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念援越抗美六十周年】
《西线烽火——铁道兵二团援越抗美纪实》（连载）
姚尚明
第四章“独眼龙”的奇迹
二 阵地建设
高机枪阵地，一般选择在距保卫目标500~700米，敌机活动较多的航线上和视界射界开阔、便于隐蔽伪装、指挥联络方便、人员容易机动的地方。在选定基本阵地的同时，还要选定一两处预备阵地，以便随时转移。各高机连根据集火近战的原则，高机枪的战斗性能和地形地物条件，通常连阵地在100~150米的平面上，采取三角形、椭圆形、菱形等集中配置火力。阵地构筑良好的工事，将机枪置放在深1.5米，直径3米的圆型掩体内，机枪手可转动360度向敌机射击。机枪还有压弹掩蔽部，指挥员和观察员掩体。掩体之间及其与掩蔽部之间，均有蛇形交通壕沟通，壕顶断续加盖，以利人员机动和防护。工事构成后严加伪装，并保持干燥和清洁卫生。为了有效地保存自己，更好地消灭敌人，各高机连对阵地建设非常重视，连排干部在作战间隙，相当一部分时间花在阵地勘察、选址上，选定以后，就立即抽调力量，进行工事挖掘。在战斗频繁的日子里，包括连部的八大员都得一起上阵。
各高机连装备12.7毫米单管高射机枪9挺，战友们戏称为“独眼龙”。配2瓦报话机两部，电话机两部，望远镜4~6具，团作战值班室与各营，各营与各高机连直接沟通电话，根据上级和友邻通报或收讯标图台发现的空情，及时将敌机入侵方向、距离、高度、批驾数等预报高机连，一般敌机在距离高机阵地70公里左右，即进入或保持一级战斗准备。二团还和高炮619团有电话沟通，他们的通信班和我们团的通信班两间房子紧挨着，各有一条线路连接在对方的总机上。因此，炮兵619团雷达获得的空情讯息，我们也能及时得到。我们四营（分编后为二营）高机连连长罗克亮和炮团四连连长桑家贵在战斗中成了亲密的兄弟和朋友。
除了这无线讯息和有线讯息以外，各高机阵地还设立观察哨。观察哨由2~3名观察员和报务员组成。配备通信和观察器材，把发现的敌机航向、批驾数、机型、高度以及被击落敌机的坠落方面和距离等情况及时向指挥员报告，起到指挥员耳目的作用。
高机阵地都在山头。最多和最大的困难是缺水和夜晚的蚊虫叮咬。但再大的困难也不能松懈战斗的意志。高机连指战员为作好战斗准备，积极开展群众性的练兵运动，根据敌机的活动规律，攻击手段、保卫的目标和阵地的情况，发扬军事民主，制订作战预案，按照预案的设想，反复苦练干部的作战指挥和各枪手的基本功。做到“宁肯常备千日，决不疏忽一时，宁肯空跑阵地百次，也不延误一次战机。”不断总结经验，提高作战本领。
“宁肯常备千日，决不疏忽一时”的思想，有时经历了教训后，才树的更牢。
1966年3月3日晚6点至9点，在林洋火车站附近的山头上，师高机连同美国“空中强盗”进行了一场激烈的战斗。这是该连入越后的第一仗，也是王高弟终身难忘的一仗。
当时王高弟任三班班长。
按以往敌机活动的规律，每天下午3点钟以前，它要分几批吼叫着“光顾”一下我们阵地的上空，3点以后几乎未出现过。而3月3日这天直到5点30分，敌机也未出现。王高弟想，今天肯定不会来了，何不抓紧时间保养武器呢！便喊了一声：“同志们，擦枪！”全班便开始拆枪、擦枪……
谁知就在这时候，警报响了，连长、排长几乎同时下达了“准备战斗”的命令。在三班迅速架枪中，其他班已开始了对头批敌机的射击。
排长陈泰文见三班贻误了战机，气得边跳边骂：“王高弟，你这个混蛋！老子要处分你，撤你的职！”王高弟和战友们默不作声。应该承认，这次教训是深刻的，从那以后，他再也不敢凭想当然行事了。因为战场上什么情况都可能出现，头脑简单了要吃大亏。
