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道兵书刊

张衍海长篇小说《雪恋》(二十六)



六. 有梦的年华

原创 |铁道兵张衍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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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那以后,很长一段时间,严冬雨就没了消息,仿佛失踪了一样。

  让我当陪衬上大学那件事情,也渺无音讯。

  我分析:是“两座大山”挡住了去路。第一座“大山”一一我是铁道兵首长亲自点名,被召到北京的。谁敢挖人,能挖得动吗?另一座“大山”,対我的“考察”没有通过,我未能取得她妈妈的认可……

  没办法,天不由人!咱就是这个苦命,以苦相伴,以苦换甜,以苦为荣吧。

  这一篇儿,算掀过去了……

  在铁司教材编绘组,有两位专家型老者,看面容猜年龄,估计比亓副科长和莫老干事都年长。他们两位都是军训处的老参谋,一位叫丁正,一位叫徐坚。估计他们的军龄会和铁道兵的历史一样长。在当时的兵部大院里,还有不少像丁、徐二位老参谋这样的老铁。这两位老参谋负责对所有教材的审定,相当于编辑部主任的角色。我很尊敬他们,在他们身上让我学到了很多宝贵的东西,包括人品、心品……

  丁老参谋长得瘦削,霜发大半谢顶,幸存的为数不多的那些,盘附在发光的头皮顶端,显露着沧桑离索;身有仙风道骨之态,面带流年逝岁刻痕。若细端详,依稀还可以看到那原本年轻时棱角分明的脸庞,魁伟的身材如今已随着年龄增长略显一丝佝偻;那双眼睛里流露的坚毅神色中渐渐又注入些淡定。一身正气地站在那里,会不由得让人心生敬畏……

  他是一个严肃的职业军人,不苟言笑,却也并非是整天板着脸见谁都披雪挂霜的那种。在他的内心深处,也有缕缕春风浓浓暖意。举个例子:市里经常有些文体活动,比如文艺晚会、重大节日游园活动、体育比赛、军地联欢什么的,机关会发一些票,分到各个部处室。军训处的票不管多少,丁老参谋总是先想着我,说我刚来北京理当优先。他是有家有室的人,他不去也不让他家人去,这些便宜都让我沾了……再比如:机关每天出外办事的人,都要提前到管理处去领取地铁和公交乘车卡,回来后再归还。丁老参谋怕管理处的人不认识我,领卡的时候遇到麻烦,他就提前把卡领到手,让我去出版社或印刷厂送稿取样时好用。出发之前,他还把乘车换车路线给我一一写明,每个细节都考虑的非常周密。我一直忘不了他写字的姿势,可能是年龄大了的原因,他握笔的手不停地颤抖,写起字来非常吃力,却又一丝不苟,字字清秀。这种写字的姿势,我一生只见过两个人有;一个是丁老参谋,另一个是雕塑大师刘开渠的女儿。刘开渠是我国雕塑界最有名望的大师,人民英雄纪念碑浮雕,就是他领衔创作的作品。我有一次去他家中登门拜访,也是求他为大路画展题字,大师欣然应允。在刘开渠大师家里,我无意间看到他病残的女儿,手臂颤抖,却在非常用心非常吃力地写字,一笔一划,毫不苟且。这情景,与丁老参谋写字的状态一模一样。刘大师说,他因为太忙,所以有些信函之类都需要他女儿帮助打理回复……

  人们往往爱拿官衔职位来评判男人的品级,以权重论英雄;用气质相貌划分女人的品级,以颜值定美丑。
 


 

