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语】本期作品牛郎探亲记写于上世纪八十年代。当时作者还是青年时代。中国正值改革开放初期,人们的思想和生活正逐步发生转变。不过,当时人们的生活水平还是不高,市场经济依然还处于探索阶段。中国社会开始朝着价值多元的经济社会转型,面临着更加开放和意义多极的社会形态,以意识形态为轴心的新潮艺术越来越不堪负荷社会变革所带来的压力,陷身于社会和自身文化的双重危机之中。在整个20世纪80年代,讨论得比较多的是中国农村的贫困问题,中国社会救济制度改革的重点也主要放在农村。同时,国有企业内部大行官倒之风。这就是作品的写作背景。
牛郎探亲记 (神话故事)
雒督元
七月初七,牛郎举行盛大宴会,庆祝团聚节。牛兄鹊妹,至亲好友,纷至沓来。大家互道珍重,嘻闹喧哗。茶足饭饱之后,便开始了鹊桥联谊晚会。
用高强度的爱情结晶和友谊基石筑成的喜鹊拱桥,宽阔高耸,宏伟壮观,深深扎在茫茫云海。鹊桥周围,白云飞渡,划破碧空中的古城新村。红楼金殿,亭台轩榭,时隐时现。
在奇光异彩,迷心醉意的鹊桥上下左右,广袖长裙,宝钗环簪的姐妹们拉手挽臂,簇拥着织女,像走马灯一般,轻盈盈地漫游。牛郎和他的兄弟们执鞭踩镫,乘坐天马,踏云踩雾,前跃后蹬,后仰前翻,似波浪滚滚驰骋在广袤的天际之间。
联谊会的高潮,是集体联欢舞。
牛郎和织女的一对宝宝——晶晶和亮亮,站在鹊桥拱端,面对面,手拉手,摆着喊着:“烙——烙,烙锅盔,锅盔焦了,翻——过。”顺着这具有节奏的最后一拍的拖腔,他们灵巧地把一对手往膝下一甩,另一对手往头顶一举,构成乾坤模样的圆圈,头一扭,身一翻,从自己身姿骤变、双手不分的圆圈中一钻,又平静地面对面,手拉手地摆着喊着:“烙——烙,烙锅盔,锅盔焦了,翻——过。”
晶晶和亮亮重复地做着他们的烙锅盔游戏,他们那一摆一钻的动作,一甩一举的身影,一扭一翻的身姿,像荡漾在无边平湖中一样,变多,变长,向四面八方潋滟扩散。他们那“烙、锅盔、焦了、翻过”的声音,像灌在巨大洪钟里用重锤敲击一般,增宽,增厚,向各个角落传去。
在晶晶和亮亮的影响下,鹊桥周围不计其数的男男女女,双双对对,成列成行,有节奏地翩翩起舞,手足间舒展着深厚的情,眼神里放射着媚恋的爱。
看着这喜悦欢乐的场景,牛郎重又想起了远在山乡的兄嫂。兄弟多年未见,同胞思情切切。牛郎决定利用这次休假,探望哥嫂一趟。
第二天,牛郎搭乘中发85T34号航空飞船,来到家乡变西省为东县由北乡想南村。
当年分家时哥嫂占住的前楼后厦己经破旧不堪,残垣上铺着一层薄而又黑且漏洞百出的茅草。哥嫂孤独地靠在南墙角晒暖暖,身上穿着褴褛的粗布衣衫。看来当年积攒的绫罗绸缎早已用完。门前院里听不到鸡鸣狗叫,也不见有牛欢马嘶。房子里杂乱无章,不见一处显眼的摆设之像,只有一块“计划生育模范家庭”的镀金奖牌,蒙着一层灰尘挂在炕墙中央。
牛郎正欲上前搭话,却不由自主地愣在一旁。要不是耐藏年纪的嫂子面容依稀可辨,他真不敢相信依在嫂子围胯的男人就是他的哥哥牛大:脸上垢痂足有一指多厚,眼睛好像是锅边砍的两条缝,不见了棱角的鼻子下面,只有两个麦秆戳的窟窿,嘴巴十足就像个老鼠窝。絮离索落的衣裤,像油漆了几遍似的能照见娃娃。唉,寒酸啊!牛郎想去厨房,打一盆清水来让哥哥洗洗,好照面照面。而脸盆勺子,一件家俱都没有找到。翻到锅台前,竞把他吓了一跳。锅里的饭痂快把锅沾平了。
