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道兵是“红军”领导的队伍。
铁道兵副司令员、副政委以上的首长,大多数都是老红军,指挥千军万马修建嫩林铁路的何辉燕将军就是一位老红军。在冰天雪地的大兴安岭,他运筹帷幄,指挥若定;以身作则,为人师表;廉洁奉公、无私奉献,率领8万开路先锋,出色完成“生命禁区”修建铁路的任务,深受广大指战员和当地群众的爱戴和尊敬。
在数以千计记叙铁道兵修建嫩林铁路的作品中,何辉燕将军撰写的长篇回忆文章《通向绿色宝库的路》,被选入开发大兴安岭的多种书籍,以史料丰富、内容全面,文字生动,情节感人,富有权威性而广受称赞。今天,特此推荐给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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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介绍何辉燕将军简历——
何辉燕(1913—1991),湖北省大悟县人。1929年11月参加红军。历任战士、排长、连长、连政治指导员、营政治委员、第四军医院政治委员、师通信科长、抗日军政大学分校大队长、旅参谋长、军分区司令员、师长。1952年8月,所在部队改编为铁道工程第五师,任师长。1953年参加抗美援朝,任中朝联合新建铁路指挥局副局长兼志愿军铁道工程第五师师长。指挥部队抢建130公里的殷(山)龟(城)铁路。朝鲜停战后,继续完成德(州)八(院面)新建铁路工程任务。1954年3月回国,任铁道兵第五师师长,参加鹰(潭)厦(门)铁路的修建。1955年8月入南京军事学院学习,毕业后任铁道兵第一军军长,率三个师、一个独立团修建包兰铁路。1958年11月,任铁道兵司令部参谋长。1964年2月,受命担任大兴安岭会战指挥部指挥,同时兼任铁道兵大兴安岭林区指挥所司令员。他和全体铁道兵指战员顶风冒雪,征服“高寒禁区”,创造性地取得了部队在冬季高寒条件下生活和施工的经验,出色完成铁路修建任务。1969年8月,任铁道兵西南指挥部司令员,领导部队圆满完成成昆铁路的收尾工程和襄渝铁路的修建。
何辉燕1955年被授予少将军衔。1991年10月10日逝世,终年78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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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向绿色宝库的路
何 辉 燕
“高高兴安岭,密密大森林。绿色宝库取不尽……”广大指战员在热爱大兴安岭的赞歌声中,参加了大兴安岭林区的会战,修通了一条条通向绿色宝库 的道路。这支赞歌,也永远留在我的记忆中。
一宿方知北国寒
1964 年,党中央、国务院决定开发建设大兴安岭林区,组织由林业工人、铁路职工、铁道兵参加的大兴安岭林区会战,解决木材“短线”,加速国民经济发展。11 月 12 日,国务院副总理薄一波同志在计委办公室向铁道兵政委崔田民和我传达了中央决定和周总理的指示,说:“大兴安岭林区,是我国木材宝库,开发建设大兴安岭林区,具有重要的战略意义和经济价值。但因那里高寒酷冷,交通阻塞,过去几次试图开发,都没有站住脚,你们铁道兵进去,一定要站住脚,一定要完成林区铁路建设任务。尤其冬天进军比较困难,不要冻伤人、冻死人。人民解放军是能够克服这个困难的,也相信你们能够克服困难,过去雪山草地都过来了,原始林区你们也一定能进得去,站得住。中央要求你们一定要站住脚,一定要取得全胜!”
13 日,军委首长又嘱咐我说:“你带部队进去,一定要站住脚,绝不能退下来。要发扬人民军队艰苦奋斗的光荣传统,在大兴安岭林区会战中当好开路先锋,保证中央决策的实现!”我没有到过大兴安岭,但是在长征途中和抗日战争岁月里,我就听说那是个神奇的地方。那是森林的世界,是祖国的绿色宝库。今天要到那里去修建钢铁大道,建设林业基地,开发森林资源,自然有一种光荣感和自豪感,更感到肩上担子的重量。
14 日,我带着行装,离开北京,去祖国北国边疆。两日后就进了冰雪世界,在牙林线终点站加格达奇下车,参加大兴安岭林区会战指挥部的指挥工作。当时加格达奇只有几间破平房,封冻七八个月之久的甘河从这里流过,四周山坡白雪皑皑,极目远眺,映入眼帘的是一片银色世界。会战指挥部和大兴安岭特区政府都设在这里。
十一月的天气,在北京才刚刚换上棉装,而这里已是零下四十多度,穿上皮大衣,皮大头鞋,戴上皮帽还是寒气透骨,一下车就把鼻子冻坏了。晚上,我盖着从北京带来的八斤重的丝绵被也不顶事。第二天起床,大头鞋冻在床下拨不起来,眉毛上都结了冰霜,真冷呀。要组织三个师七万人的队伍向这里进军,困难多大啊!
