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道兵文苑

【原创 】 从曹路生改编雨果的《九三年》,到渣滓洞的人文概观

 

  
        廖天云

 

        作者简介:廖天云,1949年11月30日出生。祖籍:云南永善县黄华镇三合村水井社。职称副研究馆员。中国戏剧家协会会员,中国戏剧文学学会会员,中国田汉研究会会员,中国民间文艺家协会云南分会会员。曾任云南省戏剧家协会理事,昭通市戏剧家协会副主席,昭通市影视戏剧家协会副主席,昭通市文联委员会委员等职。
        1971年以来,先后在铁道兵第65团文艺宣传队,永善县文工队,县文化局,文化馆工作直到退休。主要从事戏剧文学创作,民族民间文学集成编辑,文化史志编撰,民族民间文化普查,群文辅导等专业工作。
        主持永善民族民间文学集成,收集整理编辑了近80万字的永善县民族民间文学集成(上,下卷)(油印本)。因此获全国和全省民族民间文学集成编辑先进工作者奖励。
        执行主编了云南出版集团出版的《永善县民族民间文学集成》一书。
        独立完成了收集,整理,编撰永善戏曲志集成,永善文化艺术志集成。独立收集整理的打鼓草歌共12万余字被中国文联晚霞出版工程第九卷《打鼓草》选用。
 

         多才多艺的廖天云
 

  2009年10月30日至11月2日,本人有幸应邀参加由中国戏剧文学学会与四川外语学院联合举办的“全国第七届戏剧文学研讨会及中外戏剧与莎士比亚论坛”。来自各省和台湾的中外戏剧研究专家、剧作家、戏剧评论家共80多人聚集一堂,畅谈中外戏剧的优长和差异,不少学者在大会和小组会上作了简短而精辟的发言,发言大多侧重于对中外戏剧特别是文艺复兴以后的西方戏剧所蕴涵的人文主义精神的最新阐释和强调。

        其间,忙里偷闲参观了重庆红色旅游景点渣滓洞和白公馆。这两个景点,我是轻松进去,沉重出来,渣滓洞和白公馆数百名烈士遇难的惨状在我心中沉甸甸的,久久挥之不去。歌乐山本来是山清水秀,浓荫舒爽的避暑去处,却被垂死的法西斯特务们变成了迫害革命志士的血腥屠场。特别是小萝卜头等几位无辜儿童也遭惨屠杀的情景,更使我悲伤流泪。由此,我联想到西方戏剧、文艺复兴、联想到法国作家雨果的小说《九三年》。

  对于《九三年》,很遗憾,我至今还没读过原文,我是从上海剧作家曹路生先生改编的同名话剧领略到雨果那博大的人文情怀的。《九三年》通篇闪耀着正义、自由、仁慈、理性、真理和爱的光芒。张扬人性战胜恶魔,仁慈战胜杀戮。

  剧中塑造了朗得纳克、郭文等充满人文情怀的鲜活形象。尤其剧中的一个悲剧情节特别令我心灵震颤:

  八十多岁的旺岱国王朗德纳克被其侄孙郭文率领的共和国远征军战败,只好退守到拉·杜尔格城堡固守。撤退时将俘获的曾被远征军红帽子联队收养的三个孤儿挟持到城堡作为人质,企求以人质换取对手网开一面。如若不答应,就点燃事先布置好的硫磺引线,引燃柏油和干柴,将三个孩子烧死。

        联军没有让步,郭文下令进攻。
        旺岱叛军战至最后只剩七人,其中五人还是伤员,已经到了必死无疑的绝境。朗德纳克眼看回天无力,只好叫副官伊曼纽斯最后代做一次神父,大家跪下向上帝作战死前的最后忏悔。恰在此时,墙壁上一块石头松动了,洞口出现一个人影,他是朗德纳克的舰上水手阿尔马罗。原来,他知道这个城堡的暗道,从这个暗道出去,最多15分钟就可以进入森林,就可以安全脱险。朗德纳克叫大家先走,他留下断后。但副官伊曼纽斯坚决要自己留下断后,要国王先走。经过一番争执,同意副官留下缠住敌人,其余从暗道逃走。

