度 荒 
 

　　上面这幅照片是1959年2月春节期间我老爸带着我们兄妹三人在人民公园假山下拍摄的。那年老爸42岁，哥哥14岁，妹妹5岁，我12岁。在我童年的记忆中拍这张照片以前家中的生活，虽不富足，但能维持温饱。在拍了这张照片以后不久，连续三年的自然灾害发生了。一时间吃饭、吃饱肚子成为了我们平民百姓每家每户的大问题!
 

　　当年党和政府曾发动群众在各自的单位公议评定每人每月的口粮标准。我记得那年我正在谦德庄小学读五年级，我们班主任霍佩铭老师组织同学们分成小组评定每位同学的月口粮标准，我被评定为每月27.5斤。但这一标准是通过什么渠道登上购粮本的，我不记得了。

　　为应付灾情解决吃饭问题，各家各户男女老少齐上阵想方设法寻找口粮的替代品。我们家首先是老爸带上哥哥与我蹬上平板三轮车到毛主席1958年8月10日曾视察过的东郊区四合庄乡新立村大队去买生产队收割完圆白菜后，留在地里的老叶和根莖。那时一畦地的老叶大约卖10元钱左右，买上两、三畦地的圆白菜老叶根莖，就能装满几麻袋。老爸交钱后，我们自己要一棵一棵地去砍，一棵一棵地摘净装袋。这些老叶根莖拉回家后，摊晾在我们家住房的屋顶上晒成干菜。吃时再用水洗净、泡软做成馅料，那晒干的圆白菜老叶无论老妈怎样想方设法地调味加工，也改变不了那难吃的味道，但它却能充饥解饿，缓解家中缺粮的苦闷。
 

　　那几年，在爸妈的鼓励下，我曾与哥哥一起坐公交车到城郊去挖野菜。我们哥俩儿常去的地方是灰堆方向的郊野，常挖的野菜是马齿菜。一次我们俩一早就乘车到了郊外，忙活儿了一上午挖了足足两面口袋马齿菜。当我们打道回家，扛着野菜走上郊野的土路上时，突然一阵狂风袭来，一场暴雨倾盆而下，冰凉的雨水把我们哥俩儿浇成了“落汤鸡”。暴雨肆虐，路上没有行人。当我们经过一处农业社的韮菜地时，哥哥停下了脚步，他撂下面口袋让我看着，然后他飞快地跑进韮菜地里用小刀割了两小捆韮菜抱了回来。我们担心路上突然出现的农业社社员发现，赶紧手忙脚乱地打开面口袋，掏出部分马齿菜，将韮菜塞在面口袋中，再在上面覆盖上马齿菜。然后我们哥俩儿不顾小路泥泞湿滑，一路小跑着向公交车站的方向冲去!

　　那几年，妈妈做的日常饭食离不开干菜、野菜，如玉米面菜团子、菜粥、蒸干菜扒拉、蒸海杂草扒拉，稍微精致一点儿的是马齿菜饼和蒸山芋。由于荤腥太少，吃的干菜、野菜太多，造成营养不良，我与妈妈曾同时罹患腿脚脬肿，小腿上一摁一个坑。为治病，妈妈带我去胡同口对面街上的医疗救助站去检查治疗。主治的那位胖姐姐医生让我们娘俩儿撩起裤脚，摁了摁小腿。她二话没说就低头开出了“脬肿、营养不良”的诊断证明书。凭这一纸证明书我们娘俩从粮店买回了每人三斤的特供黄豆，同样是凭这一纸证明，我们大约有半个多月的时间，每天端着小锅到居委会开办的救助豆浆房打回每人一水舀的豆浆。