牛郎二话没说,背起了锅,绕过了渭河,去泾河洗涮。他这一来,惊了晒太阳捉虱子的嫂嫂。她忙拉起靠在墙角的男人,尽着嗓音喊:“快去抓小偷,贼把咱家的大锅背跑啦!”牛郎没听见后面喊什么,仍然背着锅往河边走。忽然觉着身一沉,接着又是“嗵”的一声,回头一看,只见一个人仰面朝天,一口锅底砸在脸上,挣扎着往起爬。牛郎连忙放下自已背着的“锅”,去扶倒在地上的人。哟,这不是哥哥嘛!他要干啥?牛郎正纳闷,只见那人把锅往头上一扣,话也不说,连颠带跑回家去了。牛郎也不去追问,心想先把锅洗了,再去相会哥嫂吧。转身一提地上的“锅”,让他哭笑不得:原来他背来的锅不见了,只剩一个跟锅一样的圆锅痂放在那里。牛郎立即明白了这是怎么回事。他用不着去河边了,转身朝兄嫂家走去。
远远的,牛郎听到了“嘿嘿嘿”、“哈哈哈”的男腔女调大笑声。接着,他又听到了哥嫂的一番热烈对话。“你平时骂我是懒婆娘,嫌我把锅没洗干净。瞧!今日看见了么,要不是那块锅痂谎了贼,连锅也让贼娃背跑啦。嘿嘿嘿,你从贼娃脊背上夺回了咱们的吃饭锅,英勇无畏,为妻在此口头嘉奖,等着‘维稳办’再给你颁发‘维护社会治安有功之臣’的奖牌吧。嘿嘿嘿,今天总算让我用几年来积攒下的‘成绩’把贼娃子日弄美啦。让他用那锅痂做个猪食槽,当他的养猪专业户去吧!”“嘿嘿嘿!”“哈哈哈!”“可不是嘛,那你为啥经常揪我的脸蛋,嫌我不洗脸,要不是这一层垢痂厚,今天还不叫锅沿子砸个大花脸,我那心长的夫人整天旋在我的围胯还有什么兴头哟!”近前,牛郎看到嫂嫂捂着瘦肚子笑得清鼻一把眼泪一把。哥哥脸上的垢痂也随着笑声一片片扭曲落下。
牛郎认准了哥嫂,连忙上前施礼道:“哥哥嫂嫂安好!”一连几声,哥嫂才止住了酣笑,打量来人,不由得惊喜万分:“牛郎,我的弟呀,怎么是你?你是怎么回来的哟……”毕竞是哥哥,一眼就认出了弟弟牛郎。
“来,就坐院子里。咱兄弟俩老婆捶棉花,叙叨叙叨。”
牛大把牛郎让在一块石板上:“这个光,快坐快坐!”“哎呀,真没想到,弟弟还活着。你是怎么活下来的呀!你从哪里回来的?自从你……”看着哥嫂一说话就喷泪的情景,牛郎笑着开了言:
“哥嫂嫑伤心,我当初走后,是受了些冷落。现在一切都好了。王母娘娘退居二线以前做了安排,自八仙女执法以后,推翻了以前对我和织女的禁令处罚,给我们平了反,还解决了两地分居、就业、住房等问题。我们离天宫近,近水楼台先得月,吃的是御膳房剩下的珍肴美食,比农村人过年都要强。信息灵通,贷款也方便,更有内部福利,只要按首长要求,胆子大一点,随便包个资源,开个企业,钱就像火箭屁股下面的黑烟,咕咚咕咚往出冒。我刚当上千万富翁,就金盆洗手了,心里总怕不保险。这不,我把资产存在国外,找了份稳当工作,在第九工业部负责宇宙三号拖拉机研究设计工作。织女现任世棉一厂设计室主任工程师。儿子晶晶上空间电大,主攻奥秘科学,女儿亮亮在星球师范学院学习实惠专业,一家人挺美满的。”
“你们那里亮晶晶的一点,蓝莹莹的一片,就这么一点地盘,人住哪里?在哪里种粮食、喂牲口、赶集市?”
