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道兵文苑

 高原从军趣事三则


 
前几天老战友聚会,谈了许多军营陈年趣事,有苦,更有乐,现记述三则。
 
       (一)割嘴唇
 
青藏铁路的贯通,不仅给沿线带来了人气,带来了繁荣,就连沿线气候,好像也大有改善。半个世纪前的1974年,为修建青藏铁路,我们驻扎在关角山下一个叫作“二郎洞”的山坳里,感觉那里不仅寒冷缺氧,而且天气干燥得特别出奇,天地间犹如一台庞大的烘干机,烘尽了所有水分。不少战友手脚干裂出血,嘴唇干裂出血,鼻孔干裂出血,甚至有的战友连脸都不敢洗,因为再柔软的毛巾都会变得砂纸般粗糙,稍不留神,能把脸皮搓去一层,寒风一吹,刀割一样疼痛。大环境缺水,小环境同样,生活用水全靠水罐车配送,大家视为生命之源,常常多次循环利用后再泼洒在室内。为了防护皮肤干裂,部队专门配发了高原护肤霜,可是不少人并不习惯,觉得大老爷们涂脂抹粉不配套,战友鹿柱生就是典型一个。他帅直泼辣,脑瓜子里根本没有娇生惯养的意念,部队配发的护肤用品他从来不用,两只手到处都是裂口,贴满了胶布,嘴唇脱皮一层又一层,好像撒了厚厚的麦麸皮。干裂的嘴唇渗出了黏液,白天习惯性的舌头舔一舔完事,夜里却粘到了一起。起床后嘴巴张不开,他倒满不在乎,找来木工用的刨子刃,对着嘴唇一阵横划,谁知方向偏了,嘴唇划破个大口子,鲜血直流……
 
这事现在谈论起来,好像很有“苦”的感觉,其实在当时,这种情况与心脏因缺氧变形相比,与小小的感冒都可能引起肺炎、肺气肿而殃及生命相比,根本算不了什么。面对艰苦环境,战友们都有一种伟人笔下“五岭逶迤腾细浪,乌蒙磅礴走泥丸”的气势豪情。
 
         (二)捉旱獭
 
旱獭,一种小型野生动物,毛茸茸的,憨态可掬,可在战友们心目中,一直是可恶、惧怕的代名词。
 
1974年移防高原前夕,部队专题进行了地理民俗教育,重点介绍了我国甲类一号传染病鼠疫的主要传播者旱獭,使大家将旱獭与鼠疫划了等号,对于旱獭未曾遇到便产生了强烈的抵触感。
 
部队组织了灭獭队,于进驻前和进驻期间,都采取了强有力的灭獭灭鼠措施,使部队驻地基本见不到旱獭的踪影。
 
初上高原,煤炭一时供应不足,为解燃“煤”之急,连队组织上山砍柴,我与战友们如同打开栅栏的牛群,激情满满地翻越到连队背面的小山包,突然一幅惊人的场面展现眼前:一个个黄褐色短尾松鼠模样的小动物遍地乱窜,有的还以蹲坐姿势看着我们,双前爪合拢,呈作揖状,倒有几分呆萌可爱。
 
“旱獭,旱獭……”大家立即警觉起来,纷纷远离。其实不是它们怕我们,倒是我们更害怕它们。
 
也有不害怕者。1978年夏天,军队后勤部在我们部队召开高原后勤保障工作现场会,参会的兰州军区某部刘助理,年轻体壮,没有高原反应,会议报到当天就翻山观景,捉住一只毛茸茸的小旱獭,宠物般地双手捧着返回下榻的招待所,兴高采烈地高声嚷嚷道:“快来看,快来看,高原的小兔与内地不一样……”
 
“那是旱獭,传播鼠疫……”招待所小王边喊边将刘助理拒之招待所大门以外,并且立即上报。
 
这下可“炸锅”了 ,招待所里里外外随即进行了药物喷洒处理,捉旱獭的刘助理必须按照规定隔离7天,谁也不敢开恩破例!
 
招待所一公里外的山坡上孤零零地搭起一顶帐篷,还设置了双岗日夜守护,刘助理如同“犯人”一样,每天都得在指定范围内活动,在指定地点领取食物,并且定时测量体温。一天深夜,刘助理突然在帐篷内惊呼:“野猪野猪……”值班岗哨立即赶到,原来是连队饲养的黑猪跑了出来。
 
刘助理本是前来参加会议的,可是直到会议结束都没解除隔离,回去怎么传达贯彻,会议只得留下人员对他专题补课。

 
 
 
 
 
         (三)抓湟鱼
 
有道是“吃鱼没有网鱼乐”,能在清澈见底的河道里赤手空拳抓湟鱼,那才真是个乐。
 
湟鱼是青海湖独有的野生鱼种,数量多达数十万吨。每到夏季,湟鱼都要逆向洄游,到淡水处产卵,其时流向青海湖的大小河道,都会布满鱼群,形成一种特有景观。20世纪70年代, 湟鱼尚未提升到自然保护层面,河道上捕捉湟鱼者络绎不绝,不少途经司机都会停车抓上几条。
 
1979年我探家归队,刚出西宁火车站便遇上战友西哈加,他是当地藏民,退伍后在当地一个单位开小车,正要前往部队驻地办事,我便有幸搭乘了顺道车。
      
夏末的青海湖畔水草丰盛牛羊壮,蓝天白云空气新。远处日月山顶的皑皑白雪,随着滚滚车轮渐渐拉近了距离。西哈加是个地道的本地通,给我讲了许多风土人情,讲了发源于日月山的倒淌河是祖国唯一一条向西流淌的河流,故曰“倒淌河”,讲了倒淌河的湟鱼正是观赏好时节……说话间倒淌河映入眼帘,西哈加善解人意地将车停在路边:“走,看看湟鱼!”
 
我随西哈加走到河边,哇!清澈到底的河水,一群群湟鱼摩肩接踵,逆流而上,呈现出了“半河清水半河鱼”的奇观。平缓的河道,水深不足半米,黑体黄鳍的纺锤形湟鱼清晰透体,犹如游弋在庞大的玻璃箱之中。
 
若有网具,定会捉上几条,可是赤手空拳,只能看看作罢。西哈加有经验,说是湟鱼“傻”,会“掩耳盗铃”。只见他挽起裤腿,轻轻下到河里,几条湟鱼真的没有逃跑,只是将头扎进清澈见底的石头缝里,成了西哈加的战利品。见状我也顾不上浸湿裤腿,立即脱去鞋袜,踏入水中,学着西哈加的样子,竟然也能赤手空拳抓到了活鱼,别提有多开心了。一条,两条,很快,我们捕捉了十几条,足有七八斤重,于是就近找到藤条串起来,为部队战友带回了“丰厚”的见面礼。

 



(本版编辑: 老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