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道兵文苑

铁道兵作家系列——谢克强(下)

 

       昨天,推介谢克强老师一组铁道兵题材的诗歌,获佳评许多。战友王振江留言:工地的歌工地的诗, 战士的风骨战士的情。生活气息浓厚,语言质朴大方,激情燃烧的好诗人。诗人郭辉留言:当铁道兵时,就读克强兄的诗,人没见过,但景仰不已!复员回到地方后,在文化部门工作,有缘三次见到克强兄,他给了我许多关心,关爱与帮助,我能在诗歌创作上坚持到今天,与克强兄贵人相助是分不开的!今天读了克强兄的这些诗,我仿佛又回到了那激情燃烧的岁月,激动无比,回味无穷!诗人王超英点评:克強老师的诗是战地之歌!在兵的施工中鼓舞干劲、鼓舞士气、鼓舞斗志!这是战斗时代最艺术的诗!鼓舞不了民众、教育不了思想、宣传不了能量是现代诗歌走向沒有读者的根源。有些诗者自以为是,不深入基层,在自己的小圈圈里互相吹捧所谓著名,谁看呀?!铁道兵出来的诗人,始终保持着正能量的创作,因为铁兵骨子里的基因。我对克强老师的诗比较关注。他的诗一直保持着既深又懂的写作风格,从不被所谓小我的无病呻吟所惑。为兵所写,为民所诗,为社会所歌是他永远的方向!

铁道兵文学创作学习班网络照片

       我与谢克强老师曾在一个师——铁二师工作。认识他,得益于他在师文化科工作时举办的一次文学创作学习班。据我了解,他一生都在做着“教书育人”“为人作嫁”的积德行善工作。

       1980年初春,我在团宣传股从事新闻报道工作。师部举办文学创作学习班,各团推选一名文学爱好者。所谓学习班,就是五六个人在师机关招待所住着,个人写自己的作品,没有请老师授课,写好的散文、诗歌、小说互相传阅,晚饭后散步,各人谈读后感。学习班时间不长,住所门前的小杨树,由初住时光秃秃的枝丫,到离开时生出叶芽儿。经过反复打磨后的作品,由谢克强老师领着我们到《山西文学》杂志社,请编辑审阅。

       谢克强老师独创的学习班有成果吗?有!

       学习班期间创作的作品,陈少雄写的2篇短篇小说,分别发表于《山西文学》《广州文艺》首篇。李有根、孙栋英和我也发表诗文若干。

       这次学习班,是我文学创作的起点。虽然现在离起点仅向前多走了的几步,但还是记着“始于足下”。

       谢克强老师在铁二师工作期间,还承办过铁道兵举办的文学创作学习班;编辑多本战士文学作品选集。铁道兵比较有名的优秀诗歌选集《大地飞彩虹》,由人民文学出版社出版,最早的“胚胎”,就是谢克强老师主编的铁二师官兵创作的油印诗集。

       谢老师转业回到家乡武汉后,供职《长江文艺》杂志,那种“伯乐相马”的精神,可谓如鱼得水;每天发现、栽培文学新人,现在可称得上“桃李满天下”了吧。有些传奇的是,谢老师一生奖掖后学,退休以后,一位很有人文情怀、且慧眼识珠、投其所好的知名企业家阎志先生,出资委托他主编一本目前中国最大的诗歌月刊《中国诗歌》(每期156页,人民文学出版社出版),真是全国诗歌爱好者的福气了。这本期刊,我每月都能获赠。我看到不少铁道兵的一代代优秀诗人,一次次被隆重推出。这也是谢老师的“铁道兵不了情”。

       今天,转发谢老师一组诗《艺术之光》。中国的文化巨匠、中国艺术的杰作,被谢老师恭恭敬敬歌唱。我也低调、谦逊地学习,不敢造次妄加评论。请大家欣赏字字珠玑、篇篇佳作。

       昨天,从网上复制谢老师简历,将老师诞生年月的1947年误写成1943年了。承蒙谢祯先生指正,表示感谢。也向谢老师致歉——读者不了解谢老师的认真:昨天、今天2组诗歌,都由谢老师自己选定,估计没有多少人细察到,《铁道兵歌》,由首篇《快快抬呀》,到最后一篇“通车典礼”,中间穿插多首,正好颂扬的是一条铁路从开工到竣工方方面面的全过程。这些诗,一定是谢老师从数以百计,甚至数以千计的“铁道兵歌”中,劳心费神精选,奉献给广大读者的。

       在此,向谢老师表示感谢,敬礼!

