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念援越抗美六十周年】

《西线烽火——铁道兵二团援越抗美纪实》（连载 ）

姚尚明

第二章 抢修谱新篇

六　胡志明主席指示送锦旗

美国以其“空中优势”猖狂推行其“南打北炸”，以炸迫和的侵略政策，使用了它的战争武库中各种新型战略、战术轰炸机和包括火箭、导弹在内的各种常规炸弹，对越南北方实施了空前严重的轰炸。铁道兵二团入越前的1965年7月9日，美机就轰炸西线中段保河至安沛区段的车站桥梁，并逐步向东延伸，致西线运输中断。铁二团入越后，在百里铁道线上与敌人拉开了轰炸与反轰炸斗争的序幕。这一阶段，据有关资料统计，敌机空袭持续日期最长为4天，间歇为1周至半月，平均3天一次。美机空袭的主要企图是封锁西、北线中段，其重点是西线。妄图阻断我援越物资的运输。

1966年5月5日8时35分，敌机F—105共8架，对北江大桥进行轰炸，投弹32枚，爆炸29枚，命中两枚。大桥顿时笼罩在一片硝烟火海中。

铁二团指战员早就料到敌人要轰炸北江大桥，为了使大桥被炸后便于抢修，他们在大桥每跨间设计增加一个支墩。早在2月上旬，二营八连就接受北江大桥加固支墩的任务，到2月25日宋玉恒副团长要求完工的时间，八连提前完成了任务。

八连十一班长钟明德忘不了加固支墩的日日夜夜。

八连接受北江大桥加固支墩的任务后，党支部决定把打桩这一最艰巨的任务交给十一班。消息传来，十一班全体同志十分兴奋。他们表示：加固好北江桥，就是为侵略者准备好了坟墓。早一天完成就多一份胜利。战斗中，他们以王杰、麦贤得为榜样，每天工作10小时以上。不论刮风下雨，还是天冷天热，大家经常光着身子在水里作业，整整三个星期，大家的后背都脱了一层皮。

尤其在二三号墩搭平台时，由于时间紧迫，水深3米多，平台支撑木浮力大，使不上劲，插不到底，大家奋不顾身跳进水中，一起抱着柱子往下压。打桩开始后，除班长外其余同志都去绞卷扬机，劳动强度很大，因为水下乱石多，常常打冷锤。大家毫无怨言，班长钟明德为了保证工程质量，多次潜水摸桩位，手被水下的坏钢枕扎破了，仍然坚持在水下作业。同志们每天工作在桥下，桥上的火车、牛车通过，常常有人、牛屎尿洒下来，淋在头上，大家从无怨言。

2月20日，宋玉恒副团长指示：北江大桥加固工程要提前到25日前完成。八连召开班以上干部会研究工程情况，认为关键在于二号墩的桩脚能否在23日完成拉拢任务。十一班全体同志向党支部表示，他们对拉拢桩脚有经验，要求把这个任务交给他们。这时他们工作已一整天。连长、指导员有些犹豫。于是他们集体提出保证：一定能在23日早上9点完成。支部只好满足他们的要求。当晚天气变冷，上半夜刮起了大风，下半夜下起了倾盆大雨，风雨交加，他们身着衬衣，顶着风雨在江水中工作，越干越猛。深夜12点，炊事班送来夜饭，他们顾不上吃，直到凌晨3点，大风把电杆吹倒停电，他们才上岸休息，人人嘴唇冻紫了，手连工具都拿不稳。来电后，他们又投入战斗。十一班连续战斗25小时，直到把任务完成，受到营、团领导的表扬。

两个多月来，北江大桥上人来车往。然而，现在大桥……

连队的劳动成果被美机毁于一旦，大家无不心急如焚。

守卫在北江大桥附近的高炮部队、高机连队给予敌人迎头痛击。愤怒的炮弹、枪弹射向敌机机群，一架敌机被击落，拖着浓烟，栽向稻田。一架敌机被击伤，翅膀上冒着青烟，摇摇晃晃，其余敌机，狼狈逃窜。

刺耳的警报声，美机投弹轰炸声，我军高炮和高机连队的猛烈开火声，汇成惊天动地震耳欲聋的轰鸣，迎着北江大桥的滚滚浓烟，连长刘万伙顾不得理发只理了半边，霍地站起身，率领工程技术人员急往大桥冲去。