　　那时为吃顿饱饭太难了!社会各界研究发明的增粮增量法层出不穷，那些新工艺蒸出的发糕，馒头个头很大，如面包一样，但中看不中吃，吃了不解饱，也不扛时侯儿!那增粮法蒸出的米饭不抱团、不粘合，一粒是一粒，粒粒水灵灵的，含水量很大，吃那米饭如喝糨稀饭。那时糕点店，糖果店里虽然也卖糕点、糖果，但价格高的吓人，每斤都要十几元，二十几元钱。老百姓们囊中羞涩，只能望而却步。有时实在口粮不夠吃时，老爸老妈会在晚上遛到永安道大表附近，那里有黑市粮票买卖，一斤粗粮票卖三元钱。虽然贵，但爸妈也会无可奈何地买上三、五斤粮票，以解家中断顿儿的危机。

　　我记得那几年老妈也曾带我们兄妹去过几次人民公园。她领我们去公园不是为了游玩，而是为到园中一座不知名的古式建筑物中去吃高价的“炒红果”。那一小碟“炒红果”卖三元钱，我们娘几个每人一碟也要花上十几元钱。那红果酸甜可口，端上桌来我真舍不得一两口吃了它!它虽然好吃，能满足一时间的口腹快感，但那东西最大的缺点就是越吃越饿!

　　妈妈还曾带着我与妹妹、铭弟到老爸的老家武清县大孟庄乡亭上村投亲靠友，去混几天饱饭吃。那几年武清县的旱情还不严重，收成还可以。我们娘几个到村里时，恰逄村生产大队组织社员收割绿豆。妈妈在亲友们的怂恿和掩护下随亲友们一起下地出工，到地里后，亲友们去干队里分配的农活，妈妈就带着铭弟到收割完绿豆的田地里去拾散落在地里的豆子。那次回老家虽然我们只住了一个星期，但妈妈和铭弟就拾了足有二、三十斤的绿豆。回家后，将捡回来的绿豆装满了我家那画着和合二仙图案的青花大瓷瓶。

　　那几年饿坏了的人们顾不上脸面和尊严，街上经常看见一些人在卖吃食的门市部摊位上抢个烧饼或馒头，一边狼吞虎咽地住嘴里塞、一边叽里咕噜地逃跑。他们常被追上来的售货员劈头盖脸地一通暴打，为吃伤身，实属无奈。

　　当然那时也有粮袋相对充足的日子，那就是每月25日的“借粮日”。每逄这一天粮店门前喧闹异常，老老少少排着长长的队伍，准备提早一个星期买回下月的口粮。人人都在为粮辛苦，为粮奔忙。

　　度荒挨饿是一段痛苦的历史，它让人警醒，让人深思，让人牢记终生!这一苦难的历程让我们学会了隐忍，学会了坚強，它丰富了我们的阅历，留给了我们一笔宝贵的精神财富。因为度荒挨饿，让我们懂得了关心政治，懂得了一个国家、一个民族要强大、要复兴，就要“艰苦奋斗，自力更生”。靠别人的施舍，靠看别人的脸色过日子是靠不住的，是沒有出路的!当年的“老大哥”靠不住，如今的“美丽国”也靠不住!度荒挨饿让我们懂得了珍惜每一粒粮食，懂得了尊重农民，关心中国的“三农”，将农业、农村、农民的事放在心上!无粮不稳，无粮必慌，是沉重深刻的历史教训!度荒挨饿让我们更加尊重敬仰以袁隆平老人家为代表的中国农业科学家!懂得了农业科学家为国耕耘的艰辛和不易!度荒挨饿让我们更能读懂习近平总书记关于“中国人的饭碗任何时侯都要牢牢端在自己手中”的论述是多么地英明正确!他让我们懂得了粮食的基本属性，认识到粮食安全的战略定位，懂得了“民为国基，谷为民命!”。

　　写到这里我愿告诉大家，我们大家庭有一件值得骄傲和自豪的喜事：这就是我老伴的侄孙女段凤瑩与她的爱人杨平2017年由海外学成归来后加入了中国农业科学院科研团队，她们夫妇正沿着袁隆平等老一辈农业科学家开辟、示范的科研道路奋勇前进，为研究开发我们中国农业自己的科学高产抗病害的新品种取得新成果，做出新贡献!
 

　　凤莹杨平夫妻合影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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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编辑：开门见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