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道兵文苑

〔散文〕我到北了——漠河北极村游记

       北极村在莽莽墨绿色的森林怀抱中,远远望去,冻土的气息似乎已扑上脸面。踏入景区,导游的声音便响在耳畔:这里竟有一百零八种不同写法的“北”字,散落于各处角落。我顿时萌生了兴致,一路走一路寻,拍下了许许多多“北”字,横竖撇捺各异,或藏于石上,或隐在树间,或刻于亭柱。后来数也数不清,是否真有一百零八个?这“北”字倒如撒落人间的星,我唯愿点数而不得,便随它们散落在记忆的深处了。
       前行不久,一簇人影聚拢在一处,走近一看,原来是一块红漆木牌,上面赫然写着“我找到北了”几个大字。木牌之前,人们挨挨挤挤排着队,个个都争着拍照留念。我凝神观看,发觉人们表情各异:有人喜笑颜开,如释重负;有人叉腰昂首,志得意满;还有人做出各种夸张姿态,仿佛寻得“北”便已然成了人生赢家。我亦不禁莞尔,这方寸之地竟俨然成了个“北”字成就馆,人人都想在此留下一个“找着了”的凭证。人们排着长队,在木牌前欢欣雀跃,恰如一群找到归途的雀鸟,急于向世界宣告抵达的喜讯。
       再往前行,人声愈发鼎沸,原来又一处人群围拢着一块高大青黑石碑。石碑上“神州北极”四个大字雄浑苍劲,笔力千钧——是启功先生的手笔。人们纷纷在此拍照,碑前人头攒动,快门声此起彼伏。我伫立于人群之外,石碑如老松般肃穆,在喧闹中静立。人潮热切地涌动着,推搡着,石碑却岿然不动,其庄严沉静倒似在无声提醒:这北,不单是地理之极,亦是心之所向——启功先生笔下每一笔,都如刻进大地的骨节。
       立于石碑之前,人声鼎沸、欢笑喧哗皆被雪落无声般地隔远了一层。我们如此热切地追寻着地理坐标上那个“北”字,如同在茫茫冰原上辨识方向。然而在喧闹之外,在石碑背后,我忽然想到:那真正的“北”或许并非地图上的一点,而是心中的一个刻度。那些“北”字,不过是浮在生命表面的符号;我们踏遍千山万水,最终要去到的,终究是内心安宁的所在。
       踏上归途,人群喧腾渐息。回首望去,石上的字迹隐于暮色,却已刻入心版。纵使千般“北”字,百种寻法,也不过是浮世之印记;真正能刻入灵魂深处的,是那无声处的方向,是内心永不迷失的刻度——它似一枚不会生锈的针,任凭岁月激流冲刷,也始终指向我们愿意为之跋涉的远方。
        所有寻找的终点,原来恰是我们心头那枚永远清醒的指南针。

编辑: 周健(老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