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老王”断送锦绣前程

　　战友文定国，湖北汉川人，1965年16岁入伍，学习无线电报务，1966年10月毕业，分配到广州军区通信团二营六连当见习报务员。他为人憨厚直率，勤奋好学，积极上进。1967年3月调到某高炮师，奔赴越南战场，参加了援越抗美，出色地完成了任务，荣立三等功。不久提干，任警通连排长，被列入“有发展前途”的干部，考察培养。文定国踏上了人生之路锦绣前程的起点。

　　1969年，文定国又一次被幸运之神光顾。经基层推选、上级考察，文定国选为中国共产党第九次全国代表大会的代表，赴北京参加党的九大。广州军区九大代表团成员中，有文定国所在部队高炮师政委王立国——正是王政委发现文定国是“好苗子”。当上九大代表是人生的极为荣耀的事，政治上画上了鲜艳的红色符号，年轻才20岁的文定国的绵绣前程又迈出了令人慕仰的一大步。大有弯道超车之趋势。

　　在北京参加党的“九大”的那些日子，实在是叫文定国刻骨铭心、终生难忘。一向亲切地、恭敬地称呼“王政委”、“老领导”的文定国，忽然鬼使神差地改了口，直呼老政委:“老王……老王”。王政委听此一愣，两眼惊诧地看着眼前与自己的儿子同龄的文排长，正常运转的思维，忽然像电脑卡顿了。

　　文定国以为部队官兵平等无大小，他听到代表团里许多人互称“老张老李老王……”他也“随缘”叫王政委“老王”。须不知称呼之中大有学问:上呼下，可称“小”，小王小李小姚;下称上，讲究巧，副政委的“副”字要去掉，同龄同级可称“老”，一字之差有奥妙。

　　天有不测风云。文定国的九大代表的光环没戴几天。第二年，文定国转业了，“有培养前途”却意想不到地被点名转业，文定国百思不得其解。转业离队之前，文定国去师部与伯乐“老王”告别，被告之:“首长忙，不见!”

　　文定国终于搞明白了:称呼一声“老王”，断送了锦绣前程。

　　(根据文定国提供素材整理)

　　一句“梦话”引来政治调查

　　1971年的多事之秋，发生了震惊中外的“九.一三事件”。九月中旬，我团接上级命令:进入紧急战备，部队动一兵一卒须经中央军委批准。机关干部集体办公、食宿，全部集中在礼堂侧室就寝。每天熄灯号响过之后，接下去的是聊天议论。平常住家属区各人睡各人的老婆，这段时间参谋干事助理员，几十号人睡在一个大屋子里。提皮包的参谋能讲，揹挎包的干事能写，扛麻包的助理员能干，这会儿大伙儿谁都想讲讲时政新闻、轶事趣话，吸引大家耳朵，也是口才脑智的表现，便古今中外、天南海北地阔谈起来。数司令部首席参谋谢培昭最活跃，他的智库存量大，且敢说敢为。在基层时是五连文艺骨干，吹拉弹唱写，样样都棒哒，曾编导演一台文艺节目奉献给全团春晚。此时段虽是特别战备却无异常，机关干部集中而居，谢培昭故事最多，大家无拘无束，充分享受紧张严肃中的活沷快乐。

　　九月下旬的一天，忽然来了军区司令部直政部工作组，严查一起“政治谣言”，列为政治案件:有人言“林彪有问题”。当时出此言，非反革命不可。

　　一时间通信团里草木皆兵，人人自危。文革中通信团出了几起因胡言乱语的“反革命”案件，如九连连长易家亮说“刘少奇是好人”、政治处干事王克邦喊错口号:“越南必败……”。

　　工作组(破案专班)首先召干部大会，要求相互揭发，然后是逐人谈话，大有不到楼兰不还营，不破此案不收兵之势态。

　　一连数日，昼谈夜问，人人过关，但毫无结果。一日，专案组找我谈话。我回答:“没有证人证言，怎然捕风捉影?!”

　　司令部管理股贺股长是个非常会办事的人，他对专案组说:“我那天半夜醒来，忽然听到有人自言自语说梦话‘林彪有问题’，但一屋人都睡在蚊帐里，我不知道是谁讲的。”

　　哦!只要找出说梦话的人，案子就破了，可是谁也不知道自己说没说梦话说了什么梦话，再说，梦话算不算有效证据?说梦话也犯罪吗?岂不是天大笑话!

