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常扬
美篇编缉:梁宝平
美篇制作:梁宝平
背景歌曲:英雄赞歌
演唱:常思思
八
53团学兵5连自始至终苦战在下道坑,共掘进1800米,占月河隧道下道坑的60%。这个数字足以说明他们的贡献和付出,足以证明他们是怎样一支队伍,足以让今天的人们带着崇敬的心情回味那些可歌可泣的人与事。
刚来三线,立足未稳,他们听到隧道里的炮声,就不甘于修便道、扛木头,认为这不是男子汉干的事,强烈要求进隧道。营长是个出生入死的汉子,就喜欢这种性格,他满足了学兵的愿望,并派一个连的战士保护和引导他们。
毕竟是大城市来的学生,他们机动灵活,战士打一次风枪,点一次炮,他们就看懂了,学会了。战士在每个掌子面上最多打40个炮眼,每个炮眼装半管炸药,学兵就打50个炮眼,每个炮眼装一管炸药,乃至更多。这样,肯定爆破力强,进度快。
战士认为学兵出师了,可以独挡一面了,而且隧道全面开挖后,劳力十分紧张,铁道兵很快撤走,由学兵独立作战。从此,他们开始了两年多的掘进苦斗。
在两年多与顽石作战的日子里,学兵自己管理自己,学兵干部负责施工和安全,比大家年长三岁的副连长李改民自然成为处处带头、事事领先的老大哥。
李改民是伴着母亲的疾病来到人世间的苦孩子。母亲的腮腺炎放在今天算不得什么大病,但在解放初的河南农村却久治不癒,使本来就很贫穷的家雪上加霜。李改民的父亲只有搀着病怏怏的老婆,拉着走不稳的儿子,向医疗条件好的西安方向流浪。一路上,父亲给人做木活,讨几口饭,攒几个看病钱,李改民陪母亲在屋檐下、草垛里挨饿受冻。落户西安郊区一间破房时,李改民刚刚三岁,他已经能检菜叶、拾柴禾,替父亲分担忧愁;七岁时可做饭,让父亲无后顾之忧地在外拼命地打工挣钱,为母亲看病。李改民十岁那年,一位老中医治好了母亲的病,他才脱开身上学,但“黑人黑户”依然压得他低人一等,“四清”运动中被赶回老家,“文化大革命”时陪父母挨斗。多亏学校的老师同情他,缠着军代表让他去了三线。
所以,三线对于李改民来说就是人格和精神的解放,是有饭吃、有房住的福地。他珍惜改变命运的机会,把过的一切苦难、委屈转化为拼命精神,释放在工地上,并以自己的早熟和年长成为学兵的带头人。
铁道兵撤走后,预示着把180条学兵的生命交给了他。他除安排施工外,要为每一个人的安全负责。在险象环生,石头不认人的隧道里,他没有什么高招,只有凭苦难养成的朴素感情做大家的“保护神”。
每每点过炮后,他必先进,看清绝无险情,才下令大家进洞。为此,历险遇难层出不穷。
一次爆破后,李改民与安全员照倒先进洞,他们用长杆排除贴在洞壁上的险石,一大片碎石突然落下,把他与安全员砸晕,埋进石渣中。洞外的学兵没听到李改民的号令,不敢妄自进洞,等了20分钟,觉得情况不对,才冲进洞里,救出昏迷不醒的李改民。
掘进到800米时,遭遇硫磺,熏眼呛鼻,胸闷头晕。爆破后,李改民在洞外下令:“硫磺的味道,大家都尝试过,不好受呀。那就让我一个人受吧,我比你们有耐劲。假若我晕倒了,大家千万别进,没事我会叫你们。”
没进去多久,李改民就揺摇晃晃地晕倒了。战友们哪能不进去救他们的副连长?顿时被浓重的硫磺味熏倒一大片,几个身体好的昏昏沉沉地把李改民抬到洞外。一会儿他醒了,见有人躺在地上,冲着他百般爱护的小兄弟们第一次发火:“他妈的,没我的命令,谁让你们进去?