  殊不知,心灵的品级更重要,它决定人生的成败。

  人品是心品的外在表现,心品是人品的核心内容。所以,心品的优劣,关乎人品的高下。

  心灵的至高品级,即是敬畏。在丁老参谋面前,我读到了,并且慢慢开始读懂……

  相比于对丁老参谋的敬畏之心,我从徐老参谋这里,读到心灵的“慈悲”,品级亦属上上一一

  慈悲,是个佛教术语,是“慈”与“悲”二者的合称。是佛教基本教义之一,是大乘佛教中,佛、菩萨追求的最高目标之一。

  佛教意义上的慈悲,和我们平时说的“慈悲”不一样。我们理解的“慈悲”,其实说的是具有同情心,因爱而怜。佛教讲的“慈悲”,是“拔苦与乐”一一其中,“慈”是带给他人利益与幸福;“悲”是指扫除他人心中的不利益与悲伤。所以,慈爱众生并给予快乐(与乐),成为“慈”;同感其苦,怜悯人生,并拔出其苦(拔苦),成为“悲“;二者合称为“慈悲”。这样的慈悲,才是大悲咒里的大慈悲!

  慈悲和智慧是一体的两面,是分不开的。有智慧的人,他的内心世界经常能保持平静、清醒、明白,不被任何外界环境纷繁世界复杂事物所困扰,同时能关怀他人,做他人的知音、知心、知己。让自己深入众生的内心世界,这就是“慈悲心”的表现。

  徐老参谋面带佛相,乍一见面,就感觉这位老者乃是慈悲之人。他身材比丁老参谋略矮不到半公分,就因为比丁老参谋略显壮硕,便让人觉得他没有丁老参谋高,其实他俩站在一起是差不多高的。徐老参谋戴着一副高度近视眼镜,习惯性的动作是用左手中指不时地去触碰一下两个眼镜片中间的过梁,让快要滑落的眼镜回到原位。条条皱纹盘绕着他一脸慈爱沧桑,年轻时乌黑的头发似已被严冬初雪覆盖,半遮半掩地让额角一波三折的往昔若隐若现。这是一位心地善良的老者;处世谦和,为人仁厚,喜欢为别人多做事情,哪怕是微不足道的小事。他的柔软心肠其实是心灵真正的强,有海纳百川的肚量,更有高山仰止的境界。看淡了荣辱得失,参透了大成大败;空灵的内心,装得下尘世的沟沟壑壑、千转百回……

  兵部美术创作组版画创作集体在完成了套色木刻组画《战斗在崇山峻岭》之后,一些老的创作骨干都陆续返回原单位。又来了一些新人,因为大院里房子紧张,这些人就住进了“二招”。“二招”是铁道兵第二招待所的简称,不在兵部大院里面,但是离铁道兵大院也不远。从玉泉路口朝北一拐,大约三百米处,路西有个大门,进门就是一个很大的院子,楼也不少,几乎是空的。这里原先是中国科技大学校址,郭沫若和钱学森曾经来过,还在这里开过国际性的科学会议。科技大学搬到合肥之后,这个大院就空着。连同一墙之隔中间有一个小门的南面大院,并称“玉泉路十九号”。后来,南面的院子被海军借用;北面的院子被铁道兵借用;十年后归还中科院。铁道兵借用的这边,门牌是:玉泉路十九号乙院。海军借用的那边,门牌是:玉泉路十九号甲院。乙院就成为铁道兵第二招待所。

  我有空的时候,常到二招来找美术组的人,转转,看看,都是画画的,彼此都不见外。很快就熟悉了。他们见我来了,肯定第一句话就问:“喂,伙计,今天晚上大院里演不演电影?”

  我要是说“演”,他们心情就像过节一样高兴,相约晚上一起去看电影。
 


 

  电影放映的地点,是在兵部办公楼南面的操场上,自带板凳。这帮伙计不方便带,再说也没有板凳,做好了站着看的准备,所以空手来。来的时候,我还要到大门口去接他们,没有我,他们进不来。门口站岗的警卫不让他们进,穿军装的也不行,必须到登记室去登记,领取临时通行证才能放行。为这事儿,没少惹麻烦……

  我的出现,给他们带来方便。因为门口站岗的士兵都是警卫连的,我平时带车去印刷厂拉书,都是由机关下令让他们出勤务,所以一来二去就熟了。他们喜欢要的书,我也送给他们,关系处得比较好。因为熟了,只要是我带的人,都能进去,不用登记。