次日,我向会战指挥部和特区政府汇报了国务院领导和军委首长的指示,研究了贯彻意见和克服困难的措施,全力以赴地组织参加会战部队向原始森林腹地挺进,揭开了会战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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扎营白山黑水间
我来到兴安岭,就爱上了兴安岭。雄伟的伊里呼勒山脉像一条巨龙横卧在特区中部,把兴安群峰切成东西两坡,西坡高而险,东坡逐渐低缓。东西坡之间有陡峭悬岩和险要的山峰,最高峰风水山海拔一千三百九十多米。在那连绵叠嶂的群山峻峰之上,覆盖着茂密的原始森林,遮天蔽日,冰雪不融。林木中有刚劲挺拔的落叶松,有四季翠绿的樟子松,有耸入云天的山杨,也有银姿婀娜的白桦。这里是我国取之不竭的最大的木材宝库之一。特别是这里生长的落叶松是最好的导坑木,樟子松是国防用材,实用价值很高。
区内河流纵横,水系众多,向北注入黑龙江的主要河流有呼玛河、额穆尔河、旁乌河、塔河、盘古河;向东注入嫩江的有甘河、多布库尔河、那都里河等等。各条主要河流又分成数条支流,像巴掌一样伸向原始老林,组成了河川密网。因山高林密,气候严寒,这些河流每年都封冻七八个月之久。但数十条大小河流中,却又盛产各种鱼类:细鳞、蜇鱼、 鱼、豹鱼等等,其中,尤以细鳞鱼为贵,曾被誉为大兴安岭“三件宝”之一,即猴头、细鳞、飞龙鸟。
大兴安岭高寒林区,既可爱又可畏,可爱的是它美丽富饶,可畏的是它高寒酷冷。这里最低气温达摄氏零下五十七度,冷到什么程度,有人说:“滴水成冰,吐痰成钉。”真不假。一次,我同林业部副部长、大兴安岭会战指挥部政治委员罗玉川同志去小杨奇的一条冰河上视察十五团架桥工地,在冰河上站了一会,大头鞋就冻在冰层上拔不起来,差一点跌倒在冰碴上。
罗政委诙谐地说:“你看,大兴安岭就是怪,大头鞋和冰河冻在一块!”我哈哈一笑,一位连队干部补充一句说:“对呀,还有人说大兴安岭就是怪,五黄六月吃干菜,战士担水用麻袋,汽车跑得没人快!”“对!对!”罗政委连连点头说,“铁道兵战士有句话,哪里艰苦哪安家嘛!”
说艰苦这里确实很艰苦。由于高寒酷冷,过去这里被称为禁区。嫩林铁路第一期工程,由嫩江至塔河,全长六百七十七公里,沿线大都是无人区。从嫩江到加格达奇,一百八十多公里只有鄂伦春猎民的三个居民点,从加格达奇到塔河,从三荣岗到呼中的三四百公里内,全是无人区。全线只有近二百公里的地段有勉强可以通行的汽车便道,其余地段都森林密布,无路可通。还有部分地带是鄂伦春人“草上飞”来往行驶的小道,塔头丛生,积雪盈尺,人走在上面都要跳着走,稍不留心,就要掉进塔头之间的雪窝里,行走极其艰难。
我们指挥部所辖的 3、6、9 师分三路向大兴安岭原始林区开进。一路沿嫩江而上,抵大杨树;一路由加格达奇分东西两路开进;再一路要通过一百多公里的无人区,直插岭顶。他们从长白山、小兴安岭、科尔沁草原和云贵高原,日夜兼程,向大兴安岭林区进发。下了火车,就抬着帐篷,扛着锹镐,冒着零下四五十度严寒,奔赴各施工点。隆冬季节,寒气逼人,当时又缺乏高寒地区工作的经验,困难是重重的。但为了实现党中央的决策,部队以顽强的毅力,负荷沉重,连续行军三四百公里,有的腿冻麻木了,手冻开裂了,鼻子冻得发白,仍然奋力向既定地点挺进。开始,一个班抬一顶帐篷行军,由于深林稠密,无路可走,后来干脆把帐篷卷成一个长卷卷,像“耍龙灯”那样,绕行在林缝树隙之间。27 团几个先遣连队在一向被称为“死地”的西里尼的进军中,要翻越大兴安岭岭顶,没有道路,硬是用手扒、脚踩,在遮天蔽日的深山老林里砍出人行道。经过二十四天顽强突击,终于开通了三十四公里的越岭公路,在岭顶上安下营、扎下寨。