掘进愈打愈残酷,李改民带领一帮硬汉穿过风化区,挺过泥石流,打到1200米的断层地带。这里的石头像房上的瓦片,稍一震动就引起大塌方。一天,李改民带着一个班在掌子面上施工,猛然,山崩地裂般的声响从身后呼啸而来,洞内一片黑暗。大家不免惊慌,几个人发出呜呜的哭声。李改民先稳定住大伙的情绪,再用手电向塌方处照去,外面学兵以为洞里的人出事了,肯定要进来抢救,必定出现人员伤亡,那我还算什么保护神。
必须立即劝住他们。
他反复叮咛里面的人别动,自己拿着手电,顶着继续下落的碎石,从排架的缝隙钻出去,档住了准备进洞的学兵。然后点出10名党团员组成敢死队,进洞排险。险情过后,再让掌子面跟前的人出来。
两年多时间,一个学兵连打了1800米充满凶险的下道坑,未死一人,这在专业掘进队伍中都是少有的,不能不说这是个奇迹。
奇迹的创造也与这个学兵连的生产委员会不无关系。
生产委员会是这个连队在自我管理过程中创造的组织,协助连队干部安排施工、调度生产、监护安全,人员经民主选举产生。这时,有威望的学兵就涌现出来,高剑龙便是突出的代表。
高剑龙可谓学兵中的传奇人物,中学时他就以摔跤名震西安东郊,徒弟甚多,许多弟子就是奔着他而来三线的。但他绝不是招摇好事之徒,而是以自己的威望平息学兵之间的纠纷或事端。他的侠肝义胆团结了众多学广兵,他的超人技巧震慑住不少欺软怕硬的小人。有些好事者自然不服,提出要与高剑龙决一雌雄。高剑龙一再推辞,怕因此伤了学兵和气,导致打群架的严重后果。那些人就四处糟蹋高剑龙的名声,甚至欺负高剑龙的小兄弟。高剑龙被激怒了,他周围的朋友也鼓动他迎战。
大年初一那天,河滩上摆起了场子,围观者逾万,他们都想看一看工地上少有的热闹。高剑龙让学兵15连的刘庆文上场,若他与对方的竞技能满足大家的兴趣,他就免战了。刘庆文与挑战者王三田一交手,连败三场。王三田更为得意,绕着场子转了几圈,口中连连挑衅:“还有谁敢上场?”没人迎战。他朝高剑龙瞟了一眼,神气十足地说:“都说这里有好汉,我看都是孬种,再没人上,老子就走了。
高剑龙知道这是向他挑衅,但他很矛盾,上场打败对方,万一引起打群架怎么办,这样的先例不是没有;不上吧,这股气实在难以下咽。这时,王三田的兄弟纷纷起哄,高剑龙的朋友急得跺脚,用央求的目光望着他。
“为了朋友豁出去了。”高剑龙披挂上阵,礼貌地对王三田说:“咱俩是切磋技艺,全当老兄向你学习。”王三田却不这么想,他来就是要撂倒高剑龙,以取得这一带的霸主地位。所以,他出手极狠极快,给高剑龙来了个“麻花缠”,死死绕住高剑龙的腿,用力向后一挑,高剑龙纹丝不动;又向前挑,高剑龙坚如磐石。王三田没招了,俩人僵持在场子中心。围观的人实不过瘾,大声吆喝:“高剑龙快动手。”为了不使大家失望,高剑龙笑着对王三田说:“我就教你一手吧。”只见他拤住王三田的腰,把他高高举起,解开自己的脚,然后重重地把王三田摔倒在地。此时,王三田还算好汉,强忍着站起来,虔诚地向高剑龙作揖:“小弟服了。”
像高剑龙这样的人组织生产、指挥施工必定一呼百应。
恰在这时,民工掘进的一个掌子面久攻不下,团里又派铁道兵上,依然被复杂的地质条件挡了下来。团长来到他所偏爱的学兵5连,对连长说:“现在只有靠你们了,我相信学兵能攻克这个难关。”
高剑龙走马上任了。他率领学兵走进久攻不下的隧道,学兵仿佛有一种英雄感和神圣感。一年多的时间里,他们跟高剑龙学摔跤、练举重,不但强壮了身体,也有绿林好汉的狹肝义胆。为自己佩服的人上刀山、下火海也心甘情愿!现在随高剑龙打这样的隧道,正是显示他们豪气、勇气、义气的时候。软石头夹钻头,他们用早已摸索出来的一套经验,打得进出自如,照样有进度;硬石头别人钻不进去,他们少用水或不用水,痛痛快快地打干风枪。他们都知道这种干法有损健康,但只要能啃下别人啃不动的硬骨头,只要能为高剑龙争面子,即使为知己者死也在所不惜!
