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国安:几件三线往事(《学生八连的故事》)
原创 徐国安 梅梓祥2023-02-24 19:50发表于北京
梅梓祥推介:正在生长发育时期的娃娃,常常经受饥饿的折磨,吃未熟的柿子,抢一个蒸笼的烫馒头,深夜一碗面条的香味回味一辈子……感人的是,送餐到工地,跌倒导致稀饭损失、馒头沾满泥土,而“战友”们没有半句埋怨,作者自责流泪。
贫困而艰辛的年代,友情是最宝贵的精神财富。
几件三线往事
徐国安
参加三线建设一晃五十多年过去了。去年五十年聚会时,望着同学们已不再年轻的面孔,回忆往事,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年代。到三线时,我刚满16岁没几个月,身高1米6,体重不过百斤。对三线生活的深刻记忆,除了艰苦的施工,还有难忘的饿肚子经历,以及三线生活中的同学战友情谊。
记得是刚进芭蕉沟,我们的粮食按定量供应,有时因为运输原因,连定量也供不上,常常是每顿饭一个四两混合面馒头或一小碗高粱米饭,对于我们这些正处在长身体年龄、施工体力消耗又大的半大小子,肯定是吃不饱的。所以我们吃过出虫的蚕豆,未熟的柿子,榨过油的粗豆饼,路边的野果子,还是难以抑制令人煎熬的饥饿感。
记得有一天下前夜班,那时是冬天,我们都是光着膀子外穿一件棉袄,腰里用导火索一扎,这样既取暖也方便下工洗漱。我们连住在沟的最高处,回到驻地时已饥肠辘辘、前心贴后心了。到炊事班给我们班领馒头时,在昏暗的灯光下,趁着炊事班同学揭开笼盖,热气扑脸什么也看不清楚的瞬间,我悄悄从蒸笼里抓起一个热腾腾的馒头塞进了怀里,当时那个烫啊。回到宿舍,赶紧拿出“顺”来的馒头,再看胸前一片赤红的烫伤,但也不觉得痛,心里还美滋滋的:今天可以饱餐一顿了。肚子是饱了一时,可那烫伤的红印子几天都没下去。
还有一次,半夜饿的睡不着,迷迷糊糊中,听见有人进了我班宿舍,悄悄叫醒了与我同铺的屈方方,原来是准备上后半夜班正在开饭的一排同学,给他端来了一碗汤面条。闻见面的香味,听着屈方方吸溜吸溜吃面的声音,我躺在那儿一动不敢动,可是肚子饿心里馋呀,口水不由自主地流了出来。这么多年过去了,端来面条的同学是谁早都忘了,可那碗面条的香味至今好像还能闻到。
还有一件与吃饭有关的事令我难忘,那还是刚进芭蕉沟不久在任河滩上干活时发生的事情。为了赶施工进度,中午饭都是在工地上吃。各班留一位同学在家,当炊事班做好饭后,由留下的同学负责把本班的饭领出来送到工地上。那天轮到我留值,开饭后我赶紧把我们四班的馒头和稀饭领出来装好。一头馒头桶、一头稀饭桶,挑起来就往山下赶。我连住在芭蕉沟的最上边,下边还有部队和民兵几个连队,到工地的路还是挺远的。为了让我们班同学早早吃上午饭,我急急忙忙往山下赶,扁担绳有些长,我个子又小,坡陡路弯,挑着担子一不小心摔倒了,结果稀饭洒了多半桶,馒头滚了半坡。那时刚进工地,粮食供应紧张,每顿饭都是定量,没有多余的。当我把沾满泥土的馒头拾起来,装回桶里再送到工地时,其他班吃饭已接近尾声了。我们班同学们眼巴巴地望着沾满泥土的馒头和少半桶稀饭时,没有一个埋怨我的,大家把沾满泥土的馍皮剥掉,就着剩下的小半桶稀饭,大口大口地吃着,我愧疚的眼泪止不住地流了下来。
这情景,现在回想起来还历历在目,这就是我的班,我的同学。五十年过去了,饿肚子的日子早已远去,三线的情思却历久弥新。这些年我先后四次与同学相约或独自重返芭蕉沟,目睹旧景新颜,追思青春岁月,感慨世事沧桑。每当此时,我多怀念当年一起嬉笑打闹、聊天闲谝、同甘共苦、生死相依的四班同学们啊!
八连同学活跃在芭蕉沟的篮球场。
八连四班合影,前排中为指导员王向礼,后排右一为徐国安。
编辑:岁月凝聚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