映入刘连长眼前的北江大桥已面目全非：第四孔梁落水，第三孔梁北端落水，南端因与第二孔联结，仍挂在墩上，第二孔梁北端被移动，向上游横移1.8米，梁端弯扭，部分杆件断弯，第一孔梁南端向下游移0.1米，三号墩在距河底0.6米处断裂，并错动2厘米，底部有一体积约1.5立方米的洞穴，第三四孔的预加支点被炸毁。指导员渠玉松紧接着赶到现场，只见累累弹坑，浊水横流，刺鼻硝酸味儿尚未消散，燃烧的油枕，仍冒着呛人的黑烟，落入江中的钢梁，像头巨鲸，时隐时现。被炸死炸晕的鱼儿，有的肚皮朝上随波漂流，有的挣扎着上下翻滚。

北江大桥是河（内）友（谊关）线上一座重要的公铁路两用桥梁（当时为米轨），具有很重要的政治、经济、军事地位。位于河内东北约50公里（K48+731）处，横跨沧河，紧靠北江市和北江车站。桥北下游800米处有地下油库，东北4公里处有氮肥厂，桥上游200米处有公路浮桥，周围地形开阔，多为水网稻田。

该桥由四孔31.35米半穿式桁梁组成，全长142.59米，高约10米。桥台及二号墩身为浆砌块石，一三号墩身上部为混凝土，下部为浆砌片石。桥址处河床为砂粘土，平时水深4~5米，流速每秒0.5~1.5米，常通行300吨以下驳船；洪水期水深8~9米，流速达每秒2.5米。水流受潮汐影响，涨落差约0.5米。

不一会儿，营长王显懿带领技术室的同志赶来了，作战股长郭长江等人也赶来了。几路人马在现场进行了详细的技术侦察。并绘出了草图。侦察中遇到了一个非常棘手的问题，就是三号墩的破坏情况必须潜水下去才能搞清楚，只有搞清楚了才能确定抢修方案。当时没有潜水员，要等几十公里外的潜水员到来，联系加上路程起码得半天时间。时间就是军队，时间就是胜利。“不能等，我下去！”作战股长郭长江边说边脱掉了衣服，这位中等个头，体格敦实、健壮的中年干部，从小在海河边长大的他，有一身纯熟的水性。只见他踩着残梁，小心地跳下水，深吸一口气，憋住，然后潜到水底。10秒，20秒……2分钟，郭长江浮上来了，没有摸索清楚。他的脸和双眼，都被憋得通红。再潜下去，再浮上来，经过一个多小时反复摸索，终于摸清了三号墩的破坏情况和桥孔内的弹坑位置，取得了可靠的第一手资料。为抢修争取了时间。郭长江为此受到支队表彰。

当日下午，团召开有二营领导和各连主官及技术干部参加的会议，研究抢修方案。初步确定：清除障碍，在第三、四孔内加设木笼、排架墩四座，上架五孔12.5米工字钢梁；移正、加固第二孔钢梁，并整修梁下支点；第一孔梁不动，南头线路拨道，顺接桥面。后团按支队指示，修改了方案：根据通航需要，取消一个木笼排架墩，于第三孔南端架设一孔21.5米拼装式工字钢梁，作为通航孔，并相应调整孔跨，另架三孔12.5米工字钢梁及一孔4.5米木梁，确定5月12日24时抢通。

抢修任务由二团二营六、七、八连担任，并配属六团一个起重排。任务区分是：八连担任清理第三孔残梁、移正及加固第二孔钢梁并整修梁下支点、制立第四孔内两座排架墩、搭设三号墩顶及北台顶枕木垛、组架一孔木梁。七连担任运组四孔工字钢梁、整修第二孔桥面并抽一个排配合六团起重排工作。六连担任清除第四孔残梁，修筑两座木笼基础、制立第三孔内排架墩、铺钉第三孔桥面及整修桥两端线路、备运片石三百立方米、搭人行便桥五十米。六团起重排负责架设四孔工字钢梁。一营四连为预备队。

二营长王显懿散会后把八连长拉到一边交代：你们要立即派人查找没有爆炸的弹着点，设法排除并注意安全……最后强调说：我们是党中央、毛主席派来的，前方需要大批军用物资，要很好地对同志们进行动员，确保按时通车。