工余时间,高剑龙教学兵摔跤,用水泥浇铸的杠铃进行举重比赛,使劳累的身体得到调整,使年轻人的情绪得到宣泄,从而以更加饱满的精神投入新的战斗。顽石和泥沙石一米一米被吃掉,爆破一次比一次响亮。按规定放炮25分钟后能进洞。急性子的高剑龙根本等不及,他冒着浓烟跑进洞,用衣服扇,用风管吹,学兵纷纷效仿,排成一条扇烟的长龙……
难关攻克了,它为全团消灭了拦路虎,为学兵连争得了荣誉,但高剑龙却受到不应有的冤屈。
这个团及附近的学兵连中好事者甚多,曾发生了几起骇人听闻的打架事件。由于高剑龙豪爽仗义,在学兵中威望很高,有人就谣传高剑龙是闹事者的后台,是打架事件的遥控指挥者。这让一个追求进步、行为端正,并为施工立下汗马功劳的人实在接受不了,对一条血气方刚的汉子更是沉重的打击。18岁的年纪消化不了这莫须有的冤枉,他只有灌下一瓶白酒,昏然睡去……
一觉“睡”到三线结束。高剑龙长大了、成熟了。过去的不快化为乌有,成为笑谈,留在他心头的是刻骨铭心的“三线情结”和终生受用的三线精神。凭着这种精神,他从一个列车员干到陕西省铁道学会秘书长的位置,更大范围地发挥着他组织能力强、凝聚力大的作用。
每逢赴三线的纪念日,他都赋词一‘首,回首当年,激励自己。其中一首如下:
酒泉子
长忆襄渝,
血书可见少年狂;
十万旌旗百岭扬,
军号响山岗。
平步蹙踏汉水怒,
青山腹中蛟龙舞;
别梦几向巴山行,
难忘三线情。
九
53团学兵6连这支少年奇兵硬是打出来的。
他们是70届的中学生,身体素质和适应能力自然比69级的孩子们差些,初进洞干活难免缓慢,洋相也更多。为进度急得上火的营长决定撒下这个学兵连。这如同给旺盛的自尊心上浇了一盆冷水,学兵立即炸了锅,把营长堵在洞口辩论:
“我们来三线就是为了打隧道!”
“干啥都有个过程,何况我们还是孩子。”
营长是参加过抗美援朝的老兵,营长的职务就干了十年,手下的战士无人敢违抗命令,更没人敢与他辩论,这些比兵还小的孩子竟然把他堵在洞口质问,他倒有几分意外,意外又使他冷静了许多,便用爱怜的口气说:“孩子们,再给一次机会,若还像那熊样子,我打你们的屁股。”
学兵有几分兴奋,更多了几分压力。军中无戏言,再不争气,就不是一个连的事,而是丢整个学兵的人呀!他们连夜召开紧急会议,总结进展缓慢的原因,研究风枪和扒渣的枝巧,并对人员进行合理的调整。
第二天,一支“精锐部队”带着不打胜仗誓不罢休的倔劲进洞了。
一上手,他们就卸掉使用不惯的风枪腿,一人扛着,一人钻。扛的人用两手抱住风枪前端,以减少对后边人的震动,持枪的人双手紧抓,肚脐紧顶,用整个身体的重量向里钻。震动尽管还不适应,速度尽管也不理想,但比以前快多了。
爆破后,石渣成堆,此前是一窝蜂乱扒,大块扒不动,人互相拥挤,现在先把大块石头抬进斗车,再两人一组,分干包片,两分钟就是一簸箕。负责转运的迅速搬走,倒进斗车,并扔下空簸箕。如此循环,一个班不直腰、不休息,着实比以往快了许多。但一天回去,也比过去累了许多。扒渣的人手脚麻木,腰如针扎,风枪手浑身痉挛,普遍遗精。
年轻人恢复体力快,睡一夜仍如狼似虎地扑向洞里。为了再加快进度,风枪手统统拨掉饮水管,打干风枪。饮水管本属防尘和劳动保护所用,它要求随着隧道的延伸不断地加长水管,要求风枪手身着雨衣雨靴。学兵嫌繁琐,影响速度,顾不得劳动保护了,浑身仅穿条裤头,紧握风枪没命地钻。顿时隧道里灰尘飞扬,天昏地暗,把风枪手遮盖成一个个活着的雕塑。打到紧要处,防尘口罩也扔了,灰尘灌满鼻子,很快就凝固,只得张大嘴呼吸,于是便吞下更多的灰尘。