敌大型轰炸机每三架一批，以林洋车站为轰炸目标。一批空中投弹后飞走，仅隔几十秒钟，下一批又来了，又投弹飞走，接着第三批、第四批……空中，一批接一批的敌机掠过，车站、桥梁附近，一枚枚重型炸弹在爆炸，山头上，我军高炮、高机“万箭”齐发。敌机的轰鸣声，炸弹的爆炸声，高炮、高机的怒吼声……一时间山呼海啸，仿佛大地都在抖动。战斗持续了3个多小时，弹药打完了，司务长曹德祥带领炊事班把弹药送到阵地。枪管打红了，战士们打来冷水，浇湿衣服包住枪管，还不停地往枪管上浇水降温……
被我们击中的敌机，喷着火焰，拖着浓烟，有的向远方滑出了我们的视线，有的则向几公里之外的丛林栽了下去……
混战中，美国佬怕死，惊慌失措中丢下炸弹便仓皇飞逃。至于炸没炸中目标，也管不了许多了。所以，尽管林洋车站附近承受了七十多枚炸弹的轰炸，而它真正要摧毁的目标——林洋火车站却依然毫发未损。
阵地转移，为了脱离被动，恢复主动，保存自己，消灭敌人，各高机连学习毛主席关于游击战争的原则和方法：“如果可以打时，就在当地打仗，如果不能打时，就应不失时机，迅速地转移到另一方向去。”一般情况下，只要对空作战一次，阵地就要转移一次。仗打得越多，阵地转移就越频繁，1966年和1967年，各高机连几乎三天两头转移阵地。
阵地转移，从一个山头转移到另一个山头。都是夜间进行。要将全部物资，包括武器、弹药、帐篷、构筑工事的镐、锹等以及个人背包、用具、拆卸，捆绑，搬下山，再背上几公里外的另一个山头。还要在天亮前构筑好机枪阵地，挖好交通壕，搞好伪装，达到敌机一来就能立即投入战斗的状态。
阵地转移，意味全连都得搬家。高机班、排还得抽部分人力帮助炊事班搬运大米、面粉、蔬菜、炊具……而这些，也都必须当夜干完。其负荷之大，时间之紧迫，用王高弟的话说：“在我以后的人生道路上再也未遇见过！”
每次转移阵地，一个班六七个人都要在一夜之间，肩挑背扛，下山、上山，再下山、再上山，往返于两个山头之间好几次。其苦、累可想而知！但战友们毫无怨言。大家齐心协力，互相帮助，体力好的帮体力差的，力气大的拿重的，力气小的拿轻的，先到目的地后又返回接应体力弱的……
待搬迁工作基本就绪，天已微明。这时，体力透支，腿如灌铅，一个个都累得精疲力竭，脸色苍白，脸上没有了一点血色，眼皮耷拉着，眼睛里充满血丝……相信此时的山坡上，无论是泥泞水渍，战友们随便往哪里一躺，都会立即呼呼大睡……
但是，进入阵地睡觉是不能允许的。条件具备的话，同志们用凉水洗把脸，甩甩双臂，简单的活动活动，然后，双眼就警惕地注视远方的天空。
敌机轰炸之后，侦察机有时会紧随而来。这时暴露的高机阵地转移就刻不容缓。
1966年7月23日，五营二十五连在K220桥头附近排除定时炸弹，定时弹爆炸，刘廷久连长等5名战友壮烈牺牲。第二天，老美飞机继续对K220桥附近进行侦察，担任守桥任务的五营高机连连长姚世林，指导员郭应珍分析敌情后，决定立即转移阵地，连队搬家，转移至铁路左边另一座隐蔽的山上。当晚敌机就对高机连原驻地进行了轰炸。
高机连的驻地，都筑有防空工事。一有警报，一分钟之内都能进入掩体或防空洞。施工连队的防空工事，分两个部分，在连队驻地，构筑壕沟掩体和防空洞，班排之间有壕沟连结，有的班排之间的防空洞也连成一体。短的十几米，几十米，长的也有数百米的。在施工现场，就近的山脚边和沿途一线，凡有条件的，都构筑有防空洞和简易单人掩体，敌机来前，就确定好各班排疏散的方向和位置。二十五连在庄文弟任连长期间，在施工沿途山脚边就构筑了1150多个掩体和小防空洞，连队除抢修和施工以外的时间，相当一部分花在构筑防空设施上。二是经常分析敌情，不但要善于掌握斗争规律，并应用于行动，而且要善于根据形势变化，审时度势，灵活机动，敌变我变，变于敌前，掌握主动权。一次，一营二连在夜间抢修中，敌机连续两晚侦察了抢修现场，连长、指导员分析敌情后认为，敌人有可能夜里偷袭，于是改为白天抢修，当晚敌机果然攻击现场，因无人施工，避免了伤亡。
