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紫禁城的西侧,有一片碧波荡漾连绵不断的狭长状天然湖泊,岸边上红墙隐隐,水止处杨柳依依,这里就是京城著名的北海、中海和南海。其中中海和南海合称为中南海,与北海共同构成为西苑三海,曾经是中国历史悠久的皇家园林。
明成祖定都北京后,城廓在元朝宫殿的位置上向南推进,皇城墙也随之南移。为了丰富园林景观,皇家在内城开掘出南海,和挖筒子河的土方一起堆成万岁山(即景山)。北海、中海、南海当时统称“太液池”,北海与中海以金鳌玉蝀桥为界,中海与南海以蜈蚣桥为界。
历经辽、金、元三代的拓建,自清代起,“三海”被列为皇家专用的禁苑。康熙皇帝时,一些政务就在这里的离宫别苑处理,中南海随即成为清王朝的政治中心,每年都会举行许多盛大活动。1900年,八国联军曾将这里作为“联军统帅部”。
背后是北海白塔
1912年,袁世凯占据中南海做了大总统府,西苑三海被一分为二,中南海改名“新华宫”。同时,把宝月楼拆了外墙,更名为新华门。从此,新华门取代西苑门,成为中南海的正门。当时中南海面积达1500亩,水面700亩,比北海公园大出近一倍。
中南海曾是北洋政府总统和总理的办公地,也当过张作霖的“大帅府”。民国成立后,北海被辟作平民公园。国民政府迁都南京后,中南海开始对民众开放。抗战结束国民党北平行营设在了中南海,此外何应钦的“北平军分会”、李宗仁的“北平行辕”也曾在中南海办公。
新中国成立后,中南海成为中共中央和国务院所在地,是中国最高领导中心。毛泽东、周恩来、刘少奇、朱德等中共开国元老都曾在此居住和办公。中南海分为南区和北区,南区是中共中央办公区,北区是国务院办公区。周总理居住的西花厅就在北区的西北角。
中海西岸纳凉
1986年5月初,我调进中南海北区工作,新的单位紧挨游泳池北墙,办公室背对紫光阁。这是一个东西走向独立的长条形院子。西边靠南是一间大房子,北侧是一小一大两间办公室,拐过来朝东面南一长排回廊,依次排列的是储物间、六个办公室和卫生间。
院子大门朝东,门外是宽阔的柏油路,对面一排高高的钻天杨下,是半个开放式篮球场和停车位。单位的苏式大吉姆、伏尔加就停在那里,后来添置了长春首批组装的红色奔驰200。记得一次出车,红奔驰因电路故障趴窝在朝阳门。来往行人看到了大声起哄,“哎呦喂,大奔也会出毛病?”
工字楼东侧
每周五上午,我们都在礼堂西会议室开会。那里的女服务员是各地选派的高中生,多为北方人,个个高挑漂亮。最早接触的那批就是长春市政府精挑细选,市长亲自带队送来的。姑娘们通常任职三年,回原籍后政府负责安排工作。当然,也有一些被海里的快手帅哥截留了。
某周末在塔院小区国务院法制局宿舍附近,突然看见两位面熟的海里人。这不是那谁谁吗?他俩怎么会在一起呢?看着两人亲密地挽着胳膊公然四处行走,估计是闷得儿蜜了。女孩儿是中南海服务员,男方刚毕业分配到海里工作,后来迅速升迁,电视里常出现在人大委员长左右。
好像是每周末晚上七点半,国务院小礼堂都要放电影,工作人员免费,家属票价两毛。礼堂呈阶梯式布局,座椅约两百左右,大家可随意就坐。中间横向通道前,宽松地摆着一排扶手椅,那是国家领导人专用的。老后悔当年一下班就直奔柴米油盐,错过了大量与领导近距离接触的黄金机会。
礼堂西会议室
那时的食堂甭管官大小都是排队买饭,我的同桌餐友就曾有袁木、楼继伟等。食堂荤菜六毛钱,素菜四毛钱,大家习惯是一饭一菜。我那时还在长身体,经济实力也还行,没怎么亏待自己。记得无锡市委书记调任国务院副秘书长,让我们美滋滋地享受了一个多月价廉物美的无锡排骨。
在中南海工作比较辛苦,大家经常加班,食堂晚上九点提供的免费夜宵尤为不错,也有一些光棍汉每每坚持到吃完宵夜才肯离开单位。只是咱长期的医学养成和良好的生活习惯,始终没有滋长出吃宵夜的陋习,导致自己的身体发展到现在,也始终丰腴不起来。
中南海里的生活保障比较周全,有卫生所、小卖部、洗澡堂、理发室、室内外游泳池。每年体检就在卫生所进行,日常生活所需小卖部也能满足,吃饭和理发需要到北区服务楼去买饭票和理发票。有时候得空儿,我也会开车到南区去理个发,那里价格比北区便宜一半,还不用排队等候。
瀛台菜单
江湖上常听人酒前酒中酒后漫不经心地炫,自己“海里”有人,亦曾多次赴红墙内参加邀宴云云。通常听到这里,我会做极度崇拜状,以求知若渴愿闻其详的低姿态耐心打探:听说中南海大门很多?您是从哪个大门出入的?不会是新华门吧?
