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道兵文苑

那年,来到军营里的洗衣妹子

 

 

        军营,老百姓没有特殊情况是不能进入的。不过,一九八二年,开始有地方大妈骑着自行车了我们的军营收一些被子、棉衣进行浆洗,一床被子的费用收一块钱,一件棉衣收七毛钱。

        当年,我们的军营离青海格尔木市区有十多公里远。不过,一出格尔木市区,便是军营连着军营,大妈们一个营房一个营房挨着收,一天下来,也要收不少。拿回家洗好后,再送回军营。几十上百个军营,一个月也是要赚上一百多元。在上世纪八十年代初期,也是一大笔收入。

        于是,先是一两个大妈从事这个工作,尔后,就有一些大嫂开始从事这个工作了。

而这些大妈、大嫂,一般都是当地农建师、汽车队的家属,她们都没有职业,当然也没有收入。将部队战士的被子、棉衣收来洗洗,有了收入,也可以补贴一点家用。

        没有多久,在这个队伍中又出现了更年轻的身影。一些刚中学毕业的女待业青年,也开始从事这个职业了。
 

 

        那个时候的格尔木市军人和老百姓的比例是七比一,而女人就更少了。因此,一旦有大妈、大嫂,或是女待业青年来到军营收被子、棉衣的时候,总是要围上去以认老乡的名义东拉西扯闲聊一阵子。

        一九八三年三月的一天,我认识了一年多的四川籍大嫂和一女孩来到我们连的营区内,并问我有没有需要洗的东西。

        这位四川籍大嫂,她原籍四川内江,她老公是格尔木汽车二队汽车驾驶员,我是通过格尔木市公安局一位老乡认识的,俩口子很好客,不时邀请我及几个四川籍战友去他们家作客。而每次四川籍大嫂到军营,我们都会把需要洗的被子、棉衣交给她。

        那天,我正好没有出车任务,就和大嫂闲聊起来,同时也观察起女孩来。

        那女孩一米六五的身高,身体比较单薄,圆圆的脸蛋,大大的眼睛,扎一对羊角辫,清纯可人。

        大嫂告诉我,那女孩是她老公的侄女,前年在四川老家高中毕业,在高考中差15分与大学无缘,于是就来青海格尔木市投奔叔叔,其叔将她的农村户口迁到格尔木市,通过关系变成城市户口。不过由于没有招工名额,就在家待业。为了减少叔叔家的负担,便跟着婶婶出来收一些被子、棉衣洗洗。

        得知女孩的情况,既为她感到惋惜的同时,也为她自立精神所感动。
 

 

        大嫂还告诉我,今后,这女孩将会独自一人来军营收被子、棉衣。同时,大嫂又邀请我去她家做客。

        从此,我们军营里不时会响起“收被子、棉衣了!”

        一九八三年铁道兵面临撤编,青藏铁路西宁至格尔木段通车后,我们的运输任务就很少了。于是,我们会时不时到格尔木市区的四川老乡家玩。

        去了几次大嫂家,也知道了女孩名叫严志华,比我小两岁。我们都叫她小严,而她也叫我曾哥,从此我和她越来越熟悉了。尔后,凡是我所在连队部分战友要洗的被子、棉衣,我就先收集起来,等她一到我们连队,拉着就走。

        到了一九八三年下半年,格尔木市的待业青年越来越多了,参与洗衣的人也越来越多,竞争也激烈起来。为此,小严将洗一床被子的价格降为八毛,一件棉衣的价格降为五毛。结果,她收的量明显比别人多,收入也相对高一些。

        由于她洗被子、棉衣的收费价格便宜,洗得质量高,服务态度好,人又长得漂亮,被称之为洗衣仙子。

许是我和她年龄相差不大,每次我们几个四川籍战友去她大嫂家玩,她总是喜欢和我说话。有几次,她还买了电影票,让我陪她一起看电影。
 

 

        那时,我骑自行车的水平不高,还不能带人,因此,每次去看电影,都是她带着我,由此引来不少地方小伙子羡慕的目光。

        一天上午,她到我所在的连队来收被子、棉衣,没有见到我,就向其他战友打听,知道我患了重感冒,就在战友的带领下,急匆匆地来到我所住的大通铺房间,问明我的情况后,又骑着自行车急匆匆地赶回去。回到家里,和她大嫂说了我的情况,她大嫂杀了一只鸡,炖好后,下午她又骑着自行车送到我的床前。

        十多公里,一天跑两个来回,其辛苦可想而知。怎奈,那时年轻而又生性愚钝的我,并没有领会人家的意思,还以为仅仅是老乡之间相互关心的举动。

        一九八四年兵改工,我所在的单位搬迁到山西大同,虽然与他们有所联系,但并不知道其实际情况。二0一七年八月,我重返青海格尔木市,找到他们一家时,她的哥嫂早已退休,而她仍然住在其哥家中。令我万分震惊的是,她的右脚从膝盖以下部分没有了。

        我悄悄地问她大嫂,大嫂告诉我,一九八四年春节期间,他们一家在公路边行走,看到一个刚刚学会骑自行车的小孩将要被大车挂倒时,小严冲上去把小孩救下来,而她的右脚从膝盖以下部分被挂车的后轮碾得粉碎。
 

 

        小严残废后,并没有气馁,腿脚不方便,就自学摄影,开照相馆,照相馆生意不好,就开缝纫铺。二00年以后,她又自学电脑,然后搞起电脑培训。

        当然,大嫂也说,当年小严对我很有以身相许的意思,只是我没有明白过来。小严残废后,也有人给她介绍过男朋友,但她不同意,怕给对方添麻烦。所以,至今一直单身。

        听完大嫂的介绍,我心里很黯然。

        离开青海格尔木,在和他们挥手告别时,脑海里不断地闪现出当年那个圆圆的脸蛋,大大的眼睛,扎一对羊角辫,清纯可人的身影,以及那清脆的“收被子、棉衣了!”的声音,心里也冒出不少个如果。不过,我知道这个世界没有如果。因此,我只能默默地祝福,那年来到军营的那个洗衣女孩,好人一生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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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版编辑: 老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