“哥嫂只见地之所大,却不知天之所高,其实我们那里大得很。人不多,个个脑瓜子灵光。住地讲平方米,出门讲究坐“两头尖”。我们不种粮食,想吃什么,就发个文件,按动珠子提留钮,要的东西就像鸡下蛋一样,贡献出来了……再说,天旱八年,颗粒不收,这不还有美国、加拿大哩吗。”
牛郎一席话,听得哥嫂一口一口咽唾沫。
乘着兴趣正浓,牛郎问哥哥:“为弟回家半晌,里外看了一圈,兄嫂日子怎么过成这般光景?”
“唉,弟有所不知,你上天追随织女,已千秋百世。哥嫂于人间历尽沧桑,只落了一个道理:只要我老牛有一口吃的,什么都不在乎。你走后,先人积攒下的‘家财万石,长毛的不算’,让我几年功夫就踢踏一空,人叫我‘败家子’。后来我和你嫂子辛勤耕作,粮食又让官家收光了,气得我没法子。再后来,我学着官吏的样子,哄来一批人给我扛活,捞了好多好多,不料让他们造了反,抖了我家的老摊子。再后来搞土改、合作社、人民公社,安生了三、二十年。如今咱们这里实行了农业生产承包责任制,虽然是提留提了一行子,只要把责任田种得好好的,还能凑凑合合过日子。日子嘛!能过得去就行了,人老几辈子,我经常是这样给自已宽心的。”
“呃!这样可不行!”牛郎打断了哥哥的话,忙鼓励说:“现在政策宽啦,你应该向钱看,往富里致呀!”
“致富致富,就分那么几亩地,费用高,出得力再大,粮食价格越来越低,再往上爬能爬出个啥眉眼。”
“呃!无工不富,无商不活嘛,你应该做点工,经点商,多开门路,总会生财有道吧。”
“工做过,”牛大不耐烦地说了一声,又强压着心头的无名之火对牛郎说:“跟着人家做工,只能打打露水。你想么,一项工程,甲方只有一个,而能当乙方的却很多很多。要想当上乙方,除规定内的管理费外,不送给甲方掌权人一些可观的操心钱就包不下来。即使乙方包来后,转眼又成二包的甲方,新找乙方,又免不了这费那费。包来之后,也难免不再三包四包的,一层一层,十个钱的施工费剩之无几,最后的乙方头头还少不了抽取承包费。我跟了几个这样的包工头做过工。我们这些人,多工少资,有工也难富呀!不工的真乙方、假乙方、包工头才无工暴富呢。气人得很,我干脆不工,也免得让人家从身上‘剥垢痂’。经商嘛,更不行,咱眼道不好,瞅不准道,认不得货。现在一些专门企业,把尿素拿磷肥一染,就成了‘从美国进口的复合肥’,换个袋子,暴利三倍,我怕卖给乡党,被人识破打断腿。还有工业酒精兑成的‘茅台酒’等等,更叫人真假难分,不敢经营。再说,物价忽涨忽跌,咱上头信息不灵,干吃亏。”
牛大虽然是滔滔不绝地讲这讲那,声音却压得很低。尽管他一味地替自己开脱,但可以看出心里像失去了什么似的,神色不宁。停顿了片刻,牛大挪了挪草墩,凑近牛郎跟前低声说:“弟弟呀,你在外面混得眼界宽,认识各路神仙多,能不能给哥包一个碎工程,让哥发一发。就碎碎的一个工程,保证把咱家祖宗八代祖坟全发起来!”牛郎一听,吓出了一身冷汗,自己以前不劳而获的那些钱,不知能不能保住,还敢再折腾。忙说:“不行不行,我也没熟人和关系,不懂门道。”