吃饭是安排在海里什么地方?里面好像没听说有宴会厅呀?不会是瀛台吧?大凡到此,对方都会模棱两可一带而过。“天黑了,进哪个大门没看清楚,反正是门口有卫兵站岗的那种。”“进去以后曲里拐弯走了好一会儿才到,下车处灯火辉煌,餐厅里画栋雕梁,美轮美奂。”
海里的室内游泳池
中南海的室内泳池只游过一次,亲临毛主席他老人家晚年曾经工作生活过的地方,心情不可言表。在水里奋力拼搏了一圈又一圈,结果当晚肩颈酸麻胀累疲劳过度,通宵未眠。室外游泳好像是凭票进门,恰逢有个皮肤白皙身材极好的漂亮女服务员在水边扑腾喧哗,搞得人家老是走神儿,差点忘了初心。
靠近北海桥西侧的国务院车库旁,增设了一部洗车专用的高压水枪,发现后我就成了这里的常客。海里乌鸦特多,树下停车常有鸟屎坠落,重力加速度瞬间糊满车身。只要有时间,我就开去用水枪可劲儿滋一下,不管多脏,一喷立马变样,然后就水淋淋地直接开出大门。
紫光阁外的遐想
北区工作一般只能进出北门和西北门。如果有南区的通行证,就可以开车驶出中南海所有的大门。记得有一次去人民大会堂,为赶时间直接从新华门出去向左拐,没想到伏尔加不争气突然熄火,撂在了长安大街正中央。警察同志过来瞄了一眼车窗上残存未干的鸟屎,关切地问:“要帮忙吗?”
出糗不止这一次,还有一次是路过勤政殿后身儿,行驶中方向盘突然转向失灵,汽车在道路上开始蛇形画龙,我赶紧急踩刹车停了下来,惊出一身冷汗。迎面而来的轿车司机反应很快,一把轮擦身而过。人虽然不认识,但车型和车牌告诉我,这是领导的车。
窗台下面就是暖器
中南海冬季供暖期长,热量极为充裕。在工字楼办公时,我的办公桌紧挨着暖气。对面的同事因为上下班有班车坐,故追求得瑟不穿秋裤。我这苦娃可是要每天顶风冒雪骑自行车奔波往返,必须是毛裤。所以进到办公室一坐下,就得关掉暖气,否则双腿太烤得慌。
每每发觉不对,怎么关了暖气还这么热呢?仔细检查,管道又悄悄被打开了。原来光腿同事觉得腿凉,趁我不在时所为。如此反复斗智斗勇,但始终优势在我,因为暖器开关在本尊一方。于是,老来俏同事终于开始穿秋裤了,我一时的无心之举,确保了他晚年膝关节无恙。
曾经带起这里的滑冰热
工作人员进出红墙都有出入证,但基本用不上。每个警卫战士从执勤第一天起,就要求进行视觉记忆训练,拿着名册和照片站在大门口,由老兵带着一个个核对放行。估计警卫局选拔卫兵的标准之一就是要有超强记忆力,我当时要是再年轻几岁,也特想改行试一试。
中南海里每单位都有一到两个批准人,负责审核来访者因公且何事?是否可以进入红墙,同意则电话通知门卫放行。批准人经过单位推荐提名后,还要正式报给警卫局进行政审备案,上追祖宗八代血亲,下查日常行为举止,必须政治上非常非常可靠的那种。
提起出身那咱可是杠杠的,远说是贫下中农,近论是革命军人,本人打小在军营大院里锤炼,参军后迅速成为坚贞的共产党员,属于特别根红苗正的,于是顺利入选。外面任何单位和个人想进来洽公,都要向我说明事由。如无疑义,则拿起电话言语一声,警卫立刻放行。
瀛台披雪
在海里,经常会遇到党和国家老一代领导人出来散步,如果我们骑着自行车是走同一个方向,就要马上减速下车,保持一定间距推过去再骑。相向而行打了照面时,通常会与陪同领导同志散步的工作人员相互点头致意。如果是同方向步行,则加快步伐绕过去即可。
中南海里风景极佳,每每午餐过后,同事们偶尔会三三两两到海边散步。可惜那时事业心极强,很少有时间兴趣出来闲逛,又鲜见年轻漂亮女孩儿遛弯儿,因此辜负了无数大好风光。午休时间,一帮年轻人喜欢在紫光阁前的空旷场地上踢足球,我在树荫下的半个篮球场曾经玩儿过几次。
中南海里鱼很多,规定不许垂钓。车队的同事就用别针做成鱼钩,随便栓根绳揣在兜里,瞅个没人的僻静处往海里那么一扔,回回都能钓上大鱼。老红军管理员认真负责,就是腿脚不太利索,发现后根本撵不上这帮腿脚忒快的臭小子,只能远远看着骂大街解愤。
左下角即为当年擦车位置
最可恼的是某驾驶员在工字楼斜下坡处擦车,大敞着车门音乐开得山响。国务院秘书长路过时发现,当场批评他:工作时间怎么能放这么大声音?有眼不识泰山的年轻人大咧咧地顶嘴:你管得着吗!这一句不知天高地厚的话,为我们搬出中南海提前埋下了伏笔。
编辑:岁月凝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