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可荣

　　1966年6月，一连担任的成昆北段灰窑坪隧道的主体工程已完成，随即调动去打和平隧道出口，连队选住在一个半山坡上。挖出一块较大的地方，搭建了四间铁皮瓦房，两间连部住，两间作荣誉室，供全连开会学习用。连部下边各班排仅平出一小块地方，勉强能支一架帐篷，班与班之间都是陡路，排里没有集合队伍的地方。又因任务紧、时间急，连排洪沟都未来得及挖。
       7月份一天晚上，在一连担任副指导员的我，在工地值小夜班。晚11时，我换上工作服和水鞋，戴着安全帽，手提四节电池的手电筒准备上工地。出门看见天阴沉沉的，有点闷热，感觉到似乎要下雨。当晚，隧道内有三个排干活(包括加班的)，家里仅有一个排睡觉。我先到洞内各个工作面转了一圈，一方面查看有无险情，一方面交待换班时应注意的问题。一小时后，我坐出碴的电瓶车出来，欲安排车进去时带几袋水泥。

　　刚到洞口附近就听到响雷声，跑到洞外一看，果然是雷鸣闪电，雨下得很大，立即意识有危险。干活劳累的战士睡觉沉，听不到雷雨声，若山洪下来后果不堪设想。

　　用不着犹豫，我打着手电筒顺山坡往回跑，刚到一半路山洪已冲下来挡住了路，若返回隧道，我的安全能保，如继续前行，肯定有危险。这时候容不得考虑个人安危，继续往前奔。刚跑了几步，我被洪水中夹裹的石块击倒了，冲下路几米远，手电筒也丢了。刚好雷电响了，我借电光看见身旁有根小树枝，伸手抓住，挣扎着站起来。又是一个闪电，看见上面不远有一块突出的大石头。便手脚并用爬到石头上，洪水从石头两旁倾流，冲不到我了。

　　站起来已能看到连队帐篷了，便高声大喊：“山洪来了，赶快起来，带着枪枝往连部方向跑……。”然而风雨声、雷电声、洪水声把我的喊声淹没了，我的喊声再大也抵不过风雨雷电声，熟睡的战士哪能听到我的喊声?
       好在我脖子上挂着一个哨子，便吹紧急集合哨，哨声清脆传得远。又因连部的房子在上边距我较近。在家的连长程风田听到我的哨声后，赶快爬起来，在连部前面的平台上和我一起吹哨喊叫。

　　哨声就是命令，军人毕竟有别于老百姓，没有人敢怀疑紧急集合哨的权威性，被警醒的战士们毫不犹豫地按喊声要求去做。顾不上穿衣服，拿起枪支就跑，其动作之迅速，是普通老百姓做不到的，从自己帐篷跑到连部平台上不到两分钟，一股巨大的洪水倾泻而下，把靠沟边的八架帐篷连同床铺衣被、饭具工具等一扫而光，卷入大渡河了，而近60名战士和配给自己的枪支弹药幸免于难，无一损失。

　　当大家看这一幕时。感到浑身麻悚悚的后怕极了。我在惊恐之余又有庆幸，人撤出来了，一颗悬着的心落下了。这时候我像一只落水鸡还站在石头上，浑身透凉难受，但看到战士安然无恙，心里仍热乎乎的。

　　有的战士发现我还淋着雨，在投来感激目光的同时，纷纷喊叫，争抢着要淌水接我。然而洪水还很大，为避免发生意外，我和连长劝阻了他们。
       暴雨造成的山洪来得急退得快，过了仅半小时水势变小了，我在战士的搀扶下回到连部换了衣服，协助连长把这些“无家可归”的战士先安排在活动室，叫炊事班烧姜汤给大家喝以防感冒，待其它下班后的班借衣服暂给他们穿，并按人头登记损失衣被和物资，上报团后勤处补发。连长把避洪情况用电话向营长报告了。

　　第二天下午，团司令召开全团安全工作电话通播会，各连连干到营部集中收听。团通播说：“因昨夜我团施工管区突降暴雨，五营二十四连副指导员李先树(60年湖北兵)和两名战士，于夜间去工地途中被洪水冲走身亡;一营一连副指导胡可荣同志在工地值班时，因发现险情及时，又能果断指挥在家休息的同志迅速撤离，避免了一场重大伤亡事故的发生……。”

　　是的，我不但保住了自己的命、还保住了一个排60多人的命。其实我应该感谢那棵小树枝和那块大石头，是它俩先救了我，我才有机会救同志们。事后，团里给我记三等功一次。

　　作者：胡可荣，1960年从甘肃天水入伍，系原铁道兵47团1营1连副指导员、2营副教导员。

编辑：兵心依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