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道兵文苑

第二章 火车上


  第二章 火车上


 

  前往吐鲁番的列车已经在铁轨上奔波了一天一夜。硬座车厢里,人挤人,空气浑浊不堪,各种味道混杂在一起,让人喘不过气。白雪一开始还兴致勃勃地扒着窗户,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窗外不断后退的风景,嘴里叽叽喳喳说个不停,仿佛一只欢快的小鸟:“哥你看!那片戈壁像不像一大块被太阳烤化了的糖块?还有那骆驼,走得好慢哦,就像在散步一样。” 可时间一长,困意渐渐袭来,她的眼皮越来越沉,脑袋一歪,就靠在了白成昆的肩上,没过一会儿,就发出了轻轻的呼噜声,睡得十分香甜。

  白成昆感觉到妹妹靠了过来,小心翼翼地调整了一下姿势,尽量让她靠得更舒服些。他转过头,望着窗外飞逝而过的沙丘,思绪不由自主地飘远了。来之前,他特意翻过地图,对成昆线的艰难修建历程有所了解。爸爸总是对他亲生父亲的事避而不谈,只说 “牺牲在成昆线”。这个谜团一直困扰着他,就像一团迷雾,怎么也驱散不开。他忍不住从兜里掏出那个巴掌大的小本子,借着窗外透进来的微弱光线,在本子上一笔一划地写下:成昆线,铁道兵,父亲。这几个字,承载着他对父亲的思念,也寄托着他对真相的渴望。

  车厢里弥漫着一股令人作呕的气味,汗味、方便面味和劣质烟草味交织在一起,熏得人脑袋发昏。寒风像个调皮的孩子,从窗户的缝隙里拼命挤进来,刮在脸上,生疼生疼的,像无数把小刀子在割。过道里早已被挤得水泄不通,有的人靠着行李,闭着眼睛打盹;有的人坐在地上,一边嗑着瓜子,一边和旁边的人聊天,瓜子壳吐了一地,一片狼藉。

  白雪睡得正香,突然,一阵寒风吹来,她打了个哆嗦,迷迷糊糊地醒了过来。一睁眼,就看到窗外正飘着鹅毛大雪,大片大片的雪花如同白色的蝴蝶,在空中翩翩起舞。她一下子来了精神,猛地坐直身子,眼睛瞪得大大的,兴奋地喊道:“下雪了!哥你看!” 可兴奋劲儿还没过,她的眼神渐渐黯淡下去,手指无意识地卷着辫子,小声嘟囔着:“不知道文杰现在在干嘛…… 他要是能看到这雪就好了。” 文杰是她在学校时暗恋的篮球队长,每次想起文杰在篮球场上投篮时那帅气的样子,她的脸颊就会微微发烫,心跳也不由自主地加快。

  白成昆看着妹妹泛红的脸,心里微微叹了口气。他太了解妹妹的心思了,可这一去新疆,山高水远,再见面不知道要等到何年何月。

  另一边,闷罐车里,丁铁军、聂冬青和梅松紧紧地挤在一起。车厢里冷得像个冰窖,车厢壁上结着一层薄冰,伸手碰一下,能冻得人一哆嗦,仿佛摸到了一块千年寒冰。聂冬青把那个宝贝小铝锅翻了过来,当成凳子坐在上面,一边拍着锅底,一边眉飞色舞地说:“这锅可结实了,当年在乡下,我用它砸过偷鸡的黄鼠狼,那黄鼠狼吓得屁滚尿流,跑得比兔子还快!” 梅松在旁边听得眼睛放光,夸张地比划着:“我要是有这锅,能跳个‘铁锅舞’,动作肯定比喜儿还带劲,到时候准能把大家逗得哈哈大笑!” 梅松总是这么乐观,不管在什么情况下,都能找到乐子。

  丁铁军从背包里小心翼翼地摸出奶奶给的腌萝卜,那腌萝卜用一层干净的白布包着,打开布,一股浓郁的香味顿时弥漫开来。他把腌萝卜分成几份,递给聂冬青和梅松,笑着说:“尝尝,我奶奶做的,可下饭了。” 他咬了一口萝卜,辣得直吸气,眼睛里却闪烁着幸福的光芒 —— 这是奶奶瞎着眼睛,摸索着切好、腌制的,每一口都饱含着奶奶的爱。

  梅松嘴上喊着 “饿坏了”,可接过丁铁军递来的馒头后,却悄悄地把馒头掰了一半,塞给了旁边一个看起来更小的新兵。那新兵感激地看了他一眼,小声说了句 “谢谢”。丁铁军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心里暗笑:这 “舞痴”,看着没心没肺的,心肠倒不坏。在这艰苦的旅途中,这些小小的善意,就像黑暗中的点点星光,温暖着大家的心。
 


 

       编辑:开门见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