  一一这让我在美术组那帮伙计眼里,非常吃香。

  美术组那帮伙计里有个叫季源业的,东北农场来的,我俩关系最好。季源业擅长画连环画,构图和人物造型能力都很棒,曾经出版过连环画小册子。他的姐夫就是画中国画人物鼎鼎有名的杜滋龄,堪称大家,一流水平,曾到铁道兵美术组来过几次,我们见过面。季源业个子不高,人很憨厚,比我晚一年当兵。可惜他没能提干,这样的人才给放走了。他复员以后,到天津人民美术出版社当编辑,我还专门去看过他……

  有个老广,总是昂首挺胸的样子,走路永远是军人步伐。他下巴往上翘,头发有点自来卷儿,长得像外国人。说话别人听起来费劲,简直是遭罪。有点本事的人,难免傲气。也不知道谁给他起了个外号:“苏格拉底”。没想到竟然叫响了一一多少年以后,画友间叙起往事提到他,知道本名的不多,但是一提“苏格拉底”,基本都知道。“苏格拉底”很勤奋,无论走到哪儿,都必带速写本,甚至连上厕所也是。搞得别人都不敢跟他一起上厕所,怕被当了模特儿。他画速写有瘾,后来成为画中国画人物颇有实力的画家。“苏格拉底”和我同年当兵,他与季源业一样,也是没提起来。人才呀!怎么就留不住呢?

  黄嘉善干事不到四十岁,长相颇有点像柬埔寨国王西哈努克。不光长的像,连说话的语气、脸上的神态,都很像。他是美术组的负责人。几次问我:

  “你那里的活儿什么时候能干完?”

  我说:“早呢!”

  “那赶紧干呀,干完了,好到我们这儿来……”他在招兵买马。

  “我也想这样啊!”

  “说准了,可别跑……”

  一一又一次“身在曹营心在汉”,胸起波澜!

  来到北京之后的这些日子里,我还结识了铁道兵报社的美术编辑应龙森,我们成为很要好的朋友。有一次,我和另一位画友约上星期天加完班的应编辑去逛街,在西单附近逛着逛着,就到了中午饭口时间。应编辑拉住我和那位画友的手说:“别走了,到我家吃饭去……”

  “你家……你家在哪儿?”

  “就在这儿!”应编辑用手指向旁边的一条胡同,胡同口上贴墙挂着的标牌上写着:“跨车胡同”。

  我当时还蒙在鼓里,心想:这是怎么回事儿?

  应编辑笑笑,“去了你就知道了……”

  走进胡同不远,就是一处古色古香的四合院。和北京其它四合院不同,这里好像隐藏着什么秘密,或者说是尘封着一些耐人寻味的故事。我正迟疑着,应编辑又笑笑,“今天,叫齐白石老人的孙女给咱们做正宗的老北京炸酱面吃……”

  口气好大呀!

  一一齐白石的孙女,劳驾得起?

  一起来的那位画友,他知道内情,为我揭开了谜底一一应编辑是齐白石老人的孙女女婿……

  真的是没有想到,我太有福气了!

  应龙森比我大七岁,他和白石老人的孙女齐秉正结婚的婚房就在这个四合院里。齐女士亲自下厨,那顿饭吃的太美了……

  后查阅资料,资料上写一一

  北京,繁华的西单商业区西侧,高楼大厦之旁,喧闹的街市之后,一处陈旧的四合院,在现代的氛围里独守着一份古朴。这就是跨车胡同13号,一代书画艺术大师齐白石的故居。走进故居,院内北正房三间就是“白石画屋”。老人自写:予五十岁后,因避乡乱来京华,心胆尚寒,于城西买一屋卖画,屋绕铁栅。如是年九十矣,尚自食其力,幸画为天下人称之,其屋自书“白石画屋”,不遗子孙,留为天下人见之一叹。故居由白石老人后人居住,保存状况尚好。

  


 

    未 完 待 续    


编辑:向日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