  伊曼纽斯身中数箭,咽气前挣扎着点燃了硫磺引线,一道火光哧哧地响着飞向城堡里图书馆下面的干柴和柏油,一场大火轰然升腾。

        由于紧锁着的铁门砍不烂也撬不开,又没有梯子可攀上图书室,远征军将士眼看着在图书室里的三个孩子即将被大火吞灭而束手无策。在此紧要关头,朗德纳克出人意料地从暗道回来了,他镇静地掏出钥匙打开铁门走了进去,从窗口放下梯子将三个孩子救出。

  这个被远征军将士称作恶魔的朗德纳克本可以安然脱逃,但为了三个孩子,他甘愿引颈就戮。这一举动改变了他恶魔的坏名,闪现了人性的光辉。同时,也给对手出了一道难题,在怎样对待朗德纳克,是杀还是赦,发生了激烈的争论。

  充满人文情怀的主将郭文坚决主张赦免,他认为:

  “自由、平等、博爱这是和平与和谐的信条,做好事不能用坏的手段。推翻帝制不是要用断头台来代替她。杀掉国王但是让人民活着,打掉王冠,但是要保护人头。革命是和谐不是恐怖。宽恕——是人类语言中最美好的一个字眼。如果一个人不能宽恕,那么就根本不值得去争取胜利!在打仗的时候,我们必须做我们敌人的敌人,而胜利之后,让我们做他们的兄弟吧!”

