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道兵文苑

林海雪原映丰碑 ——铁道兵九师参建嫩林铁路回顾


 
        2019年隆冬时节,受中铁十九局党委委派,我们4名宣传干部来到大兴安岭腹地塔河、加格达奇和嫩江,寻访嫩林铁路建设时期的铁九师烈士墓,缅怀先烈。
        从北京出发经齐齐哈尔到塔河,已是第二天凌晨4点,下火车时雪花漫天飞舞,凛冽的寒风吹在脸上真像刀割一样,感觉大衣和棉裤一下子就被打透了。此时我看了一下手机,显示室外温度是零下31摄氏度,而同事的手机已被冻得关机。此时此刻,让我感慨的是,这与55年前铁道兵挺进茫茫林海时的零下57摄氏度还相差很远啊,战士们又是如何度过1964年那个冬季的呢?
        在塔河短暂停留的四天时间里,我们造访了塔河县委宣传部、民政局和退役军人服务局,采访了原档案局局长、县志主编、黑龙江省工艺美术大师朱波和转业到铁路部门工作的三位铁道兵战士,我们到烈士陵园进行了祭拜,到铁九师师部原址和呼玛河大桥拍摄,探究到许多嫩林铁路建设时的事迹。特别是走近烈士陵园的那一刻,让我心潮澎湃,久久不能平静。非常想写几篇文章,回顾这段尘封的历史,献给为大兴安岭嫩林铁路建设作出贡献的铁道兵。

 

 

进军林海
        让我们再次把这页历史翻回到1964年初,刚刚度过三年自然灾害的共和国,木材短缺的矛盾日益突出。党中央、国务院把目光再次聚焦林业资源丰富的大兴安岭。要把木材运出林区,必须深入大兴安岭腹地修建一条铁路。可这里处于高寒地带,有终年冰雪不化的永冻层,该找谁去修呢?中央领导第一时间想到把修建森林铁路的任务交给身经百战的铁道兵。
        1964年冬天,天寒地冻、滴水成冰。军令如山、一声令下,八万铁道兵指战员义无反顾地奔向这个冰雪世界、生命禁区。
        嫩林铁路位于大兴安岭东南坡和北坡,南起嫩江站,向北经大杨树、加格达奇、林海至塔河后向西经盘古、樟岭、劲涛、图强、西林吉到达古莲站,全长677公里。根据国家安排,先修建嫩江至塔河段。铁道兵3个师的部署,从南到北依次是:9师负责嫩江至大杨树段,3师负责大杨树至大扬气段,6师负责大扬气至塔河段。部队向大兴安岭林区开进,困难重重,铁路沿线是无人区,嫩江至加格达奇段,只有鄂伦春猎民3个居民点。加格达奇至塔河更是人迹罕至,大部分地段森林密布,无路可通。广大指战员不畏艰险,披荆斩棘,艰苦奋战,向既定地点前进。没有道路就用斧头在密林里砍出一条条道来;没有菜吃,就挖野菜,蘸盐水。没有水喝,战士们砸碎冰块,融冰成水; 车辆不能开进,就肩背人挑,往里搬运粮食和物资。经4个多月的奋战,硬是在300多公里的原始森林里和人烟稀少的草原上安营扎寨,搭起3500多顶帐篷,抢建起12万多平方米的临时房屋。突击抢修220公里的运输便道,抢运和储备了3个多月的主副食品,并沟通了通信联络,为打破“高寒禁区”的“夏进冬出”惯例作好了各方面的准备。

 