八连两位主官回到驻地，立即召开了党支部委员会等一系列会议，层层发动，会议提出的口号是：人在桥在，誓与大桥共存亡，誓死要为“五个伟大”争光！全连官兵纷纷下决心，写保证书。特别是苏德强等10多位同志，咬破手指写血书，要求去完成最危险的工作。共产党员王道舜，听说桥头有两处直径30厘米的窟窿，他立即意识到那里面很可能有定时炸弹，得马上排除！他把身上仅有的12元代金券掏出来给渠玉松，激动地说：“指导员，这是我最后的一次党费！”说罢，他转身扛上工具，朝着弹洞大步走去。王道舜这种把死的危险留给自己，把生的希望留给同志的革命英雄主义精神，感动了所有同志。大家争先恐后扑向弹洞，经过两个多小时的苦干加巧干，他们掏出了两个“害人精”，拖到山涧作了引爆。下午4点半，八连全体同志高呼“下定决心，不怕牺牲，排除万难，去争取胜利”的口号，投入抢修。各班排按照分工，紧张而有序。六连的同志也上来了，数百人的队伍激战在北江大桥工地，令前来观看的越南老乡感叹不已。

第三孔残梁悬挂在二号墩上，不堪利用，决定将二、三孔梁的抗炸连接切断，将第三孔翻入河中。八连以一个排配切割工4人担负此项工作。经发动群众，采取较合理的切割顺序和安全措施，奋战一天，将连结槽钢切断后，于墩顶置滑轨，用设在上游岸边的滑车组安全地将梁拉翻。为移正、加固第二孔钢梁创造了条件，使第二孔于10日全部整修加固完毕。

第四孔残梁侵入木笼位置1.8米，六连一开始就集中全连兵力抓紧清除。为争取时间，决定用翻转法将残梁向上游翻移，以不妨碍下木笼即可。为此，将翻转方向的河床挖成沟槽，既可减少翻梁阻力，又避免残梁翻转后在爆炸时再翻至原位砸坏木笼。然后，采用绞车拉、千斤顶顶的方法，于7日中午将残梁翻入沟槽内，让出了木笼位置。

与此同时，六连指导员陈伯寅发动群众将普通炸药包涂沥青防水后，捆在残桩上，用电雷管引爆，清除了第三孔水下妨碍下木笼的支点残桩，为木笼基础扫除了障碍。

越南的气候变化无常，时而急风暴雨，时而骄阳似火，气温达40摄氏度，焊接钢梁工作面高达70多摄氏度，每人一天要喝七八壶水（军用水壶），人人身上长满痱子，三分之二的同志下身患了阴囊炎。不少同志扎破了脚，划破了手，鲜血直流。尽管如此，却没有一个人休息。连长刘万伙，职工张师傅（抗美援朝老兵）副排长卢学忠、周英教、王道舜，班长钟明德、张宜生、刘舜明、张宝玉，副班长董久成、贾炳意、杜贤富等10多位同志，三天三夜没有合眼，从始至终没有离开现场。技术员何柱生，吃住在一个席棚里，困了，累了，喝口辣酒提一下神，又深入各道工序，继续解决抢修中的技术问题。

美帝不甘心失败，不停地对我抢修工地进行侦察骚扰。他们知道穿着鸭蛋绿服装抢修大桥的是中国军人，狡猾地改变了战法。11日20时许，风雨交加，尖利的警报声划破了夜空，北江市的大喇叭里传出急促的呼喊：中国浓基（同志），买买米（美国飞机），防空！防空！话音刚落，工地霎时一片漆黑。指导员命令战士们：快跑！进防空洞！只听“扑哧”、“扑哧”！两串照明弹吊在了空中，将大江两岸和整个抢修现场照得煞白。这时，副班长董久成等3名战士，正在江心三号残墩上抢塔枕木垛。尽管炮声隆隆，敌机当空，他们毫无惧色，继续埋头专心作业。来自壮乡的老兵划着小船，去接他们下来防空。他们则高喊道：周副排长，这里危险，你快掉头上岸防空！木工刘班长和新兵小吴，配合潜水员水下作业，负责操作空气压泵机。弹片横飞，炸起的水柱溅湿全身，他们脸不变色心不慌，有条不紊地压泵送氧。排长担心小吴，跑向前去接替。小吴忙说：“排长，不要管我，快指挥全排防空！”与此同时，我高射机枪利用照明弹的光亮，猛向敌机群扫射，打乱了敌机投弹的队形，使之偏离工地将炸弹乱投一气，有的敌机则丢下副油箱，狼狈逃窜。这副油箱系铝材，后来被战士们割成碎片，铸成精美的毛主席像章和纪念章。