牛大又靠近牛郎耳边说:“咱们乡下人都知道几个官倒大公司,比如等牙残、犟牙信、离牙电……别找大家伙,那你可能不行。找小倒公司足矣,再说,咱心轻,管理能力也差点。能弄百二、八十万就行了。”牛郎嫂嫂在一旁伸大拇指直点赞。牛大呵斥她:“去去去,做饭去,男人商量大事,婆娘伙屄干啥哩!”嫂嫂极不情愿地走后,牛大贴在牛郎耳边说:“你嫂子现在让跳舞风、麻将风熏得都骚不兮兮的,我只下手管不住了。再这样穷下去,哥这日子怎么哈长吆。能帮就帮帮哥,不行就算了,哥不难为你弟弟。”
沉默了一会儿,牛大又忽然提出了一个与前面话题不沾边的事情,他对牛郎说:“你知道我为什么没理想,自由散漫,意懒心恢吗?都是哥的人格惹得祸。我向来对我们国家的每一个皇上,都唯命是从,在各个朝代都遵法守纪,对每一个人都一视同仁,决不做损人利己,损公肥私的事情。就因为哥的性格,我才像河底的石头被河面上的波浪冲来冲去,磨得没了棱角。尽管没了棱角,我还要保持我的人格,决不见风使舵,随机应变,唯利是图。人格是做人的最起码准则,比什么都宝贵。为饱腹囊,扭曲人格,不算啥好汉。我要致富,想要靠自己的能力,自己的力气。”
牛大越说越激动,嗓音越来越高,语言越来越流利,见识上也使牛郎大加赞赏。牛郎感到面前的哥哥已非从前的哥哥。
村里人听说家乡的上祖名人牛郎回来了,纷纷前来看望。高颧窝嘴的没牙小脚老太婆,满脸“犁沟”的白胡子老汉,梳长辫穿花袄袄的姑娘们,留大包头、穿牛仔裤、蹬牛皮鞋的小伙子,把牛郎围了一圈又一圈。
牛郎是不识村里这些后生们的,含混其词地打过招呼,便拉开了家常。同上了年纪的人总免不了谈些后辈儿孙、吃吃喝喝。同样年轻人免不了谈些前途理想,婚姻爱好。牛郎还就青年人的时髦讲究略加评论。他问大家:“你们为啥还留大包头,要是在我们那里,也要被送进美容所里去的。经科学研究,头发苫住耳朵会听话不灵,披到脖子上,会患“裂颈头”病的。咱祖上留给世间的牛仔裤在我们那里嫌不顺眼,被奶牛场做了冬令保温品。对了,祖上供奉给人间的中式牛皮鞋,那可是宇宙间攀登者最起码的装备哩。”褒贬激励之余,牛郎又谈了些自身经历和趣闻,以飨乡亲。
在这之前,一位县城人,拎着一个“万花筒”,提着一个“梳妆盒”,还有“借光镜”在人面前和人群、村庄一闪一闪,一晃一晃的。
中午饭前,在牛大和乡亲们的陪同下,牛郎游览了故地。家乡的变化使他赏心悦目,劳动人民创造的美景使他目不暇接。与他交往最深的钻天杨呀,他经常操心倾注琼浆玉液的江河渠溪呀,比他们那里的儿童玩具技高一筹的车船机电呀,他们那里用不上也没有得的电灯呀,还有高楼呀,窑洞呀,商店呀,集市呀,让牛郎都感到新奇。
当牛郎走到当年好友羊倌的羊圈旧址时,问及羊倌的世家景况。牛大和乡亲们带着十分冷漠的神色告诉牛郎:“人家运气好,那一年天上掉下来一个金炉齿,他放羊时拣到了,被视为国宝。他靠这私有传家国宝,全家搬进省城搞展览,天天发洋财。儿子的儿子,孙子的孙子,世世代代当官享清福,谁能见着人家。听说羊倌的什么孙子,如今就在咱们县里当县长。”牛郎闻言,另有所思。
回家途中,牛郎对牛大说:“看来哥哥还是种好责任田的好。不是说农业的根本出路在于机械化吗?你不妨买台手扶拖拉机,我看人家开着挺惬意,也轻省。你也有把年纪了,光靠出蛮力不行吧”哥哥尚未表态,嫂嫂便先开了腔:“唉!好是好,不行啊。看到人家开着拖拉机给人犁地、种麦、拉粪、碾场,想收多钱就多钱,还神气得很。也想买一台,可是没有熟人贷不下款,没人担保也不给贷款。就是买来拖拉机,买油、承活都得熟人老关系,你哥哥没有熟人,又不会拉关系,你又离得那么远……”
