丰子恺漫画

　　王继山散文：年轻时的小故事

　　1

　　我们志愿军文工作队是轻骑兵，带着《兄妹开荒》《夫妻识字》《八月十五月光明》《歌唱二小放牛郎》，到589团、590团、591团演出，女高音刘涛、男高音王家芳唱主角。音乐组组长任华看我没有活儿，就让我在歌表演《八月十五月光眀》中拍小钹：" 八月十五月光明，鲜桃果木吃不清。东家里(那个)包饺子，西家里(那个)吃月饼，庆祝庆祝咱们一年的好收成……”我随着欢快的旋律，轻轻打着花点儿，烘托了欢快的气氛。任华说，你乐感很好，来我们音乐组吧!

　　戏剧队两位戏班出身的老哥，担纲排演小武戏《界牌关》，队长许田派我演番兵。开打中，番兵被盘肠大战的罗通银枪刺死，我爬起来，拍拍身上的土，从下场门跑下，台下一片哄笑，回到后台，许田大嗓门训斥：你都死了，还知道拍土!

　　煞戏后，二位老哥，拍着我的肩膀，一位笑着说，祖师爷没赏你这碗饭。一位嗔着脸说，你不是我们这里边儿的虫儿。

　　多年以后才知道，两位老哥说的是戏班里的行话。梨园界的祖师爷是唐明皇玄宗皇帝。

　　二位老哥，预见我不是当演员的料儿。

　　这年，我十七岁。

　　2

　　文工队要改仪仗队!据说是苏联专家的意见。纯属瞎指挥!

　　买来的小号、双簧管、萨克斯，我一样也吹不响。一天，指导员王华传达命令，我调任新建炮团政治处见习通讯干事，这不就是随军记者吗!非常高兴。不料，朝令夕改：调师政治部宣传科任文化助理员，随老干事孙荣光赴总政学习，迎接全军文化大进军。

　　在京期间，接父亲来京，住在鼓楼大街北京军区文化部客房。这是一座典型的北京四合院，前院住着作家马烽、西戎，作曲家唐诃。我和父亲住后院，抽空儿陪父亲参观故宫，圆了父亲多年想看看金銮殿的梦。

　　天有不测风云。

　　那年，宣传科吳戈科长，派我下连调研，晚点名时还指挥战士们唱歌，半夜突破高烧，送北京陆军医院，不久，转石家庄白求恩国际和平医院，康复后转河南汲县志愿军疗养院。

　　我们是让河南老乡抬进汲县城的。一张张竹床，铺着新被褥，四人抬，两人陪护，一路进城，群众夹道欢迎，高呼向最可爱的人致敬!我被感动得热泪盈眶。

　　在疗养院，天天鸡鸭魚肉，养得白白胖胖。

　　一天，接到命令，转新郑河南军区训练团。一位老干事告诉我，咱们要脱军装了。

　　军区训练团成员，来自各兵种。空政文工团见习导演葛甦，张罗着排演根据作家李准短篇小说改编的小歌剧《不能走那条路》，他演村支书，连部文书演宋老定，派我演宋老定儿子东山，女生班新乡姑娘李芸芝演东山妻秀兰。

　　演出成功。我走出剧场，被女生班高傲冷艳的金莉拦住，当面直言：你演得像个大学生……还露着白衬衣领子……她看得真细。我无言以对。

　　从此，人们都叫我 " 东山哥 “，叫李芸芝 " 秀兰嫂子 ”。

　　3

　　一天，接到命令：训练团连排干部，不评军衔，就地转业。我分配到商丘地区柘城县政府文教科。

　　文教科郭科长是柘城教育界前辈，县政协委员。,科员韓守正分管小学教育，胡子颖分管业余教育，张金生分管财务兼管内务，我分管文化工作兼管学校人事工作。我的旗下，有文化馆

　　、新华书店、豫剧团、电影放映队，民间艺人。

　　一天，郭科长派我下乡调研，我骑车到沙土李村，一进村儿，一条狗狂叫着追我，我骑得越快，狗追得越紧，我下车，狗停追，再上车，狗又追。我明白了：这个村儿，从来没有来过骑自行车的人。

　　在沙土李小学，我吃了一惊。两根木棍支着房顶，窗户没有玻璃，体育课 " 放羊“，音乐课唱河南梆子。

　　回到科里写报告，列举十大问题。老科长看了，面带难色，说，咱们县是个穷县，看问题要一分为二。

　　这件事对我触动很大。

　　过了一段儿，为贯彻文化部关于" 民间职业剧团登记 "指示，郭科长派我进驻县豫剧团。在剧团，我坐着马车和演员们一起下乡演出，和老艺人一起学习文件，清理迷信、色情、恐怖剧目，排演现代剧《人往高处走》。

　　在剧团，作了一件蠢事：让主演李秀玲用越剧本子演《卓文君》，还越俎代庖，为司马相如的《凤求凰》谱曲。粗通文字的李秀玲，在丈夫、琴师的帮助下，竟然用豫剧的慢板、流水板、二八板塑造了卓文君的音乐形象，让汉代蜀川才女亮相在中州小县的舞台上!对李秀玲的艺术功底佩服、感叹!怎奈河南老乡不认，《卓文君》只演一场收锣。多年后想起干的这种违犯艺术规律的蠢事就自己骂自己。

　　民间职业剧团登记结束，李秀玲的《秦雪梅》《洛阳桥》《豆汁记》《小二姐做梦》;青年花旦谢敏行的《拷红》《陈妙常》;多出红生、黑头袍带戏列为剧团保留剧目。

　　身穿褪色军服，进驻剧团的政府官员、转业文艺兵，那时正年轻。

编辑：兵心依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