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地英豪忠孝不能两全——记九连三班班长林华胜
——对越自卫还击战中的铁道兵二团官兵系列之十五
我国自古有“忠孝不能两全”的说法。在铁二团参加自卫还击保卫边疆的队伍里，有一位父母双亡都没能回去尽孝，但坚决参战，作战勇敢，不怕牺牲，荣立战功的战士，这就是九连三班班长林华胜。
林华胜1955年5月出生在广东省遂溪县北坡公社北塘大队树华仔村一个农民家庭，家中有一个哥哥，四个姐姐，他最小，排行老六。
林华胜父母都是地地道道的农民，生下林华胜的时候已是新中国进入互助组、合作社的年代，在毛主席、共产党的领导下，遂溪广大农村正焕发出蓬勃生机。在生了一个男孩、四个女孩又生下一个儿子后，林家的庭院就没有停过欢乐的笑声。父母对林华胜的疼爱，哥姐对弟弟的喜欢，体现在这个普通家庭生活的每一个细节里。先说穿，那是一个买什么都需要票证的年代。大姐的衣服穿短了，二姐穿，二姐穿破了，补一补，三姐穿，再补，四姐穿。而林华胜的衣服，全是新的。再说吃，家里所有好吃的东西，父母会习惯地首先给华胜，逢年过节，父母从街上买回糖果和糕点之类，也会首先给华胜，这在林家已成为不成文的规定，姐姐们也已习惯并从心里感到应该就是这样。直到长大先后出嫁回娘家也不忘给弟弟带点好吃的回来。林华胜在这个家庭幸福快乐地成长。
小时候的林华胜并没有因为父母疼爱、哥姐宠着变成一个骄娇二气的孩子，而是一个爱学习、很懂事、有礼貌的娃儿。小学、中学品学兼优，每当他将“三好生”奖状拿回家里的时候，母亲高兴地合不拢嘴，习惯地抱着儿子亲一口。父亲的爱多藏在心里，他接过儿子的奖状，美滋滋正正规规地贴在墙上。
文化大革命耽误了当时很多年轻人学习的机会，1973年秋天，初中毕业的林华胜也在读书无用论中回到生产队里劳动。是一名基干民兵， 1974年光荣加入团组织，还学会了开拖拉机，晚上看护庄稼值勤大多是基干民兵的重要事项，林华胜和他的父辈及伙伴们每天快乐地劳动着。
1976年2月，铁二团干部闫文清等人去遂溪接兵。林华胜听到征兵消息立即跑到武装部报名，体检政审一路合格通过。入伍临行前, 母亲把简单的行李收拾停当，一家人为华胜送行，母亲抓住华胜的手,反复叮嘱儿子到部队要听首长的话，要积极要求进步，要多吃点苦，要注意安全，要常给家里写信，家里的事，有你爸爸和你哥哥、嫂子、 姐姐，不用你操心……那一刻母亲恨不得把一辈子的叮咛都嘱托给他。直到林华胜汇入一起入伍战友的队列里，这位年已六旬的慈祥母亲还在风里不停地招手，不时地擦眼泪呢，而父亲向儿子招手的胳膊则停在了半空……
湖北均县六里坪春寒料峭，铁二团新兵连就在这里。林华胜在老班长的帮助下，刻苦学习，严格训练，迅速实现由老百姓到军人的华丽转变，他的队列单兵动作常常作为新兵的范例，打鞄10发子弹89 环，个子虽小，但甩手榴弹43米。正当他即将带着这些优秀成绩结束新兵训练的时候，突然接到哥哥的一封来信，信中说，母亲病故多天了，后事已经处理结束。你到部队时间不长，就不要向领导请假回来了。望弟弟化悲痛为力量，在部队听首长的话，严格要求自己，为保卫祖国、建设祖国做出自己应有的贡献……
手捧着哥哥的信，想起母亲的养育之恩，想起母亲的临别叮咛， 他的泪水哗哗的掉下来，湿了信纸，湿了衣袖……班长跑过来，看了信，明白了一切，安慰说，华胜你不要难过，我向指导员汇报一下，看有没有可能请假几天回去看看。一听班长要帮自己请假，林华胜立即擦干泪，说，谢谢班长，哥哥说了，母亲后事已处理完了，我就不回去了。带着新兵训练的优异成绩和对母亲的无限思念，林华胜来到老连队九连。
地处陕西省白河县前坡公社的铁二团二营九连，这时正担负着襄渝铁路维修整治病害——“锚固桩”的施工。
“锚固桩”一般长、宽各5米左右，深30米至60米不等。先开挖并衬砌四周至设计部位，然后下钢筋笼子，再在钢筋笼子内侧布置钢轨，经焊接捆扎紧，最后灌满混凝土。凝固后的桩身穿过山体的滑层，像“定海神针”固定住下滑的大山，确保桥梁、线路和行车安全。
这是一项十分艰巨的任务。九连承担5根“锚固桩”的施工。林华胜在老班长、老战友的带领下，每天下到几十米深狭窄的井下打风枪，放炮，一身汗水一身灰，从打眼、装药、点炮、出渣，6小时完成一个循环。由于吃苦耐劳加虚心学习，他很快成为一名出色的风枪手和爆破工。1976年底被提为副班长，1977年下半年提为班长。锚固桩胜利竣工，林华胜七次受到嘉奖。
俗话说：福无双至，祸不单行。1979年1月22日，林华胜的父亲在家中突然病故。他两天后接到哥哥发来的电报，正是铁二团宣布进入一级战备的日子。接过电报，林华胜怎么也不相信这是真的，父亲是家中的顶梁柱啊，在他的全部印象中，父亲就像一座大山。小时候骑大马跨在父亲的脖子上，让他展开双臂像要飞起来，父亲前跑跑后退退扭动着的身姿，把自己的三好生奖状美滋滋贴在墙上的笑容，特别是入伍临别送行伫立风中招手的姿态，永远定格在林华胜的脑海。看着电报，这分明是哥哥发来的消息，不可能是假的，林华胜再也不能抑制自己的悲痛，跑进山沟大哭了一场。