有了防空设施，关键还在于落实。阵地上、驻地里，甚至床铺下，都构筑有交通壕、掩蔽部，一旦警报发出，不管在什么情况下，都得立即进入交通壕掩蔽部或防空洞。比较恼火的是夜间防空。开始阶段，大家还都重视，严格遵守，一听警报声或枪声，战友们反应敏锐，行动快捷，很快便隐蔽好了。可时间一长，一个晚上七八次甚至十多次“防空”，战士们又正处在年轻瞌睡大的时候，加之白天忙碌，辛劳了一天确实太疲惫，于是，许多人包括王高弟在内都受不了了：“管他的，睡！”心想，“只要能睡上一个好觉，死也不怕。”
那是1967年9月3日，铁一师高机连因文书魏德福回国探亲，王高弟在连部代理文书。当夜，敌机差不多一个小时要“光顾”一次。报警的枪声接二连三响起，大家也就一次又一次“防空”。几乎是刚睡下就起来，反复折腾，到了凌晨四五点钟，上下眼皮打架，头昏脑涨，真是起不来了。不管它，于是，任凭枪声多刺耳，王高弟独自纹丝不动……
第二天晚上，副连长任德良在军人大会上点名：“没见过三班长王高弟这样的！敌机来了，半自动步枪就在他耳朵边叫，那么大的声音居然说没听见，你们信不信？今天特给予批评。今后再不能这样了！”惹得全连哄堂大笑。
“想想也是，副连长的批评其实是对我的关心，且不说服从命令听指挥是军人的天职，单就生命本身来讲，绝不仅仅只属于自己，它首先属于国家，属于社会，属于亲人，属于战友。既如此，我们个人有什么权力对自己的生命不负责任！”
40年后，老战友、曾经任三营教导员、转业后任四川泸州市运输公司纪委书记的王高弟从老家给作者寄来了他在援越抗美中这段经历的资料，和发自内心的感慨。这资料中，有两处是写他自己挨批评的事，没有正面材料那么光辉，倒像“反面”材料似的。是否把它用上？用上了对王教导员似有不恭？而战场的严酷深深地打动了笔者，所以，我还是原原本本的用上了。我想：战友们艰苦生活的真实纪录，能给人以亲切感，给人以可信度。一个诚实谦逊可爱的老兵形象跃然纸上，长留在心间。
在敌机轰炸严重的1966年下半年，中国驻越南大使馆也面临着严重威胁并遭到美机导弹的攻击。应朱其文大使的指示和要求，驻河内郊区的一营三连曾派出部分兵力为大使馆构筑防空工事。经过一个多月的施工，圆满地完成了任务。
二团司、政、后机关驻在安沛省郑安县桃盛乡。驻地很分散。仅政治处就占两个山沟，要把司、政、后各部门都走一趟，少说也得两个钟头，这使工作和生活多有不便，但对防空和隐蔽倒很有利。机关工作量大，人员少，防空设施建设一度滞后。四营各连队曾先后抽调兵力帮助机关修筑防空工事。形成了生活和防空配套的体系。敌机千方百计寻找我军的首脑机关，伺机轰炸，是他们战略重点之一。一支队入越作战跨五六个年头，支队部曾遭敌机轰炸两次，而美机也似乎发现了二团机关驻地，至少是引起了它的怀疑。只是在1966年秋天的一天深夜，在后勤处军人服务社驻地十多米处投下了一枚定时弹。服务社主任戴金海等人发现后，立即报告作了处理。以后敌机对二团机关再没有什么动静。是敌人愚笨还是二团人机智，笔者没有深入考究，反正二团机关跨5个年头安然无恙是铁的事实。
铁二团高机连守卫在龙边大桥
编辑：周健（老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