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铁道兵文苑
我 的 母 亲
我 的 母 亲
李 宗 林

母亲 每个人都有母亲,我的母亲叫吴莲香,她让我无比骄傲和永生感恩,她的一生让人肃然起敬。
在我眼里,母亲意志坚强,无私奉献。 1959年,母亲不满17岁就嫁给了父亲,1964年12月父亲应征入伍成为一名铁道兵,那时我才2岁多一点,弟弟还没出生,母亲带着身孕义无反顾的送夫出征。次年5月下旬,在父亲随部队出国援越抗美前夕,她和祖母将家中仅有的一头猪卖掉作为路费,抱着我及刚满2个月的弟弟,乘轮船、坐火车、搭汽车和徒步跋涉,一路辗转的来到湖南省涟源县茶场。当时正在进行湘黔铁路建设,这里是父亲所在连队施工驻扎地,虽说条件艰苦,一家人团聚其乐融融,却不知这竟成为与父亲相聚的最后半个月,我们返乡告别却成了永别。
1967年元月20日,父亲在越南太原省良山火车站抢修铁路时,遭遇美军轰炸身负重伤,在送往野战医院途中不幸牺牲。从此,母亲再也收不到父亲每月的定期来信,心中已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大约6月份的一天晚上,生产大队召开群众大会,除我家外每户参加1人,母亲感到很奇怪,哪知会上通报父亲牺牲情况,询问邻居会议内容时,大家按暂时保密要求避而不说。第二天上午,一群人在大队干部陪同下来到我家,当得知是县、区和公社的领导及有关部门干部时,祖母似乎明白了什么,不等来人开口就痛哭起来。母亲在几名女社员的陪同下,从生产队劳动田间回到家,她不知家中为何来这么多人,还问祖母哭什么?此时,陪她回来的人再也忍不住,抱着母亲流着泪告诉她父亲牺牲了,这惊天劈雷的消息让母亲难以接受,瞬间潸然泪下,撕心裂肺般的痛哭。幼小的我不知发生了什么,在人群中穿梭,一会跑到母亲身边拉着她,一会来到祖母房间看看,看着她们泣不成声的样子,我也流出了眼泪。许久后,母亲含着眼泪沉重地接受了父亲的《烈士证明书》和遗物,此景在我幼小的心灵中留下了深刻地痕迹。
父亲的烈士证
父亲牺牲时,母亲才刚满24岁,正值花信年华,面对祖父母因病已不能下地干活,姑姑15岁,叔叔10岁,我和弟弟正处幼年,让她陷入艰难而痛苦的抉择。祖母托人并亲自给母亲做工作,希望她留下,这个家离不开她。经过痛苦的思考,母亲做出了常人难以理解和承受的决定,为了替父亲照顾好祖父母和弟妹,为了让我们兄弟俩儿健康成长,毅然留在这个家,用她弱小的肩膀挑起这个七口之家的重担。
在我眼里,母亲勤劳勇敢,甘于吃苦。那个年代,农村青年结婚后,一般都离开父母和弟妹,单独过小家生活。由于祖父母身体不好,姑姑和叔叔年幼,母亲与父亲结婚后仍留在大家庭中生活。父亲牺牲后,她把儿子、媳妇、哥嫂和父母角色集一身来承担。
六十年代,家中有一台织布机和一台纺纱车,母亲白天在生产队劳动,晚上不顾一天的劳累,有时坐在纺纱车前,将棉条纺成细细的纱线;有时坐在织布机前,手脚配合,左右穿梭,随着织布机发出有节奏的声音,织出绵密柔软的白大布,用于家人制作内衣,有时也换点钱补贴家用。
春节生产队放假期间,队里部分青壮男劳力相约到远离20多里的洪湖湖区,寻找野藕。为了满足家人的食欲,她成为挖藕队伍中唯一女性,天不亮带着干粮出发,天黑挑藕归来时,身上溅满稀泥,还笑呵呵地不知疲劳。
冬天里,有时队里要抽排农田排灌沟渠的水。为了让家中餐桌上有一碗鱼吃,祖母在凌晨鸡叫第三遍时喊她起床,尔后扛起捕鱼工具,像男劳力一样到田野排灌沟渠里去捕鱼,遇星期天时带我去提桶捡鱼,天亮回家后,她马上拿起劳动工具去参加生产队田间劳动。
1991年,她在镇供销社旅社工作,有一天巡查时发现有人撬门入室,为了保护集体财产,她毫不畏惧,只身一人抓小偷,在博斗中被小偷用钝器打伤。
