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九重阳,民间有登高赋诗的习俗。今又重阳,一群平均七十多岁的铁二团老兵,既没登高,也没赋诗,专程去郧县鲍峡原团机关驻地和白云山隧道,看看50年前自己在那里留下的痕迹,回忆当年的激情岁月,了却了一桩心中多少年来的夙愿。
上午8点零5分,下了一夜的雨没有停的迹象,雨点更大了些。以1965年入伍、现年78岁的张安龙为首的10名老兵,冒雨分乘两台车出发。到达鲍峡,似乎天随人愿,雨停了。通过鲍峡邮电局这个准确的参照地,顺利找到铁二团机关原驻地,尽管原址已面目全非,但当年司令部、政治处以及机械连的位置很快确定。照完相,大家又到鲍峡中心小学院内,这里是当年蕲春民兵团团部驻地。走到大院边,向西极目远眺,鲍峡公路桥和原汽车连、仓库驻地清晰可见。以这两地作背景照相,人太高有所遮挡,笔者口令大家蹲下。“哈哈哈……,几位老同志的腰啊,腿脚呀已不灵光,蹲不下去了,几乎有前仰后合之虞。笔者快速按下快门,叫一声“好”!好几人费力地站起来喘了口粗气。
五十年了啊,真是岁月不饶人!笔者拍下的这张照片,实在不敢恭维。但笔者提醒大家暂缓评价老同志的蹲姿是否优美,而是仔细看一下后面的背景——鲍峡公路桥及汽车连、仓库的驻地,几十年前这里曾发生过惨烈的故事……
那是1975年8月9日凌晨4点半左右,一场百年不遇的特大山洪突然袭来,把铁二团仓库几十年积累的物资、汽车连的汽车配件、封存的车辆等物资装备全部冲走,当时,鲍峡这座公路桥桥下泄洪通道,被上游冲下来的木料等物资堵死,形成一道天然的拦洪“大坝”,洪水回流,几乎瞬间,仓库、汽车连驻地一片汪洋……更严重的是,驻在下游的修理连指战员来不及撤离,几十人被卷进激流,尽管不少人在与洪水的搏斗中死里逃生,仍有包括司务长曾爱民、排长黄鱼斌等13名战友再也没有回来,还有汽车连班长纪合祥为抢救连队物资,也在这场洪水中英勇牺牲。
一场突如其来的特大洪灾,夺走铁二团14名战友的生命。这是铁二团和平建设时期一次性牺牲最多的纪录,留给铁二团官兵心头是永远的痛!
郧县鲍峡镇政府所在地就是原铁二团司令部、政治处的住址。老兵们在这里由政府值班员为他们拍照留念。
右起:李知发、张安龙、陈福良、张大礼、朱祖兴、姚尚明、刘瑞合、吴相美、周长亮、张先明。
这张照片,请大家暂缓评价老兵的蹲姿是否优美,请注意远处背景中的那座桥,几十年前,这里曾发生惨烈的故事。
右起:张大礼、周长亮、吴相美、刘瑞合、朱祖兴、张安龙、李知发(姚尚明摄)
离开鲍峡镇,车向东沟驶来。这里是比较典型的乡村公路,路面狭窄又弯弯曲曲,好在是水泥路面,不到十分钟,一座隧道映入战友们的眼帘。大家一阵欢呼:“白云山隧道到啦!”