六连于7日晚，开始了突击木笼排架墩的战斗。指导员陈伯寅带领代排长王明全，班长王有生，战士廖云志等20多人先后将两个长6.4米、宽4.8米的木笼下水就位，并利用三四孔残梁搭好了人行便桥，做好了木笼填石的准备。考虑填石达250立方米，一个连的兵力难以按期于8日晚完成，将使其他工序后延，影响进度，二营营长决定调预备队四连参战，加强木笼填石的兵力；并根据由北往南的架梁顺序，先集中兵力突击第四孔内的木笼基础。结果，两个连队奋战一昼夜，至8日晚两个木笼基础基本完成，四连即全部撤出现场。

起重排于6~8日在北台和二号墩上各立一副人字扒杆，架好了天线。接着用天线吊立排架，于9日下午全部完成。

在吊立排架过程中，由于天线跨度达64米，垂度过大，吊装困难，速度慢，经起重排建议，在三号墩顶加立人字支架，缩小了跨度。从而，加快了吊立排架的进度。

七连从6日起突击拼组工字钢梁。至8日在桥北路基上组好了三孔12.5米工字钢梁，并铺钉了桥面；在第一孔梁上（因第二孔尚未移正）拼组了21.5米拼装式工字钢梁，并安好了拖拉用的导梁，预铺了15米桥面。

在拼组21.5米工字钢梁的过程中，七连克服重重困难，用小平车将二十余吨构件从两公里外运至桥头后，就地开办拼梁小型训练班，对照实物，边讲边看，大家很快地熟悉了构件，掌握了拼组顺序和方法。并在这个基础上发动群众研究如何组拼导梁。大家根据原梁两端的3.8米及5.2米短工字钢一端没有螺栓孔，不便接拼，而中间的12.5米工字钢两头有孔便于接拼的情况，建议适当改动原梁组拼图式，在上层内侧原3.8米短梁位置拼组两片12.5米工字钢做导梁，为使导梁长度大于原梁的一半，再将3.8米短梁接拼在端部，并用枕木、钩螺栓将两片工字钢联成一体。此方案得到批准后，迅速拼组，并作好架梁准备。

9日上午，八连架好木梁后，起重排按计划用简易木扒杆吊车架设三孔12.5米工字钢梁，至10日上午完成。紧接着拖拉架设21.5米拼装式工字钢梁。拖梁时，因缺钢滚杠和圆杂木，用直径20厘米、长1.7米的松圆木代替，每隔1.5~2.0米一根，以一、二孔公路桥面作滚道。开始，用手摇绞车拉进，因滚道阻力太大，每5分钟才前进1米，速度较慢。根据八连建议，改用机车牵引。为防止速度过快，将滑车组钢丝绳增多几道，每5分钟前进3米，经一小时，梁接近就位。因指挥欠妥，前后配合不好，当停车再拉时，机车起动过快，而后方又未拉紧溜绳，梁突然向前，撞歪排架墩顶枕木垛，梁前端向下游倾歪，几乎发生工字钢梁坠江的严重事故。当即确定先用钢丝绳拉住钢梁，然后用千斤顶将梁顶平、移正。经过4小时顶平钢梁后，拆除导梁，换接短梁，于11日下午用千斤顶落梁就位。

接着，六连铺钉桥面。经全面检查、加固后，12日21时试车，按计划提前3小时抢通。

这次抢修共使用4980工天，清除残梁两孔，移正加固钢梁一孔，新修木笼基础两座，组立排架墩三座，组架工字钢梁四孔，铺钉、整修桥面及桥头线路共200米。

通过7个日日夜夜的奋战，12日晚，钉上了最后一颗道钉，铺上了最后一块桥面板。经中越双方技术人员验收，大桥符合各项技术指标，各种车辆完全可以通行。通车不到1个小时，就有满载物资的30多部解放牌卡车、8列火车从桥上缓缓驶过，驰向河内，驰向抗美斗争的最前线。工地上，欢呼声，歌唱声，汽车的喇叭声，列车的汽笛声，汇成一片沸腾的海洋。围观的越南群众，也一遍遍高呼毛主席膜南（万岁）！毛主席膜南！

二营各连队第一次集体参与北江大桥的抢修，首战告捷。他们掌握全局，灵活用兵；根据部队特长，合理区分任务；深入政治动员，抢修士气高涨；发扬军事民主，采纳合理化建议等经验受到上级的高度重视和表扬。也受到越方的赞赏。消息传到胡志明那里，日理万机的胡主席十分高兴。指示：给中国同志送面锦旗吧！

遵照胡志明主席指示，由越南交通部部长潘仲惠和越北军区司令员谭光忠授给一支队的奖旗。不久，一支队转给了一大队（铁二团）。锦旗上写着：“团结抗击美帝侵略者”。（马仁泉提供）

（未完待续）

编辑：周健（老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