抵御严寒
        进入大兴安岭的部队要想站住脚,首先要解决住的问题。上世纪30年代,日本垦荒团曾四次来到这里,但恶劣的环境打碎了侵略者的企图。新中国成立后,一些林垦队也陆续开进这块圣地,但他们都在大雪封山前就撤离了。这里冰冻期长达8个月,最低气温零下57摄氏度。一开始指战员住的都是简易帐篷和桦树皮垫起来的床铺,每座帐篷在地中央放了一个空汽油桶当炉子,用这种方式取暖,战士们往往是前胸温暖后背凉,半夜冻醒了,在帐篷里躺不住,只好到雪地里跑步取暖。早晨醒来,毛皮鞋经常被结结实实地冻在地上,需要两人合力才能顺利拔下来。为攻克帐篷里寒冷的问题,战士们因地制宜发明了“地火龙”,他们用砖在床铺下砌个烟道,一头接炉子,一头通到室外,点着火铺地下的烟道散发出热量,帐篷里暖烘烘的,土办法解决了大问题,部队在林海雪原站住了脚,安下了家。
部队边安家,边做好施工准备。大兴安岭地区冰冻期长,给施工带来了很多困难。冰冻的林地,镐刨不动,炮炸不开,广大指战员集思广益、群策群力,吸收在小兴安岭、长白山林区冬季施工的初步经验,打破了大兴安岭冬季不能施工、“半年施工半年停”的神话,并逐步掌握了一套在严寒气候条件下的施工方法。

 

冰河架桥
        热情横扫漫天雪,汗水融化千层冰。部队为解决工期紧和施工季节短的矛盾,通过不断探索和实践,逐步掌握了一套在严寒气候条件下的施工方法。呼玛河是大兴安岭腹地最宽的一条河,两侧全是沼泽地带,呼玛河大桥是嫩林铁路的咽喉工程,影响着全线工程的进度,有丰富高寒作业经验的9师41团承担重任,总工程师赵振林、工程师王桂先、徐锦荣充分利用大兴安岭漫长的冰冻期,发明了“冻结法”技术,以冻治冻开挖浇筑桥基,战士们在宽400米、冰冻数米的河床冻面上测量好每个桥标和桥台的位置,用铁锤加钢钎,逐层剥冰,他们在上游开出引风道,下游架起挡风墙,把寒风引进基坑,降温促冻,便于基坑开挖。为防止混凝土冻结,保证工程质量,他们用铁板炒、开水烫等方法,把60万立方米砂石温度从零下四五十摄氏度,上升到零上30多摄氏度,筑成一座座混凝土桥墩台,架起一座12孔跨冰越谷的大桥。呼玛河大桥“冻结法”基础开挖和“低温早强混凝土”的技术迅速被推广到铁道兵的其他冰冻施工工地,该技术是中国建桥史上科学技术的又一项突破性成功,并获得国家科技进步奖,为后来青藏铁路冻土施工提供了技术准备和宝贵经验。

攻坚克难
        铁九师在嫩江施工时,指战员们用铁锅、土灶,经过多次试验,终于制成了适合高寒地区施工使用的铵油炸药,解决了炸药不足的问题。塔樟段重点工程西罗奇1号和2号隧道,分别为1770.7米和1160米长,隧道施工采用湿式凿岩、光面爆破开挖及上拱混凝土灌注技术,铁九师连续3个月创造了日成洞100米的好成绩。据1965年10月入伍的四十二团三营十二连钟启高回忆:“打风枪的时候,因为我在我们班来说个子高、身体膀,就作为打风枪的主力,一开始我们也不明白,老兵得教,得拿住风枪,肩膀还得扶住,顶住,防止冲击,一个月,肩膀都是僵硬的。那时候的风枪打一个眼得40分钟,不像现在20分钟就能打一个眼。那时候打风枪的,灰尘特别大,也有得矽肺的,戴口罩都不好使,风枪转起来以后,整个断面都看不到人了,全凭感觉去打眼,那么全是烟,是石沫子,满脸都是石灰。那时候都年轻气盛,就怕任务上不去,上去就开始干,一个月都有任务完成多少米,完不成都感觉是一种耻辱。那时候,我们连续三个月创双百,掘进一百米、被幅一百米。刚开始是隔一个月创一次,半年创两次就很了不起了,后来我们就月月双百。”
这里不是前线,却时常响起隆隆炮声;这里不是战场,却洋溢着战斗的激情。铁道兵的足迹踏遍了这里的山山水水,汗水融化了北疆这块热土。他们将图纸上的一条红线搬上了地球,将设想变成现实,在这条贯穿大兴安岭森林腹地的钢铁大道上,书写了高寒地区建设史上的奇迹。