这个地方过去只有鄂伦春猎民狩猎时到过,西里尼的名字,意思是难以生活的死地。部队扎下营后,改名叫“三荣岗”,意思是艰苦光荣,劳动光荣,为建设大兴安岭高寒林区献身光荣。指战员们一边进军,一边为施工做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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勘察兵背着干粮袋,扛着测量器,披荆斩棘,走在最前面,黑熊半路截击,给他们打退了;饿狼在帐篷外面垂涎三尺,也被撵跑了。为了计算里程,他们在腿上绑着精巧的计步器,看看一天翻了几座冰山雪岭,走了多少里路程。他们就这样为一段段铁路,一座座桥梁定标划线。汽车分队为了做好后勤保障工作,抓住冬季河流封冻、道路畅通无阻的有利时机,在车轮上装上防滑链条,在车厢里带着烤火盆,顶风冒雪,日夜兼程,装运物资,有时挡风玻璃上结了冰霜,司机看不清路,就把头伸出车门开车,冻坏了脸,冻裂了手,也不叫冷,不叫苦。通信分队的战士们,冒着零下四五十度酷冷,跨冰河,踩塔头,翻雪山,穿密林,在野外作业一个冬天,架设了二百七十余公里的通信线路。
1964 年 12 月 30 日,最后一个团到达岭顶,完成了进军大兴安岭的任务。同年冬季就在三百多公里的线路上,在五十六条大小冰河上,在塔头草甸子里,在冰岭雪坡上,开始了探索性的冬季施工。
过去在这冰雪世界里,只看到傲然屹立的落叶松、白桦树、樟子松、水曲柳、山杨树和匆忙奔跑的熊、鹿、犴、狍……这年冬天,一座座开拓者的新村,一座座开始施工的桥墩、隧道、车站,在雪山上、冰河旁、密林中,相继建立。
数千顶军用帐篷散在雪山上下,几百公里的线路上,错落有致,像簇簇绽放的雪莲载装扮着这北国寒冬。大兴安岭那神秘的处女地的面纱,终于被铁道兵的战士揭开了。看着在风雪严寒中战斗、生活的战士,我暗暗地想;“他们多像雪线上的雪莲花啊,迎风斗雪,凛然不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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热汗消融千里雪
要不要搞冬季施工,这是在大兴安岭原始林区铁路建设中一个关键问题。开始有的同志提出:“大兴安岭高寒酷冷,冬季零下四五十度,人员机械上不去!”有的主张“打柴猫冬”,等到冰雪消融后再开工。
指挥部领导同志分析当地天时地利,认为大兴安岭冰冻期长达八个月之,不搞冬季施工,那必定要延误战机。开发大兴安岭原始林区的关键工程是铁路、公路建设,只有把铁路修进来,林业工人才能进得去,站得住。
一九六五年元月,铁道兵指挥部在嫩江召开各师领导干部会议,充分分析了当时形势,决定进行桥梁、隧道、路基全面冬季施工。指战员们坚决响应指挥部党委号召,以“热血横扫漫天雪,汗水化透千层冰”的苦战精神,在冰山雪岭上开路,在结冰数尺的冰河上开挖桥基,可以逐层剥冰,逐层冻结,使河床下的流水形成天然的“冰围堰”;冷使河底冻结,桥基可以垂直开挖等等。经过两冬的奋战,先后在五十六条冰河上架起一座座大桥。
呼玛河大桥,是控制工期的关键工程。这条冰河宽四百多米,冰层几尺厚,冰河两侧全是塔头沼泽地带,河两岸是数丈峭壁。在原始森林里,只能用极其原始的方法,一锤一钎,逐层破冰。每天抡起十二磅大锤,从上工打到下工,汗水湿透棉衣,冻成“冰甲”。河基开挖到七八米时,经常漏水。他们就在上游砍出引风道,在下游架起挡风墙,把寒风引进基坑,降温解冻,使基坑壁保持长久冻结,从而加快了开挖进度。可是打混凝土时又要防冷。他们用铁板炒,开水烫,给砂石料加温,防止混凝土冻结,一个冬春,把近六十万方砂石料从零下四十多度加温升到三十度,装上斗车,盖上棉被,用最快的速度推向基坑,筑成一座座钢筋混凝土桥墩,使十三孔大桥跨冰越谷,矗立于宽阔的呼玛河上。