用健康的代价换来了高效率,一个班打出五十多个炮眼,比往日提高了两倍。开始点炮了,炮工张自强也想争分夺秒,竟然剪短导火索,匆匆点燃。但导火索的时间是限定的,当他刚点完最后一个炮捻,先点的炮即响,他飞速向外撒,滚滚气浪和纷飞的石块把他打倒在地。洞外的学兵顾不得烟雾笼罩扑进洞抢救战友,人头攒动,脚步咚咚,震落挂在洞顶的悬石,砸在许多人的身上,一块较大的片石把班长高德宝的腰割得鲜血直流。他晃荡着几乎栽倒,但想到混乱的场面还得尽快组织,硬挺着安排大伙把张自强抬出洞。
还幸运,张自强仅是轻伤,他与高德宝草草包扎后,又随大伙进洞扒渣。好家伙,炸出了小山似的石渣,使从沒见过如此战绩的学兵兴奋不已,但斗车不足,严重窝工又让他们急红了眼。
当时,月河隧道内汇集了铁道兵、学兵、民工三个方面军,共五千余人,仅他们这个掌子面的上下坑道就有三方的三个连队。都想争时间、抢进度,斗车自然紧张,常常为此发生纠纷。此刻,急红眼的学兵顾不得那么多了。他们藏在排架后,见民工推车过来,一掌把他们掀进水沟,然后得意洋洋地把斗车占为己有。民工必然报复,他们纠集二十多人冲进学兵的掌子面。学兵早有提防,专门腾出一部分人把他们逼到排架后,打得他们抱头逃窜。出渣的人安然无恙地推着斗车。这一天,他们掘进6米,是平常进度的两倍。
抢斗车和掘进的双重胜利使学兵踌躇满志地凯旋而归。走到半路,眼前的情景把他们的好心情全部打消了。迎面站着手持凶器的民工,山上站满虎视眈眈的民工,他们喊着:“为挨打的兄弟报仇!”向学兵冲来,山上的人搬运着石头,准备向下滚。学兵没有怯阵,步调一致地向前走。另一个山头的学兵连连长看此紧急态势,立即召集全连学兵,并通知附近住的学兵7连向这里冲来。
一场大战即将爆发。
营长得此情报,紧急调集一个连的铁道兵战士跑步来到现场,在学兵与民工之间横起道墙。
民工自恃有理,纷纷向营长诉说他们的委屈。营长听此情况,不但没有批评学兵,心中还一阵发热:“这些孩子为了证明自己是打隧道的强手,竟用这种不要命的手段,是好汉呀!”他平淡地说:“干了一天活都辛苦了,赶快回去休息,今后再不能发生类似事件。”
学兵明白营长袒护他们,自然要用更快的进度回报营长。他们改三班倒为两班倒,一个班12个小时地拼命干。个个熬瘦了,每天下工几乎累得爬回驻地,尤其几个膀大腰圆的风枪手让不停的遗精折腾得脸色苍白,瘦成麻杆,床单上全是白渍。但他们沒有松气,反而24小时连轴转。当月终最后一个班结束时,他们连走回去的力气都没有了,躺在隧道外瘫软而又坦然地睡着了……
当营长披着一身朝霞来到隧道口时,看到这种场景,宁流血流泪的汉子禁不住热泪盈眶,轻轻地给学兵整好衣服。统计员经过仔细地丈量后,惊喜地向营长报告:“学兵6连本月掘进200米,创全营最高纪录!”营长兴奋地说:“快通知营里,给学兵连送去大米、猪肉,让孩子们补补身子。”
学兵精神永放光芒!
学兵精神代代相传!
“三线学兵”的艰苦奋斗精神、集体主义精神、团结友爱精神则无不闪耀着时代的光芒,成为对优良革命传统的继承和对社会主义新型人际关系的呼唤。
梁宝平小传
梁宝平,男,大专文化,属马,性情中人,从事过三年襄渝铁路建设、四十二年人民公仆工作。爱好:藏书、阅读、写作、旅游、摄影、中医药研究,太极柔力球健身。个性:随和、随缘、随便。品行:为我爱的人和爱我的人、需要我的人而活着。格言:工作越忙越好,生活越简单越好,精神越丰富越好。
编辑:兵心依旧