  他还认为,朗德纳克的在生死关头的义举是:“英雄从魔鬼身上跳了出来!”“一个杀人者变成了救人者!”“他又回到了人道圈子里来了。”共和国应该赦免他。

        遗憾的是,郭文是一个孤独的正义者,他的仁慈捍不动共和国冰冷的法律,他的主张被否决了。以他的老师西穆尔登、被士兵们誉为“一个可怕的正直人,一个道德的冷冰冰的化身,一个与人隔绝的崇高,过于理智没心肝的”传教士,救国会派来督战的特派员为代表的主杀派占了绝对上风。他们的理由简单而明了:“革命拒绝一切发抖的手,革命只信任铁心石肠的人。”
        对朗德纳克即将遭受的不公正判决,在郭文心中搅起了滔天波澜,他一次又一次地向自己内心发问:
      “我看见了什么!天啦!我看到了什么!在激烈的内战中,在集中一切怨恨和复仇的动乱年代中,正当乱世达到最黑暗、最疯狂的时候,正当罪恶放出它的全部火焰、仇恨发出它的全部黑暗的时候,正当斗争发展到一切都变成炮弹,正当混战激烈到这样的地步,使人再也不知道正义在哪里、诚实在哪里、真理在哪里的时候,突然间,一缕神秘的、伟大的不朽的光线,在人生的光明和黑暗上面,放出了灿烂的光芒!”
       “谁又能否定他的行为!他的克己精神!他的忘我精神!他的无私精神!怎么!在张开血盆大口的内战面前他居然表现出了人道主义!怎么!在低级真理的斗争中他居然证明了高级真理!怎么!他居然证明在王权之上,革命之上,人世的一切问题之上,还存在着人类博大无比的同情心,存在着强者对弱者的保护责任,安全的人对遇难的人应尽的救护责任,老人对儿童的慈爱!怎么!身为一个将军,竟然放弃了战略,战争和复仇!怎么!身为一个保皇党,竟然拿起一杆秤,一端放上法国国王,放上历时十五个世纪的君主制度,另一端放上三个无名的乡下小孩,而且认为这三个天真的小孩比国王、王座、王权和十五个世纪的君主政治更重!怎么!这一切都不算什么吗?怎么!做了这件事的人依然是一只老虎还要被人当作野兽来对待吗?不!不!不!他不再是一个恶魔!拿着屠刀的人变成了一个光明的天使,地狱里的魔鬼变成了天上的晓星!他牺牲了自己的肉体,却救赎了自己的灵魂!他又变成无罪的人了,他为自己签发了赦罪书,难道不存在可以自我宽恕的权利吗?从今以后他是一个可敬的人,让我们救他吧!”
       经过一番内心的痛苦争斗后,郭文毅然放走了朗德纳克,自己却被共和国法庭以叛国罪推上了断头台。
       在刑铡落下之际,那位负责监斩的西穆尔登也因为难以忍受良心的谴责和折磨而开枪自杀了。
       这就是法国作家雨果笔下的人文经典。在这人文思想的背景下,三个无辜的乡下孩子活下来了,这是人性的胜利!生命的胜利!这是“摇篮战胜了枪炮!纯洁战胜了罪恶!童贞战胜了世故!天使战胜了恶魔!”
       相比之下,1949年被囚禁在东方重庆渣滓洞、白公馆的小萝卜头等无辜孩子就摊不上这种幸运。蒋介石独裁集团在败逃之前导演了一出惨绝人寰的人间悲剧。特别是在当年11月27日,特务们对渣滓洞300多位革命志士进行了灭绝人性的大屠杀,在检查屠杀效果时,发现尸体堆中还有一个孩子哇哇啼哭,这些人面兽心的家伙们,公然就狠得下心,用机枪向孩子猛烈扫射,孩子那单薄的身躯被子弹射杀得像小鸟一样跳起来。
       为了毁尸灭迹,特务们还在烈士遗体上浇上汽油,放火焚烧了整座监狱。
       天啦!那是300多个鲜活的生命呀!是宇宙之精华,万物之灵长呀!这些特务们怎会如此残忍!如此狠毒呢!对于那些民主斗士,你们杀或留都无法挽回自己的败局,何不选择后者放了他们,理性地败逃呢?你等在精神上,意志上无法战胜他们,何苦要以消灭他们的肉体来解恨,甚而连那些降生不久,还没开始真正的生活,没有做过错事,没有得罪过谁,心灵纯洁得跟天使一样的孩子都不放过呢!
       真是难以想象的犯罪,可蒋介石集团在败逃前就这样做了!天啦!这哪里还有一点以“天下为公”以“民主、民权、民生”为奋斗宗旨的政治党派的胸怀和大度呢!这简直是人间恶魔嘛!

  1793年的朗德纳克和1949年的蒋介石同是失败者,但前者败得道义,败得高贵,连他的对手都甘愿替他去上断头台。可以说,朗德纳克是虽败尤胜。后者与之比起来,就显得太兽性!太渺小!太可耻!太低贱了!

  历史进程到现在,距渣滓洞惨剧已经过去七十多年了,纵观天下,这种漠视生命,践踏人权的惨剧在世界上仍然时有发生,甚而有越演越烈之势。一些流氓政客,为了自己或集团的私利,不惜以牺牲无辜的贫民、柔弱的妇女儿童的生命来作为向政敌讨价还价的政治筹码,时不时地制造一桩桩血腥惨案来扩大政治影响,以此来向世人昭示自己集团的存在;一些奸商巨富,不惜以挤占侵吞弱势群体的生存空间来牟取暴利,鼓胀腰包。这些人的人性何在!良知何在!

       现实呀现实,不可否认,你与雨果的《九三年》那个时代的现状比较起来,科学发展了,物质丰富了,但一些人的人文品格比起朗德纳克和郭文来,是进步了呢还是倒退了?是完善了呢还是崩溃了?
       读读雨果的《九三年》吧!也许能从中找回点我们失去的东西。
 


戏剧家  廖天云





 

照片由作者提供
(本版编辑: 老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