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敢肯定,现在年轻人没有人吃过麦拉子,即使上了年纪的50、60后,也许吃过的也不多。我就吃过,是在知青插队的时候。
我们是那年12月去农村插队的,国家当年给插队知青供应半年的口粮,到来年6月份,夏粮就该收割了,我们就该吃生产队按劳分配的口粮了。国家供应的口粮可以在镇上的国营粮店买到大米白面玉米糁,生产队分配的可是刚收割下来没有加工的原粮麦子。那时我们插队的生产队还没有磨面粉的机器,农民都是用最原始的石磨磨面粉。我们几个知青哪会推磨磨面?本来可以找生产队借头牛来推磨的,可是这会儿正是夏收农忙季节,生产队的耕牛都要用来犁地耕田夏种的,哪能借牛来给我们推磨。没办法,农活不能等人,可是我们是要等着吃饭的,只好找家农民的石磨,我们自己推磨磨面。
不知道有人见过驴推磨没有?那推磨的驴是要蒙上眼睛的。有种说法是为了防止驴偷吃,其实蒙上驴的眼睛是为了防止驴推磨中眩晕。因为推磨是要一直不停地围着石磨转圈,很容易产生方向错觉导致眩晕。眼睛蒙起来,驴就不会产生转圈的错觉,还以为一直在朝前走,保持自然平衡就不会转晕了。可我们是人,我们知道推磨是要不停转圈的,总不能像驴一样蒙上眼睛自己骗自己?还是没办法,二百多斤的大石磨,我和李明两个男生只好换着用力地推着一圈一圈地转,不一会儿就累得步履蹒跚推不动了,头更是转得天旋地转,分不清东南西北天上地下。在一边帮我们往石磨里填麦农民大嫂看了一边直发笑,也帮不了我们推两圈。
麦粒从石磨上磨块的磨眼儿填进去,从两块石磨缝里磨出来,农民大嫂帮我们把磨出来的碎麦粉用很细的箩将面粉筛下来,再将没磨成面粉的麦碎重新填进石磨里再磨第二遍,直到箩剩下的都是麦麸为止,一般要磨三、四遍才能磨净。
可以又能怎么办呢?推磨推不动,那就只能天天吃麦拉子粥和摊麦拉子饼了。甚至我们还炒过一回麦粒吃。记得在学校的时候有家在农村的同学带来炒麦粒给我们吃,那是当零食吃,觉得还挺好吃。现在将炒麦粒干嚼当饭,直嚼得我们两个腮帮子疼!
用麦拉子做菜饼子,也是农民大嫂教我们的。把酸菜切碎了跟麦拉子和在一起在柴火锅里摊饼,两边烫硬后就塞柴火灶的热灰里煨熟了吃,就菜饭兼顾了。有一次我们把菜饼子刚塞进灶火灰里还没煨熟,就又下地干活了。我们等到干活中间歇伙(休息)的时候回到灶房,从灶灰里掏出麦拉子饼拍拍沾在饼上的灶灰就吃。这时大嫂进到我们灶房,我们从灶灰里掏出热乎的麦拉子饼请她也尝尝我们的手艺。大嫂掰开菜饼一看就叫了起来:哟,这饼还是生的,还没熟你们就吃!我们看她手里的掰开的饼,果然里面还有白色的生面,再看看我们手里的正吃着的饼,麦拉子面也还是白的生的。可是这时饥肠辘辘的肚子直叫唤,我们也不管不顾什么生熟,只觉得吃着还挺香挺好吃。
如今回想起来,无论从卫生的角度,还是营养的角度,抑或是制作方法,磨得半碎的麦拉子搅和着酸菜塞进柴火灶热灰里煨得半生半熟的菜饼子绝对算不上美食,但是只有亲口吃过之后,你才能体会到什么是饥不择食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