听了嫂嫂的这些话,牛郎不由自主低下了头。许久,牛大解释说:“不要紧,我也有自己的一套致富经哩,你听咋想。咱在山坡上、四周荒地上栽些树,长材料的长材料,结果子的结果子,这个“绿色银行”咱能开。今年育了些树苗,缺水旱死啦,明年重来。”
“很好!很好。”牛郎连连赞同,并就具体问题作了指点,他说:“缺水嘛,办法也好想,汉江太远,洛水不易取,干脆从延河引一渠水来,水利是农业的命脉嘛!延河水向来都是创业者的琼浆玉液。”
嫂嫂听后急说:“可这也得花钱呀,你能不能给你哥哥找个事,先挣些本钱再说。”
“行,行!我们那里对钱看得不那么重,钱好挣得很。唉,可你们怎么去呢,没有路呀。好,等我完成宇宙三号拖拉机后,立即着手挖掘机、铺架机的研究和设计,早日沟通咱们的交往渠道,接哥哥去一趟!”
牛大看出来了,高高在上,脱离群众,脱离实际,大话谁都会说。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弟弟也被污染了。
走你的吧。牛大叉开了话题。“远水解不了近渴。我自己还有个好主意:秋后拣上几斤柿子笆篓,这可是妇科病人的一味冷门良药。冬天碰到谁家急用,换上几个鸡蛋,明春让谁家母鸡捎带孵化一窝母鸡,母鸡下蛋,蛋孵母鸡。成群后卖掉,买上一头母猪,猪生嵬,嵬生猪,成群后卖掉,买上一头乳牛。乳牛下乳牛,三年五条牛。八年以后,十年以后……
嗨!那时侯。不过,现在时机还没到,条件不成熟,我只能边晒暧暧边等待。根据我的经验,时机不到,条件不熟时,万事不能成功,万事不可妄为。”
听了哥哥的话,牛郎笑而相答:“仁兄计划甚好,根据我的经验,万事以早为要。”牛郎倾吐几句心里话,感到这次探亲又高兴又无奈,该返回了。还有什么嘱咐的呢?牛郎忽然望了望嫂嫂一眼,意味深长地说:“确实,万事以早为要呀。嫂嫂二十几不生个宝宝,三十几不生个好的,四十几不生个小的,再往后,想生也生不出来,那就悲惨了。”嫂嫂搪塞:“管他哩,不是说有政府吗?还有保姆哩…”
“瞎等,只怕老鼠把你的懒骨头抬着去。”
牛郎辞别兄嫂乡亲,离飞船返航还有个把小时。他顺路来到县城,想找羊县长,讨还那个在一次试验中失散的所谓“金炉齿”。那不是什么“金炉齿”,而是一种用金黄霉素链球菌锻压成形的一种天宫新型建筑瓷砖。
他到了县政府办公室,牛郎毕恭毕敬地问一个职员:“掌柜的,羊县长在吗?”谁知道那人从上到下打量了牛郎一番,面带讥笑答到:“你找羊县长?三楼一号,有个卖洋米汤的人知道。你去问他吧。”
牛郎找到三楼一号,敲门不应,而音乐声隔门飘出。推开房门,只见摆设别致,精致非凡。一个官人打扮的男子,翘着二郎腿坐在仿古沙发上,叼着雕龙玉石烟嘴,把房间喷得令人窒息。一个二十出头的女人,裹着紧腰长裙,披着卷卷毛发,一手背在尾巴骨上,一手拨弄着双卡四喇叭收录机,屁股靠在高低柜沿子上,晃动着一只高跟尖鞋脚,随着音乐在那里蠕晃个不停。
面对尴尬场面,牛郎深感冒失。惊悸间,一时不知怎样答讪好。他怨悔自己刚才太粗心,竟没问清卖洋米汤的姓啥。直来直说吧:“官人,你是卖洋米汤的吧?”