在线路施工中,最大的“拦路虎”就是塔头沼泽地带。冬季,一座座塔头冻得像铁塔一样,一镐下去不但刨不动,而且被弹飞起来。夏季,地表化冻,沼泽满目,泥坑连连。指战员们不畏艰难,冬用大锯拉,板斧劈,把座座塔头砍平,夏挖沟渠,排水疏泥,抬碴运石,填筑路基。13 团三个尖刀连,就是靠一辆辆推土车,在不到一年时间内运送土石方三十多万方,在塔头沼泽地上填起一条二十米高的路基。这种小车每连都有三百辆左右。我们到各个工点视察,但见自制小木车,车轮吱吱,穿行如梭,战士们汗水融融,夯歌豪放,使人情不自禁地沉醉于这北国的战斗风光中。经过两冬的施工实践,指战员们认识了大自然,掌握了“冷”的规律,创造了一套适应高寒地区冬季施工的方法。如“反扣塔头”“冻结法”开挖桥基,“低温早强混凝土”“冷炒浆砌片石”等等,大家把这些创造叫作“以动制冻,以冻制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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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松挺拔傲苍穹
冬季的大兴安岭,银装素裹,混混沌沌,仿佛一切都进入了冬眠状态,唯有那被称羡为“美人松”的樟子松,满身披着绿装,凌霜傲雪,把庞大的根系散扎在腐殖土中。想起我们的部队在冰天雪地里工作,使我深深感到他们既会战斗,又会生活,他们的性格与“美人松”的风格何等相似啊!
高寒酷冷,人迹罕至的原始森林里筑路架桥困难,在这里生活更困难。部队开进时,物质条件差,没有防寒设备,不仅人挨冻,其他生活物资也被冻坏。
白菜冻得像冰球,豆腐冻得像砖头,冻猪肉要用锯子拉,切菜要用斧子劈。开始,有的连队没有厨房,就用几根钢钎打进冻土层,在雪地里撑起锅做饭。近七万名干部战士住的都是帐篷和桦树皮支的床铺。帐篷里“烧起炉子烟熏眼,灭了火就结冰霜,铺下像个大冰窖,毛皮鞋冻在雪地上”。有些战士半夜冻醒了,就到雪地里跑步。没有水吃,他们就背冰化雪;没有新鲜菜,就吃脱水菜,蘸盐水;没有取暖设备,就动手制造。我们部队不仅能吃苦,而且善于创造美好生活条件。
这里,我想介绍一下某连炊事班战士,跟冰雪严寒斗争的事迹。这个炊事班进入原始森林不到两年,先后随着连队搬了十来次家,不管环境多么艰苦,情况多么复杂,都能烟火不断,饭熟菜香。
一次,连队到一片荒无人烟的大森林里执行施工任务,当时正值三九隆冬,一无伙房,二无锅灶,怎么办?大家就抡镐掌钎,在雪地里挖坑。地冻如铁,一镐一个白点,刨了半天刨不出枪口大的坑坑来。后来改用卵石垒灶,但垒好的灶火一烧,灶膛里的河卵石受热不久就散开了,灶塌了,锅倒了。班长赵英松便组织全班开“诸葛亮会”,大家出点子,想办法,用四根钢钎打进冰层,再缠上铁丝,便安上了锅,立起了灶,在雪地里升起了炊烟。后来风雪一大蒸不熟馒头,他们就把铺板立起来挡风,用棉大衣、作业服捂在锅盖上保温,保证同志们吃上热乎乎的馒头。
为了战胜严寒,大家开动脑筋,想出了一系列御寒措施,其中最有实用价值的要数“地火龙”。某团 13 连,过去防寒工作搞得不好,战士们睡到半夜,经常被冻醒。班长王世忠带领全班战士把铺板掀开,将床下的冻土打碎、化开,做成土坯,砌成火道,火道从床底下通过,整个床底下暖烘烘的。后来,有些帐篷里还生了豆芽,有的栽培了“倒挂金钟”和“皇冠梅”。“皇冠梅”是大兴安岭生长的一种黄色梅花。相传古人曾将这种梅花进贡给某皇后,皇后看着这美丽淡雅的小花,信手摘了一朵戴在头上,自此这山野杂花才得了“皇冠梅”这一美称。现在进了帐篷,但见怒放的“倒挂金钟”,像一串串灯笼,绯红如羞;盛开的“皇冠梅”呈现着点点清雅,馨香似醉,一红一黄,一美一香,竞相媲美。真是:外面山舞银蛇,白玉璘璘,室内春意盎然,生机一派!我兴奋地对王世忠同志说:“了不起,你们既会战斗,又会生活。”“这玩意儿很简单。”王世忠同志憨厚地说。“看它简单,可解决大问题。你们还当‘团长’吗?半夜还起来跑步吗?”“不了!”