丰碑无言
        通过与恶劣的自然条件搏斗和艰苦紧张的施工,锤炼了干部战士的革命斗志,也涌现出了一批先进人物,他们中有在投弹训练时用身体护住新战士而牺牲的连长张国胜;有为抢救被河水冲散的施工材料,营救落水战友而壮烈牺牲的付铁虎,他们被安葬在塔河烈士陵园。塔河县领导、相关单位干部职工、驻军部队、中小学生,每年多次来到塔河烈士陵园祭奠缅怀铁道兵为大兴安岭开发建设做出的卓越贡献。付铁虎从桥墩这纵身一跃,定格了嫩林铁路修建过程中最悲壮的时刻,在这次水灾中牺牲了16名战士,他们当中很多都是刚入伍的新兵。在嫩林铁路几乎是每2公里就有一名士兵倒下,300多名铁道兵战士埋骨青山,永远守望着这条森林铁路。
        站在塔河烈士陵园纪念碑前,我仿佛看到了铁道兵三、六、九师八万官兵,建路拓边的热火朝天和安葬战友的悲壮凄凉。我仿佛看到木材资源伴随着机车的轰鸣声,从兴安岭运到祖国的四面八方。

 


        丰碑无言、山河铭刻、林海作证。
        大兴安岭的人民不会忘记,是英雄的铁道兵带着对祖国、对人民、对边疆的一片赤诚,带着家人深深的思念,带着父母殷切的期盼,在艰苦的北国边陲服完了一个又一个兵役期,有的永远留在了这里。共和国不会忘记,是英雄的铁道兵忍受着常人难以忍受的艰辛,在林海雪原留下开山的锤声、炮声,如密集的鼓点,似出征的号角,给人以激励;他们将生命浓缩成火,浓缩成光,将自己的青春点燃,融化了这里的冰山雪岭,诠释了人生的真谛。
        铁道兵军人,饱尝最大的苦,奉献最大的爱。

        铁道兵与中国铁建,一脉相承,薪火相传。如果不知道铁道兵历史,就无法读懂中国铁建;如果不了解铁道兵精神,就难以寻到中国铁建的根与魂。从铁道兵到中国铁建,这支队伍继承发扬了铁道兵精神的光荣传统,军魂不散,再展雄风。从黎湛铁路、鹰厦铁路、成昆铁路、襄渝铁路、到京九铁路、南昆铁路、青藏铁路、京沪高铁等国家重大工程处处都留下了他们的足迹,处处都洒下了他们的鲜血和汗水,神州大地留下了多少可歌可泣的动人篇章。
        从战场到市场,从军装到工装,从铁道兵到铁建人,环境在改善,职责在转变,文化在发展。铁道兵的灵魂仍是企业发展之基,至今仍续写着铁道兵的传奇。新时期,中国铁建提出了“以国为荣、以法为循、以德为先、以企为家、以人为本”的新时代铁建文化,这是对70年优秀文化的高度概括,也是引领我们向更高目标前行的精神动力。
        中国铁建与其他中央企业同样,作为我国经济发展的重要支柱,将充分发挥在基础设施领域积累的经验和优势,在主动参与重大工程项目建设,实施高水平的运营管理,助力交通强国的建设中再创业绩、再创辉煌。
        铁军精神,与山河共存,铁色军魂,与日月同辉。




图片选自梅梓祥战友作品《嫩林铁路》
(本版编辑: 老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