 

艺术之光(组诗)

谢克强

屈 原

1

一声撕裂苍穹的天问之后

你又回首仰望远方

然后将一部竹简的《离骚》置于岸边

这才愤然纵身一跳

跃入汨罗江里

那夜 江水很急

你在很急的浪里一浮一沉

当你的青丝与发簪随水而逝

如铅的云絮沉入江底

风 以及两岸悲恸的呼声

止不住呜咽

有人说你羽化成仙远去

有人说你魂归故里

其实你载着荆冠的名字

便与汨罗江汹涌的波涛

亘古在一起

从此 汨罗江没有你宽

也没有你深

 

2

曾经 峨冠博带

你佩剑站在楚国的额头

面对如此多娇的江山

你深沉的目光凝满忧伤

然而一闭上眼睛

想起那心脏一样脆弱的郢

你不禁热泪沾襟

所谓祖国 即是命运

你将一国的山河背负肩上

作为诗人 你嫉恶如仇

当然骨头也硬

谁知一身傲骨 耿耿忠心

竟不敌张仪三寸不烂之舌

以及郑袖裙底风云

肝胆辉映日月

情操也可以印证河山

披肝沥胆

你奏罢最后一曲九歌

在狼烟与哀鸿的围困中

苦苦寻思

又踉踉跄跄走远

自你走后 楚国失声哭了

泪水 顿使江河涨潮

 

3

历史的涛声早已远去

汨罗江的涛声

自从流进一个古老民族的血液

一直急啸腾卷

拍打着昆仑泰山怒耸的峭壁

路漫漫其修远兮

你跋涉的脚步踩成忧愤

站在你倒下的地方

假如追随的足迹是卷长诗

一行一行血泪

一行一行忧愤

放逐你的人

终被历史放逐

权贵可以煊赫一时

而你 在《离骚》斑驳的楚语中

与逐水而居的蒲葵与艾草

年年泛青

今又端阳 端阳因你而深重

这不 竞渡的龙舟

又在你追我赶最激烈的时候

擂响急促深沉的鼓点

为你招魂

谢克强(左一)与徐迟、曾卓、彭邦桢(由左至右)在一起

 

陶 潜

懒得为五斗米折腰

你轻轻抚动络腮胡子

愤然辞去彭泽县令

归去来兮 信步走至东篱下

躲进一种意境

东篱有菊

一朵朵 很有风度地开

你悠然采了几朵

或黄 或白 或橙 或紫

点缀清丽的诗

没有官场失意的不快

自然不想点头哈腰的事

你坐在自己设计的意境里

赏菊采菊之后 便寻觅

清新淡雅的诗意

剩下的时间

在桃花源种几亩薄田

若是疲乏裹满泥泞

你就挽一抹白云荷锄而归

然后 坐在庭院里

用酒去洗

把酒黄昏

那酒 是用菊花泡的

你那花凝露酿的菊花酒呵

除了解乏 还醒脑

 

李 白

长安实在太小

后宫的脂粉也窒息得人有点难受

你便仗剑骑一匹追风的野马

出没山水与酒之间

浪游云中雾里

遥望天河之水

从天而落溅起你的诗兴

岸上的灯火近了又远

剑断江湖 诗泣鬼神

问瑶台 巫山 蜀道

何是归处

挥剑指天问地

你阅尽人世沧桑

轻舟一跃断了三峡猿声

桃花水漫上心来

清词丽句 声声铿然作响

风靡了大唐的歌声

更多的时候

你狂笑着举起酒杯

那是你空有补天壮思的发泄呵

无奈笔落惊不起漫天风雨

你便怒举三千丈白发

邀明月对饮

谁知杯里一轮孤月

引你低头痴望

醺醺然 月影漾起你的忧伤

从此 你绝句里溢出的月光

稀释人间多少离愁

 

郑板桥:《风竹图》

岂只是潇洒

潇洒中还有几分逍遥自在

自从一甩长袖离开潍县

你从板桥匆匆走过

便去清风江上

钓月

江岸有竹

飘逸的竹枝

随风摇曳一江清白

月钓累了

你便在竹林月光的那边

倚竹而睡

宦海沉浮

仕途更是不爽

好在手中还有一支笔

这不 睡醒之后

你信笔一挥 落在纸上

竞是一幅《风竹图》

竹很瘦

你比竹更瘦

仿佛瘦得只剩一把纯粹的骨头

怪不得一株普通的植物

竟在你的笔下

有了品格和气节

其实 看透世事后

你也是竹 卓然而立

 

徐悲鸿:《奔马》

从边塞诗的第一行奔来

又向那一首歌奔去

蹄声踏踏卷一路狂飚

掠过唐诗宋词

掠过日月星晨

从我身边一闪而过

追着阳光

我看见 骏马鼓胀的肌肉

鼓胀力的锋芒

而一路狂飚翻动的鬃毛

挟着古风扬起新韵

撕裂天空

最是哒哒奔驰的马蹄

刚劲凌励 且富有节奏

蹄声过处

爆响一串串雷火

震得悬在半空的太阳

晃晃欲坠

就在头马仰天嘶鸣的瞬间

群马腾空而起

引得站在画幅之外的我

热血骤然沸腾

恨不得奋身跃上马背

扬鞭远去

 

