弥补，忘掉过去，恰巧碰见了影响自己心灵的力量的梦影。
在另一个城市，竹又无数次到那里旅游，在最想不到的地方，竹又一次意处看见了那双曾经熟悉的眼睛，闪着寒星般逼人的光芒，盯着竹看了好久，然后叹了一口气。开始竹感觉这人怪怪的，为何盯着自己看呢？顿时她脑海里闪现梦中的形象，她想起了那人从前曾经说过的话，准备走过去打招呼，对他说：“我已经来到这里多少次了,到处在寻找你” 。
就在这一刻，一个美丽的小女孩从街边临时停车点的一辆红色奔驰车里伸出头，很亲切地对那个很伟岸的人说：“爸爸，妈妈叫你快点上车，不然我们就迟了。”竹的脚立刻被钉子钉住了，如何也抬不动脚步了，站在那里看见那人上车，那辆车消失了。
那天，竹在桂花树下一直漫步，月亮什么时候升起她都没有觉察，当她泪流满面仰看天空中那月明星稀，空白的大脑闪现一些亮点，而那些永久难忘的记忆，就在这个时候被微风送来的桂花芳香吹走得太远了，象山一样沉重，埋葬在心灵最深处……
（本版编辑： 老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