这时的林华胜恨不能插上双翅，飞回老家，去看看亲爱的父亲最后一眼并为他送行，也一并看看故去三年多的母亲，为她的墓添一把土，敬一柱香，五体投地磕个头，以尽儿子一点点孝道。但是，现在完全没有这个可能。林华胜深深懂得：这紧急战备是要去祖国南疆惩罚那个忘恩负义的地区小霸，这是党和国家、军队压倒一切的头等大事。家里事再大，也是小事。国家有难，匹夫有责。自古忠孝不能两全。 擦干泪回到班里，立即写参战决心书，接着进行“三分四定”，清理物资。连队召开出征誓师大会，林华胜代表全班表示决心，“请党支部把最困难、最危险的任务交给我们班，就是上刀山，下火海，也在所不辞!”紧急战备因为保密不能写信，林华胜在自己的日记里，给远在天堂的父母写下留言，“爸，妈，您们在天堂安好!儿子即将去前线参加 101紧急任务，您们保佑儿子平安。假如儿子遇有不幸，那在天堂相遇，由儿子照顾您们，以弥补在人世间没尽一点孝道的遗憾!”接着他把笔记本包好，抱定为保卫边疆流血牺牲的准备，和全连战友一起昼夜兼程来到了前线。
抢修河口大桥的战斗在敌我激烈的炮战下进行。九连的任务是架梁。三班在完成架梁一系列准备工作后，林华胜被连长王春彦选中，参加架梁突击组，任务是在第一组架好的两片梁上安放滚杠。滚杠的作用是减少摩擦力，但也容易跑偏。要不让滚杠跑偏，只能在钢梁拖拉的行进中及时校正。这是架梁中的关键又是十分难以操作的活。林华胜和他的伙伴们，脚下是滔滔的南溪河，头上是缓缓前进的钢梁， 他们的身子只能弯曲着在三角架里移动，发现滚杠跑偏，用羊角锤及时敲敲。正在这时，我军和越军激烈的炮战开始了。只见我军布置在河口一带的炮群发出怒吼，炮弹嗖嗖嗖从抢修大桥指战员们的头顶飞过，敌人的阵地顿时一片火海与不断升腾的云烟。不甘心失败的敌人也连续打来多发炮弹，在南溪河、在河口山坡、在大桥周围多处爆炸。面对险情，指挥架梁的毕副团长下令：“拖梁暂停，疏散隐蔽”。正在钢梁中部三角架里的林华胜，怎么跑?没法跑!他想，反正就这么回事了，要死，也和大桥共存亡，就这样一动不动地呆在梁里。看到班长不动，战士黄欠生、侯富安、丁伯豪学着班长的样子，也一动不动地蹲在三角架里……
河口大桥抢修在林华胜等这群视死如归的战友们的拼搏中提前39 小时胜利通车。
九连接着开始前进抢修350米被越军完全破坏的线路，这段线路上的钢轨、钢枕早就被越军拆除弄去修工事了。三班的任务是在附近车站拆除线路并将钢枕搬运到抢修现场。林华胜每次扛两根钢枕在路基边的小道上飞奔。当天下着小雨，雨水和汗水把衣服湿透了，钢枕坚硬的棱角边沿压破了肩上的皮肤，血肉和衣服粘在了一起，林华胜咬牙坚持，冲锋在前，带领全班出色完成任务。
遮断铁路的战斗中，林华胜带着三班全体同志布置炸药，这是遮断任务的第一道工序。他带着对越南反动当局的满腔怒火，找来小竹片，细心地将每一块TNT贴紧钢轨，然后装上雷管导火索，安上拉火管，等待爆破组的战友们实施爆破。
林华胜作战勇敢，一不怕苦，二不怕死，荣立三等功。光荣出席全团召开的庆功大会。当我军全部凯旋一个月后，林华胜被批准第一次探家。戴着立功奖章回到阔别三年多的老家，哥哥、嫂子、姐姐为弟弟的成长进步十分高兴。但父母不在了，还是让林华胜流下伤心的泪，跪在父母墓前，告慰父母在天之灵，自己在战场没有给父母及家人丢脸。15天假期转眼过去，林华胜又匆匆回到连队，在抢建白南公路的战斗中，他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当年10月，林生华实现父母希望他积极要求进步的遗愿，也是自己的最大心愿：站在鲜红的党旗下宣誓，成为一名光荣的共产党员。
作者：姚尚明原载《南疆硝烟》
作者简介：
姚尚明，1970年12月入伍，历任铁道兵一师二团战士、文书、排长、副指导员、教导员、政治处宣传股长、副主任。1979年参加对越自卫还击作战，荣立三等功。1984年1月随部队集体转业并入铁道部，历任铁道部十一局二处政治处主任、副处长、局水泥厂副书记、书记、中铁十一局集团二公司巡视员等职。曾参与编纂《铁道部十一局二处简史》，任副主审;著有《西线烽火——铁道兵二团援越抗美纪实》、《南疆硝烟——铁道兵二团对越自卫还击战纪实》;主编《他们从军旗下走来——铁道兵二团战友剪影》上下册、《中原筑路——铁道兵二团修建襄渝铁路文集》。湖北省十堰市作家协会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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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开门见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