“什么!”那个官人打扮的男子暴跳如雷,“你要干什么,胡说八道。”
“ 我找羊县长,刚才在办公室打问,他们说你知道他在哪里。借贵口讨个讯儿,请勿动怒嘛。”牛郎这一说,反使那官人男子倒噎了一口冷气,高举着烟嘴,低着头原地打起转转来。倒是那女人这时却不依了:“那些混蛋!又在捉弄你了,他妈的。”那女人转过身又向牛郎喊:“我男人不是卖洋米汤的,也不认识羊县长,有事自己快找去!”
深邃的门户,耽误了牛郎的时间。他马上要乘飞船返航,哪里还有时间再找羊县长。啊呀,那块“金炉齿”如果不放在干净明亮的地方,受潮湿腐蚀就会分化,让那细菌复苏成活,对全县百姓的性命将会造成严重危害。
“怎么办呢?……”牛郎这时也像牛大一样,遇到了难题,发出了同样的声音。
牛郎走了,牛大的时机终于成熟了。那天,牛大正给树木浇水,媳妇儿陪着一个眼镜书生来找他。说回家详谈,有要事相商。
回到家中,那人装腔作势,自我介绍是旧事编辑部吹毛办事处生事办公室误事分局的负责人,名叫肖不什。牛大见他,似曾相识。对,就是那次他同牛郎说话时,那个照镜子、耍万花筒的。他告诉牛大,要利用他与牛郎织女的特殊身份,在牛大的宅基、承包山中承包地,创建一个“奇迹旅游股份有限责任公司”,挖掘文化历史潜力,做大做强经济产业。他当董事长兼总经理,占股90%。牛大用家产地皮入股,占股1%,聘为公司副总经理。他把设计图、重要资料让牛大过目。牛大发现很多他和牛郎的照片,还有牛郎的说话录音。把牛嫂看得眼睛发光,口流涎水。牛大却不以为然,大义凛然地说:“我一看你就不是个好东西,想拆我的家,占我家的地。妄想,别打鬼主意!你看看——你把红旗放倒,给你糊了文件包包,爱占大便宜。啥球日下的,滚!滚!滚!说着就掂起镢把,抡了那官倒惯了的黑心鬼几下子。“跟我玩资本主义,门都没得!”
结果,牛大被关进了精神病院,牛嫂成了副总经理,羊县长在“奇迹旅游公司”占股9%,成了基层大股东、公司的坚强后盾。
1985年12月18日
【作者简介】雒督元,男,1953年5月生,陕西岐山蒲村镇人。中共党员。长沙铁道兵军政干校结业,中国政法大学经济法学院毕业。曾供职铁道兵五师二十二团宣传股、乡镇、县法院、中外合资企业和县、乡水利部门。先后在《铁道兵》报、新疆军区《战胜报》、《新疆日报》汉、维文版、《新疆人民广播电台》、《新疆青年》、《天山文艺》、《陕西日报》、《陕西人民广播电台》、《陕西青年》、《支部生活》、《陕西农民报》、《铁道兵文化网》、《铁道兵战友网》、《今日头条》、《新华网客户端》、《吐鲁番文学》发表文章六十余篇。编著有散文集《蒲草春芽》、诗歌集《雪莲夏蕊》。百花集《乐园秋实》已完成编排工作。
编辑:乐在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