生活是艰苦的,往往越是艰苦的战斗生活,越能磨炼战士的情操,也具有浓郁的生活乐趣。他们像兴安岭上刚毅挺拔的青松,有巨大的适应性,善于把战斗的情趣与生活的情趣有机地结合起来。在部队中广泛兴起的节约运动就是一例。
在高山林区开山劈岭,不仅石方多,而且冻土多,树根多,施工需要大量炸药。为了自力更生解决炸药问题,部队组织干部战士和工程技术人员跋山涉水,千里迢迢,到外单位学习制造炸药的经验。回来后,面对白雪茫茫的施工现场,背回锯末,到汽车分队挑回废机油当原料。不到两个月的时间,就在整条线路上,普遍办起了小炸药厂,日夜生产,满足施工需要。
龙头山大拉沟,需要开挖几十万方冻土和岩石,没有伸手向上级要一两炸药。技术员周治安同志带领几个战士,用一顶旧帐篷、几块旧铁板,因陋就简,就地取材,用土办法解决各种困难。没有碾压肥田粉的碾子,就用石臼舂、石磨磨;没有烘干设备,就自己砌锅灶炒,用火炕烘;没有过滤设备,就用筛子筛,终于制成了一种适应高寒地区使用的土炸药,为国家节省了上百万元。
在施工过程中,指战员们坚持土洋结合,既解决了施工中的难题,又为国家节约了大量资金,仅第一期工程,就为国家节约了两千一百多万元。到过施工现场的人,无不赞扬指战员自力更生、艰苦奋斗的事迹。
天寒地冻,预制混凝土涵管,没有保温房,就在住的帐篷里一节又一节地灌注。某部开挖的长隧道,需要铺设一千多米的水管,将冰河底下的流水抽上山。困难纵有千万,党的壮丽事业在激励着我们,虽难何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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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代英雄遍风流
大兴安岭林区的铁路,一年年向纵深发展,逐步形成一幅密如蛛网的铁路网,我们的部队也从这条山沟到那条山沟,从这条冰河去那条冰河,日日夜夜,筑路架桥。战士们修铁路走小道,只听火车响,未见火车到,打起背包抬起锅灶,又投入新战斗。一代英雄战士,在艰苦卓绝的斗争中锻炼成长,张春玉同志就是一例。
张春玉,是河北省一个农民的儿子,他入伍第二年就来大兴安岭参加会战。在家他还是一个不懂事的孩子,到了部队,迅速成长为一个坚强的战士。一次在隧道施工中,突然发生意外塌方,塌下的石块把正在装碴的战士郭风堂砸昏在地,他一见战友被砸倒,又见岩石还在哗哗下落,便一个箭步扑到郭风堂身边,猛地将他一掀,推出险区。就在这一瞬间,轰隆隆一声巨响,一块重达一万多斤的巨石塌下来,紧紧地压住张春玉的腰部,顿时左腿骨被压断,右胸五根肋骨也被岩石砸折。这时的他,没想到远离兴安岭的家乡,没有想到父母兄妹,首先想到的却是战友的安危。他对营救他的战友说:“我不要紧,快,快去救……同志。”他在巨石下整整压了两小时四十分钟,没有叫痛,没有眼泪,充分显示了一个革命战士高尚的品质和英勇顽强的革命精神,国防部授予他“铁道兵硬骨头战士”称号。
年过半百的工程师徐锦荣同志,他是在旧社会的苦水中长大的,十几岁就给资本家当童工,后来在党的培养下成为一名工程师。在铁路建设大会战中,他始终战斗在第一线,和战士一起在冰天雪地里摸爬滚打。在实践中搞了许多革新创造,如:“引冷促冻”加速桥基开挖法;“爬坡车”运土;“扒杆船”架桥;“穿心锤”打桩等。一次,在开山战斗中要设计装几百公斤炸药的大炮井,为找准大炮井的位置,得爬山测量凌空面的高度。当时,山高崖险,领导和群众怕徐锦荣同志年纪大手脚不灵,容易出危险,劝他不要上山。他不顾同志们的劝告,坚持和大家一起踏着嶙峋的岩石,攀崖过岭,一处一处地测量。有时累得喘不上气,还坚持着工作。终于测好了炮位,修正了原来的设计,成功地进行了大爆破,加快了开山速度。这些施工方法的创造和改进,为多、快、好、省地修建铁路做出了贡献。