在我眼里,母亲心灵手巧,聪明能干。她没读过书,仅参加过扫盲班学习,认识的字不多,但她思维清晰,记忆力和语言表达能力较好。六十年代末开始,她担任大队干部,也是中共洪湖县委连续两届委员,经常参加各种会议,有时公社在会前专门按排人员为她准备一份文字发言材料,并把材料念给她听,在会上她就能按照材料内容脱稿发言。
当年城里人都穿着家里女主人织的毛衣,既漂亮又暖身,母亲利用在县城开会间隙向人学习,买来毛线为我们织成漂亮图案的毛衣,并热心地把技艺传授给她人。
70年代初,农村生产队定量分配的粮食一般不够吃,从3月份左右开始,计划分配购买部分返销粮。为了解决粮食短缺的问题,各家基本上采取煮菜叶饭、萝卜饭和莲藕饭等来解决。为了避免这种情况,让一家老小吃饱吃好,母亲把外出工作开会时节省的粮票,拿到粮店用1斤买几斤细米回家,再与家中梗米混合煮饭,从而增加粮食储量,由于她的精打细算,家里基本没有出现粮荒。
1975年夏,母亲嫁到李家已有16年,在叔叔年满18岁并已参加生产队劳动后,母亲才带着我们另立小家。建盖新房时,她不畏艰难,从筹划、准备、协调、施工到保障,孤独一人撑起,安排的井井有条。当年购买物质紧张,她跑县城在物质局批木材,找区砖瓦厂批砖瓦,尔后请人将物质逐一运回。作为烈属家庭,大队决定以本生产队为主,从各生产队抽调人员,集中4天时间拆旧建新,从此,我们和叔叔分别有了自己的房屋。
在我眼里,母亲咽苦吐甘,舐犊情深。父亲牺牲后,年轻的母亲毅然舍弃自己的幸福,既当父又当母,她父爱如伞、母爱如天,含辛茹苦地把我们兄弟俩抚养成人。1975年母亲带我们过小家生活时,我才13岁,弟弟才10岁,她外出开会工作前,都要把我们兄弟俩的生活安排好,想尽办法腌制一些鸭蛋、鸡蛋和干鱼等储备着,自己舍不得吃,教我在她不在家时如何做的吃。有时也把外婆接来照顾我们,外出回来时她总是带一些当年农村吃不到的苹果、香蕉等食物让我们品尝。
有一次她外出时,年少的我放学回家后,拿起捕鱼工具想出去捕点儿鱼吃,她回家得知情况后心疼的掉下眼泪。当她听到有人在外跟我打招呼的声音时,迅速跑出房屋好远迎接。尔后将我捕回的一条财鱼烧好,用筷子一块一块的夹到我们兄弟碗里,带着慈祥的微笑让我们吃,她自己却不吃一口。
她怕我们冬天冻着,让裁缝师傅给我们兄弟俩各做了一件棉大衣,当时农村还很少有人穿大衣。一天天气寒冷下大雪,母亲让我穿上棉大衣上学,我感到穿到学校太显眼,因而倔犟的不肯穿,让她伤心地流下眼泪。

1978年3月6日,我不满16岁应征入伍,她和亲友们一起把我送到戴市公社(现戴家场镇),当时的公共汽车是一辆盖着蓬布的卡车,接兵干部组织我们登车时,她突然依依不舍的跟着爬上车厢,坚持要送我去县城,到达县城后换车去江边坐轮船时,母亲才含泪与我挥手告别。
1979年2月,对越自卫反击战打响,时刻牵挂着我的母亲,她像当年送父亲赴越参战一样,赶到部队看望我。她给我买了一块手表,杀了几只鸡,筹集了200个多鸡蛋和咸鸭蛋,连夜将鸡和鸡蛋卤好,咸鸭蛋煮熟,并炒了很多蚕豆,第二天星夜兼程地赶到部队,当哨兵把我从睡梦中推醒,母亲轻声叫我时,我又惊又喜。当时,我们正在进行临战坦克驾驶训练,午餐在野外进行,她坚持让我正常参加训练,不要陪她也不要管她生活,自己去连队炊事班打饭就餐,还让我把她带来的食物送到连队炊事班,供全连官兵品尝,鼓励我在部队好好干。
母亲已离开我们23年了,她的音容始终在我脑海里,每当我愧疚的杯圈之思时,不禁黯然泪下,在我眼里,她是李家的大功臣,是一个平凡而又伟大的母亲。
2023年3月2日
编辑:乐在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