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敬重的兵哥哥
我打小喜欢写写画画,到襄渝铁路建设工地派上了用场。七一年的九月,团里要举行奋战一百天誓师大会,我被抽调到团里参与筹备工作,领导把我安排住进了电影组。报到的那天下午,在会议室里我先做了自我介绍:吉农,学生三连。然后他们也分别做了介绍,电影组副组长邓永福和战士李三颜,以及几位帮忙工作的女兵。
兵营里真是卧虎藏龙之地,邓永福的美术字那真的叫绝,他用一把长长的直尺和铅笔,在整张的白纸上书写宋体空心字,他下笔准确、神速,可以供几个人用剪刀铰字,再贴在红绸布上,大家一直忙到深夜。第二天清早,操场四周红彤彤的一片,二十多条横幅标语口号在风中猎猎作响。
大会主席台还要悬挂毛主席的巨幅画像,可哪儿也买不到,怎么办?邓永福拍拍胸脯说,我有办法。晚上,他让大伙用被单把门窗堵严实,再给灯泡糊上红纸,在微弱的红光下,他把幻灯机打开,白墙上立马投映出毛主席的画像,然后开始对焦、调整,图像也越来越清晰。他站在凳子上用铅笔尺子,沿着画像的边沿画线做记号,我们屏住呼吸,静静地看着邓组长一丝不苟的表情。这时他告诉大家,今天要用拼接相纸的方式印放领袖的巨幅画像。拼接要点是横平竖直,衔接紧密,不得有一丝纰漏,干活必须戴上手套,杜绝相纸表面留下指纹,脚下要轻,避免地面起尘,用大头针钉得必须结实牢固,不能打弯。他给大家反反复复叮嘱了三遍,然后抱来一大盒相纸,戴上手套,剪开黑色遮光保护纸,一张张轻轻地递给我们。
幻灯机曝光开始,一束强光投映墙上,几分钟后,强光熄灭,他忙着指挥我们拿毛巾蘸上清水,将墙面上的相纸拍打湿润,当时我脑海马上闪现西安碑林博物馆里,书法大师们拓印碑文的那种专注与细心。接下来的一道道工序依然是拍打相纸,不过用的是提前配制好的显影液和定影液,他不停地提示大家,保持适当的力度,轻了药水会浸不透,重了会损坏纸膜,就这样又是干了一宿。当撕开包着灯泡的红纸,可以清晰地看到毛主席画像时,真的欣喜若狂,那份对领袖的“三忠于四无限”全写在了脸上。
照片由邓永福爱人提供
当然,电影组的主要工作就是下基层连队,到施工现场为大家放映电影,活跃战士文化生活。他们开着偏斗摩托车,拉上放映机、幕布、高音喇叭和电影胶片,跑在了崎岖的便道上,前面车轮颠簸,后边尘烟滚滚,回到营房躺下时远山已微微透白了。
每天黎明前,我都会被刺眼的光束惊醒,原来是电影组的早操练,伴随着雄壮的解放军进行曲,光芒四射的八一电影制片厂片头就映上墙面,邓永福和战友们他们反复地操练着装片、接片、倒片,不厌其烦地重复着同样的动作。
那天在操场上放映纪录片《百花迎春》,电影开映了。大约二十多分钟,切换的镜头与前面的内容衔接不上了,原来是把电影胶片装错了,邓永福立即让停机。夜里,电影组张宝荣组长披上衣服走了出去,邓永福紧随其后,俩人在门外交谈了很久,我隐隐约约听到邓永福说,失误应该是自己的错,主要是平时对训练抓的不严不实。张组长打断了他的话说,我是组长,责任是我的,必须由我来承担。
虽然在电影组只是短暂的几天,邓永福却很快与我熟悉起来,他比我长五岁,我一直称他永福兄。他在摄影方面造诣颇深,我也得益匪浅,从拍摄的立意、构图、曝光到暗室的胶片冲洗、印放、裁剪等技巧,他真是我的良师益友,我也从此爱上了摄影。他的多幅作品在《解放军报》和《铁道兵报》发表,转业到地方后,依然坚持骑车运动与摄影创作,骑行几万公里,跑遍了二十多个省、市、自治区,他的人物和风光摄影作品,多次获国家级摄影大奖。
不幸的是,永福兄于2018年因病离世,留下了太多的遗憾,我非常敬重这位多才多艺、锐意进取、认真敬业、勇于担当的兵哥哥。
作者简介
吉农,笔名曲辰,1953年生于西安,1970年中学毕业,赴陕西紫阳参加襄渝铁路建设,编入铁道兵二师六团学生三连,退场后分配到陕西省长途电信线务局,1989年调入西安市物价局,先后任价格检查局科长、副局长兼价格举报中心主任等职。期间,被市委、市政府授予西安市十佳人民公仆,市级劳模和优秀党员称号,2013年退休。
本人爱好写作和摄影,多篇散文在《长安瞭望》、《秦川文化》、《西安旧事》以及网络杂志发表,多幅摄影作品在影展获奖。
编辑:开门见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