　　正在直政破案人员左右为难之时，突然上级通知:派驻通信团的破案工作组撤回，案件撤销!

　　不久，由上至下传达中共中央关于“林彪事件”的文件。接下来的政治学习中，“梦话案”成了有趣的话题。关于梦话之谜有了进一步演绎和诠释:千真万确有人说了“林彪有问题”的话，但绝非梦里所说。为了保护干部，贺股长对直政工作组只能说是梦话。其实是有人在综合近期新闻后分析所推测，大胆而言。大家一至猜测是某首席参谋所言，但无以证实，不了了之，终归悬案。

　　我转业后当了警察，还考了个“刑事技术侦查工程师”职称，对文学创作的兴趣和职业敏感，使我对这桩“梦话旧案”产生了极大兴趣并想结案。五十年后，我在微信聊天中直接问当年的通信团首席参谋谢培昭:“首参，发生‘9.13’是你说的‘梦话’吗?大家都认为是阁下您。”

　　谢答:“非也!”

　　我相信众人之言，但“疑犯”否认，且无证据，不能了结。“梦话”成了永久悬案。

　　一条意见，仕芳官升三级

　　1979年8月，广州军区通信团隆重召开第N次党代会，按上级党组织要求，同时进行整党整风。广州军区司令部直属政治部主任陈德宝率工作组进驻通信团，指导整党工作，其中有一项议程:基层干部战士给团党委提意见。团司政后机关、各营、连均推选一名代表参加团党委扩大会。参加党委扩大会是个光荣的美差，可是有人不愿意当代表，因为要给党委、团领导提意见。二十号人的政治处竟为推选发言代表犯了难。

　　组织干事办事严谨，干部干事办事规矩，保卫干事讲究证据，文化干事打球演唱，青年干事只做团委工作，群众干事只对群众，新闻干事敢写不敢讲，宣传干事嘴巴善谈，对!从宣传股中推选一人!可是，宣传股的夏干事不干，赖干事不愿，冉干事不肯，胡干事不办。张三推李四，王五推麻子，一时间无人愿意当代表去参加党委扩大会给党委提意见。不久前才从政治处主任职务提任副政委的杨祖明主持会议(主任职位空缺)，杨副政委说话了:“张不干事，王不干事，你(李)干事!”一支令箭落在了宣传股李干事的手上。

　　坐在会议室门口的李干事一直没有开口发言，此时，他接到杨副政委发来的冷箭，瞪着眼看看大家伙儿，喉咙梗住了，没说“行”和“不行”。

　　“就——李干事，散会!”杨副政委趁热打铁，一锤定音了。

　　李干事何许人也?

　　李仕芳，浙江人，1965年9月入伍，当过报务员，点是点，划是划，电键敲的滴滴哒，办事认真挺实在，为人正直不瞎话，是团政治处里的“实在人”。

　　给上级提意见，这事非同小可。既然是整风整党，关系部队建设，必须实事求是，有理有据。李干事用心准备好了发言稿。

　　李干事在党委扩大会上的发言非常精辟，出人意料，一呜惊人。尤其是引起了坐阵会场的直政部陈主任的注意，陈主任频频点头并不时抽笔记录。

　　为李干事发言而揑一把汗的杨副政委，见陈主任的赞许表情，也就放心了。

　　事事难料，喜从天降。

　　三个月后，一纸委任快递到，无人先知有人笑。

　　许多人预测的、几位教导员股长竞争的通信团政治处主任一职，冠落李干事李仕芳头上，连升三级，大出所料，众议纷纷。

　　A说:李干事年富力強，德才兼备，破格提拔理所当然;

　　B说:别看李干事平常不哼不哈，闷头鸡子喙白米，走了上层路线吧;

　　C说:李干事名字起的好——李仕芳，仕乃仕途官运，功成名就、步步高升之义;

　　……

　　杨副政委是直政部空降到通信团的领导干部，他道破天机:李干事在党委扩大会上的发言精彩，尽显人才。

　　编辑：岁月凝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