李可染:《牧牛图》

是忆起烟雨挂在额头的牛铃

还是听见黄昏横吹牛背的牧笛

先生那支笔是一支牧鞭么

吆喝一声 骤将一头牛

悠悠赶进画里

牛啊 一生秉性难移

不是在重轭下

让犀利的犁尖穿过历史

在荒芜中翻过一片泥土

就是昂起倔犟的头颅

以力与意志

拉着岁月负重的车

瞧 牛这会儿

摇头摆尾不慌不忙晃悠晃悠

低着头 若有所思

又贪婪地将黑葡萄一样的嘴唇

伸向嫩绿的草

然后反刍

许是刚刚卸下犁轭

它才尽量地放松自己

享受这片刻的轻松与悠闲

轻松与悠闲中

又以苍劲的骨架驮着落日

驮着牧童 和牧童的

一叶柳笛

 

钢琴协奏曲:《黄河》

手臂波动着

顺着你充满血性的手指

不可理喻的白键黑键

跌宕起伏

以夺人魂魄的雄浑与湍急

奔泻一河激浪

涛声轰然 崩云裂岸

这是黄土高原流淌的乐声

不只是演奏一支如血如泪的歌

也以呼啸奔腾的律动

搏动正义 信心与力量

溅起风暴

谁能阻止河流的歌唱

那刀 那枪 那滚滚的马蹄

以及烽火硝烟

顷刻化成一排排悲壮的琴键

与轰然作响的涛声

协奏一曲英雄的乐章

一时间

一个民族风云激荡的呐喊

从昨天不羁地涌向今天

在我胸间回荡

心 也如一颗律动的音符

在奔腾不息的浪间跃动

今夜 琴健触动尘封的记忆

教我认识了黄河

 

琵琶独奏:《十面埋伏》

轻轻 指尖轻轻一拨

一阵紧似一阵的琵琶声

犹如十万刀枪碰响

由远而近

夜 匆匆而来

亦如匆匆而来的十万伏兵

响弓与飞箭

正从弹拨的弦上飞出

奏一天楚歌

兵困垓下

营帐里灯火怆惶地摇晃

不远处 骓自长嘶

那八千骁勇的子弟兵呢

楚霸王苍凉的目光

逼近虞姬

这时 乐曲骤然沉缓

仿佛那拔山盖世的双臂

沉缓而悲哀

举起一柄雪亮的剑

剑落处

血泪潸然浇开了一朵

虞美人花

马蹄声咽

一场琵琶演奏的楚汉之争

在指下嘎然而止

而乐曲依然萦绕我的心头

我不知 该从十面埋伏里

如何突围

 

小提琴独奏:《梁祝》

一个悲怆的传说

抵达人类的灵魂之后

遂从深沉浑厚的弦上

凄惋悲切地流过 流进

一片荒原

谁家的女子

低头默默守望秋亭上

琴声如诉如泣 遥向苍穹

默诉无言的忧伤

真想颤抖的琴弦不再颤抖

谁知音符在弦上越聚越紧

化作一声惊天裂地的惊雷

从天外袭来

人间美丽绝伦的爱情

无奈被生生击散

生离死别

涕泣的泪打湿了冷郁的琴弦

滴落荒原的草丛里

顷刻 草里飞出两只凄艳的蝴蝶

楚楚动人

爱 以血与泪

演译着一个悲怆的传说

我不知道 那从梦里飞出的蝴蝶

今夜栖息何处

在圣彼得堡普希金纪念馆

古筝独奏:《高山流水》

谁的手 骤然落下

手指落处

一声石破天惊的绝响

从三千年前的那个春秋之夜

缓缓传来

琴声如水

从一根弦流到另一根弦上

那曾经击节相会的音容笑语

此刻 在令人颤栗的流水里

隐隐闪现

据说 有水的地方就有乐音

放棹岸边

遥听琴声如行云流水

一双芒鞋走向鸟语花香的意境

走近高山

后来 那双芒鞋骑鹤而去

走出弦的音律

峰回路转

心的触角该伸向何处

痛彻骨髓 倚着不远不近的黄昏

断魂抚着断琴

打捞琴的碎片

这便是我今夜来此的缘由

流水有情 谁的手指又弹响琴弦

诉说一个男人与另一个男人的故事

阐释知音
 

选自诗集《艺术之光》(长江文艺出版社2013年12月版。这些诗均在《诗刊》《星星》《诗选刊》等发表或选载过)


编辑:兵心依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