右起:张安龙、李知发、刘瑞合、朱祖兴、吴相美、周长亮、张大礼、陈福良、姚尚明(张先明摄)
白云山隧道全长约4000米,是襄渝铁路的五大长隧之一。在襄渝铁路东段,5000多米的武当山隧道因为工期太紧,先期采用便线通过后,白云山隧道就成了东段唯一控制工期的重要工程,二团担任出口端的一半。
遥想当年,铁二团在白云山隧道出口端小小的三个山沟,驻扎四个营及蕲春民兵团20个连队共计6800名官兵,真可谓千军万马。工地红旗飞舞,喇叭声声,隧道内风枪轰鸣,斗车飞奔,尘烟弥漫,人声鼎沸……“增开斜井、猛攻平道、多口多面、分割围歼”的施工方案,得到彻底地贯彻执行,施工进度日日刷新。
遥想当年,指战员们为落实毛主席关于“三线建设要抓紧”的号召,“四班倒”日夜奋战,一不怕苦、二不怕死,不仅是口号,更是行动。三连副排长范宏武在白家沟西斜井检查放炮后的作业面情况,被一块落石砸中颈肩部,经抢救无效牺牲,连队召开完追悼会继续奋战。四连副班长王金堂在上导坑扩大施工中被埋进塌方,战友们奋力把他扒出来,尽管浑身皮肉受伤流血,但筋骨似乎没有大碍。经医生包扎休息了半天。吃了一顿病号饭——两碗鸡蛋面条,继续紧握风枪战斗在掌子面上。二十连新兵电焊工孟凡柱在隧道里焊接管道,抢时间拼劲十足但个人防护不够,眼睛被电焊弧光严重灼伤后逐渐失明……
遥想当年,12000名英雄的蕲春民兵与我们并肩作战,他们发扬黄冈老区人民艰苦奋斗、不怕牺牲的革命精神,不但在白云山隧道完成与部队的配属工作,还在东沟以西,独立完成10座隧道、13座大中桥的施工任务,在黄冈民兵师年终评比中获三项第一,成为修建襄渝铁路民兵队伍的一面旗帜。铁二团团长夏玉援与蕲春民兵团团长兼政委刘元成结下兄弟般的情谊。
遥想当年,三营、四营管区东沟,二营管区闵家沟,一营管区白家沟,没有几户人家。这里的交通、信息闭塞。铁道兵来到这里,情况虽有一些改变,但是,营连每天收到的报纸,一般都是五六天以前的新闻。为使指战员及时收听到党和国家的重要新闻,团政治处为每个营配备一台15W收扩一体播放机,高音喇叭就挂在连队、工地附近的树上,干部战士每天的第一时间,都会听到国内外新闻和连队好人好事的广播。没有什么娱乐活动,看一场电影就是连队的节日。
遥想当年,这里隆隆的开山炮唤醒了沉睡的群山,也把飞禽走兽惊吓得无所适从。一天深夜,汽车连长范章和驾车行驶在回连队的途中,一只母狼也在公路上屁颠屁颠地行走,听见后边汽车的声响,母狼回过身来,两眼绿光与车灯相遇,竟然不动了。范章和一踏油门,母狼在车轮下丧命……
车水马龙、马达轰鸣、红旗招展,尘土飞扬,一切都在原生态下发生巨变……是这些老兵对这里凝固而永恒的记忆。而眼前的白云山隧道出口,特别地宁静,宁静得似乎听得见老兵激动的心跳……照完相,老兵李知发久久不愿离开,他在这里寻找着什么,他下意识地抬起右手看看,曾经被斗车车架和车斗切断、离开他十几分钟的食指就在这洞口简易的医疗室,经钟远明医生作断指再植手术,至今仍然顽强地活着,活着,真好!
“老张,你来看一下,这是什么呀?”李知发呼叫张大礼。他俩当年都是12连的排长,任务是主攻出口正洞。而与出口正洞相隔约30米的北边,还有一个平行导坑,担任施工的是四营,这里曾留下他们团结战斗的许多故事。五十年过去,平行道出口被掩埋只露出左边一角。“啊,这是平行道出口呀!”张大礼、李知发俩人兴奋地在这里合影留念。
李知发(右)张大礼(左)在白云山隧道出口平行导坑前合影留念。
半天行程一晃而过,回到云鼎酒店,打开重阳节快乐的话题,开始喝酒,过了三巡,李知发出发时认为下雨迟到五分钟,自罚一杯,朱祖兴通知存在欠缺,陪一杯。哈哈哈……,老兵们爽朗的笑声飞出了窗外。
姚尚明 2021年10月16日于十堰
编辑:乐在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