师长阎景祜是一位“三八式”的老同志,患有心脏病,仍然深入施工现场,在零下四五十度的情况下,同战士同甘共苦,一起住帐篷,一样吃冻土豆,冻白菜,吃高粱米饭。他一听到有几个架桥分队因冰封雪冻,无法备沙石料时,就立即带领工程技术人员,扒开没膝的积雪,在冰河上下游勘察沙石料场。心脏病犯了,吃点药休息休息,又继续工作。经过几天几夜寻找,终于发现没有封冻的沙石料场,解决了大桥混凝土灌注中的沙石困难。后来,他因为工作劳累,心脏病越加严重,不幸地去世了。青山常在,白骨永存!那些参加会战而牺牲的烈士将含笑长眠于白山黑水之间。
在大兴安岭那样艰苦的地方战斗,如果没有人民大力支援,那简直是无法立足的。在这里,也谱写着一首首“子弟兵为人民造福,人民热爱子弟兵”的赞歌。六百公里线路上,到处传颂军民并肩战斗的动人情景。
某部铺轨基地少枕木,停止了铺轨,老潮河林场的工人们用手锯,用斧头砍,砍了十几个昼夜,把枕木送到部队铺轨基地,保证了铺轨任务顺利完成。一次,一支勘测小分队的两位同志迷了路,在茫茫的大森林里走不出来。鄂伦春族猎民们带领大家在森林中找了三天三夜,终于把这两位同志找到了。
天寒地冻,没有菜吃,黑龙江、广州、福建、上海等省市人民夏送鲜菜,冬送脱水菜,运输困难,黑龙江省派来上百台汽车。世世代代在林区边沿生活的达斡尔、鄂伦春等兄弟民族,更加全力支援林区开发。他们赶着一辆辆“草上飞”,日夜奔忙,给参加会战的子弟兵运帐篷、送粮草。他们还把打来的狍子,捡到的猴头、木耳,送给伤病员,充分体现了军民之间的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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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数的先进集体,像无数鲜花,盛开在苍茫林海中。而其中最鲜艳的一朵,数 13 团 2 连的“师生班”。这个班的班长是河北省新乐县中学的教师,名叫李定禄。为了参加祖国的建设,他带领十二名学生,在我国国民经济最困难的时期,应征入伍。
这是一个团结、战斗、活跃的小集体。来到他们班,仿佛看到了严肃紧张的军队生活和充满活力、无限欢快的青春气息融为一体的完美典型。这个班施工时最能吃苦,学习最为认真,生活最为活跃。施工休息的间隙,只要从他们那里路过,嘹亮的歌声,悠扬的琴音,愉快的欢笑声不绝于耳。他们还带头在高寒地区搞副业生产。在过去,只能种“布流克”的寒冷土地上,种上了大头菜、小白菜和向日葵。他们的经验在整个部队里得到推广。正是有了这种精神,才使我们在大兴安岭站稳了脚跟,迈开了步伐,开发这神秘的处女地。
现在,大兴安岭的自然景观已起了根本性的变化:昔日那静谧的原始森林,已成为沸腾的建设海洋;过去靠斧刻树印方能辨别方向的小路,已被四通八达的铁路公路网所代替;一列列满载木材的列车,呼啸着奔向祖国内地,为祖国运送着建设木材。每当我忆及参加会战的指战员们,我情不自禁地吟起了“一代英雄遍风流”的赞语,以此来抒发我对他们的钦佩敬爱之情!
纪录片《战斗在大兴安岭》截图
编辑:岁月凝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